匡安义向冯立亮透露了吴明高对魏杰禾颇有怨言的秘密后，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向他建议道：“小冯，你如果想尽快解除叶鸣对你的戒心、获得他的充分信任，我还可以教给你一个方法：明天如果叶鸣找你谈话试探，你在表明态度的同时，还可以进献一张‘投名状’给他，肯定会让他很高兴。”

    冯立亮不懂道：“什么‘投名状’？请您指教一下。”

    “按我的猜测：叶鸣现在感到最担心、最有压力的问题，是觉得市委政府两位主要领导都对他有成见、有看法，会千方百计打压他，所以他在工作中有点缚手缚脚，很难施展自己的理想抱负。但是，如果你现在告诉他吴市长对魏书记有很大的怨气，两个人真实的关系是貌合神离，他一定会非常高兴。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叶鸣现在最怕的是魏书记和吴市长同心同德联手打压他，那样的话，他就没有空隙可钻，只能忍气吞声。

    “但是，如果书记市长之间产生了裂缝和矛盾，以叶鸣的能力和在省委高层的关系，他肯定可以想办法把这种矛盾和裂缝无限扩大，甚至可能会挑起魏吴两人之间的斗争。这样一来，他来自市委领导的压力和掣肘就会轻很多，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所以说，如果你把魏书记和吴市长不和的信息透露给他听，不亚于一张‘投名状’，肯定会令他感到很满意。”

    冯立亮这才明白了“投名状”的涵义，觉得这个点子确实不错，于是便再次向匡安义道谢……

    第二天上午八点，冯立亮亲自带着昨天被他和叶鸣抓获的四个参与赌博的干部，来到了周青竹办公室。

    对于他的到来，周青竹显得非常意外，直到听他说明了来意后，脸上惊诧的表情才消失，赶紧叫来一位副书记，吩咐他把那四个涉赌人员带去问话，然后热情地请冯立亮坐，并亲自给他泡了一杯茶过来。他自己也在对面坐下，两个人便以那四个参与赌博的干部为话题，开始聊了起来。

    正如匡安义预料的那样，当冯立亮在中途突然转换话题、很有感慨地提起了文化局顾鑫等人的案子，并说他现在开始后悔那天在五人小组会议上的立场时，周青竹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喜不已的表情，迫不及待地问他现在的态度是什么？

    冯立亮故意沉吟了一下，用凝重的语气说：“周书记，昨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仔细回想了你在五人小组会议上通报的案情，再联系到北山干部队伍的现状，我感觉到非常内疚、非常愧悔。坦白地说，那天我之所以要为顾鑫等人开脱辩护，是有一点私心的。你应该也知道，顾鑫是陈耀兴部长的姨妹夫，而我又是陈部长的老下属，所以当时我的想法是要给陈部长一点面子，不能把顾鑫一棍子打死。

    “但现在想来，顾鑫等人如此目无法纪、如此胆大妄为，作为一个组织部长，如果我因为私情而包庇这样的贪腐分子，不仅对不起组织、对不起被他们敲诈勒索的受害人，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周青竹频频点头，很感慨地说：“冯部长，今天听到你这番话，我感到非常高兴，也深受鼓舞。说实在的，前天你在五人小组会议上的那番发言，令我对你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也令我产生了深深的焦灼感：如果你这个组织部长对处理违纪违法干部是这种态度，以后北山的干部队伍还怎么管理？作风纪律大整顿行动还怎么开展得下去？但现在，听到你这番肺腑之言，我又重新树立了信心，也对整顿北山干部风气重新充满了希望。”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试试探探地问：“冯部长，对于顾鑫等人立案调查的决定已经在五人小组会议上被否决了，按照议事规则，涉及到干部处理的议题如果遭到否决，一般是不能再次列为研究议题的。而你现在又觉得顾鑫他们确实应该被立案调查，我们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个事？”

    冯立亮答道：“这个问题好解决，首先，我可以跟你联名向叶书记请示，说我今天到纪委仔细审看了顾鑫等人的案卷材料，感觉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所以改变了立场，准备支持对顾鑫等人立案调查的决定。这样一来，钟荫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其次，叶书记是五人小组会议的召集人，在我们两个人联名请示的情况下，他有权再次将顾鑫等人的问题列为五人小组会议议题。”

    周青竹很高兴地说：“那行，等下我带你去审看顾鑫等人的案卷材料，看完后我们联名写一个请示报送到叶书记那里，让他决定开会的时间。”

    在冯立亮审看案卷的时候，周青竹回到办公室，把门关上，然后拿起桌上的座机拨打了叶鸣办公室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周青竹用略带兴奋的语气说：“叶书记，告诉您一个好消息：顾鑫他们的案子出现转机了。”

    叶鸣却并没有他预料的那样兴奋和激动，只是“嗯”了一声，用很平静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冯立亮来找你了？他是不是有点后悔那天在五人小组会议上的发言？”

    周青竹惊诧地“啊”了一声，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叶书记，您怎么知道的？正如您说的，刚刚他突然到办公室来找我了，而且主动跟我说起了顾鑫他们的案子，并说他现在感到很后悔、很内疚，还提出要跟我联名向您请示，要求再次召开五人小组会议，重新研究对顾鑫等人立案调查的问题。我现在都没想清楚他为什么突然会来这么一个大转弯，但是看他的态度还是很真诚的，应该不是使诈。”

    叶鸣笑了笑说：“这么说来，这个人见机还是很快的，没有一条道走到黑，算是个灵泛人。至于你说他为什么未发生如此大的转变，那是形势使然，他不这样做不行。既然他表了这个态，那你好好配合他一下，给他一个台阶下。等下你们两个人的联名请示写好后，你让他送到我办公室来，到时候我跟他好好谈一谈。”

    周青竹虽然疑窦满腹，不知道叶鸣到底用了什么招数制服了冯立亮，但既然叶鸣不说，他也不好追问，只好说了一声“是”，挂断电话后回到冯立亮审看案卷的地方，陪着他把案卷看完，然后又联合起草了一个请示，请冯立亮下午亲自送到叶书记办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