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你以为你可以逃避一生？

    莫阿九自是不知容陌是如何吩咐手下之人监视自己的，因此回宫之路心情极为愉悦。

    这一日，二人间难得并未针锋相对。

    然，当夜深人静之际，莫阿九躺在床榻内侧，却莫名心中似缺失些什么，久难成寐。

    “再唉声叹气，朕缝上你的嘴！”就在莫阿九继续长吁短叹之际，身侧，男人声音道的随意。

    莫阿九心底立时咯噔一声，好久方才喃喃一声：“你也没睡啊……”

    “被你这般吵着，朕怎睡得安稳。”容陌目光直视头顶帷幔，心情竟不自觉放松下来，“没见哪家妃子如你一般！”

    如她一般，与皇上共居一殿，而他……也从未有过其他妃子。

    这是他心中所想。

    莫阿九闻言，眼睛却倏地亮了起来，即便在黑夜内，都似散发夺目光芒。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想，她终于知晓自己为何心中烦闷了。

    转眸，莫阿九难得语调温婉：“容陌……”

    “嗯哼。”

    “明日……若是去内务府那边，我可否不暴露身份？”若顶着贵妃的身份，一举一动自是被放大无数倍，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只会要她越发束手束脚。

    “怎的？当朕的贵妃让你觉得难堪？”容陌蹙眉。

    “哪能啊！”莫阿九干笑一声，“只是……到时万一我办事不利，毕竟你也知晓我以往那性子，办成之事少之又少，若无贵妃身份，想来那些人也无须迁就与我，延缓工程不是……”

    “……”容陌静默下来，的确，这个女人以往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时有莫玄为她收拾烂摊子，而今自己……

    思及此，容陌脸色立时冷凝下来，他岂会为她收拾烂摊子！

    “不愿暴露身份便不暴露好了！”他冷声道，人已转身，背对着莫阿九。

    阴晴不定。

    莫阿九瞪了一眼容陌背影，心底暗道，不过她肯答应还是好的！

    虽说容陌肯这般轻易应下，于莫阿九而言有些始料未及，但总归无需时时受到那男人压迫也是极好的。

    于是，翌日，她便已然换上宫人衣裳，素色的简朴裙裾，便来到了内务府，除却几个内务府高管，鲜少人知晓她的身份，看来容陌已经通知下来。

    负责诞辰事宜的总管，是个胖公公，穿着一袭丝绸的褐色官袍，手中拂尘倒是挥舞的利落，声音比之其他公公尖细不少，莫阿九只听旁人唤他一声“高公公”。

    内务府之人将莫阿九带去之时，那高公公倒是对她笑了笑，只是待那人一走，高公公立时原形毕露。

    “小九是吧？在这个地界，总管之言为尊，你可明白？”

    小九……

    莫阿九神情一滞，长这般大，还从未有人这般唤过她。

    不过她还是静静颔首。

    “很好，”那高公公一笑，“从今而后，你便跟在杂家身侧，左手乃是口渴之意，右手则是扇风，你可明白？”

    莫阿九望着高公公那张大脸，心底默念一遍，而后点头：“记住了。”模样倒是格外恭顺。

    “嗯，记住这些，之后，好处少不得你的。”高公公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莫阿九眼睛一亮，她要的便是好处：“高公公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于您！”

    “有这份决心是好事，但方才杂家乃用左手拍你，这是何意？”

    莫阿九：“……”僵硬片刻，她最终默默道，“口渴之意。”

    “很好，去倒杯茶来。”

    “……”

    正午之前，那高公公左手从未闲适过，右手更是是不是动作几下，整个人俨然莫阿九年幼时陪在父亲身侧看过的大猩猩一般。

    终于到得正午，莫阿九也总算有时间休憩片刻。

    不想回养心殿，干脆便在内务府旁的假山处休憩，不想甫一坐下，便望见桃夭挺着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走来，中间险些被假山石绊倒。

    莫阿九惊起一身冷汗，匆忙起身行至平整地，若桃夭真出些什么事，她定会此生不安的。

    “公主，”桃夭对她笑了笑，“正午不回养心殿？”

    “不愿回。”莫阿九静静道。

    桃夭定然知晓她为何不愿回，是以也并未多问，而后转了话头：“这边如何？内务府的事儿素来杂乱，你初来乍到，难免会有些不适应。”

    “还好，”莫阿九恹恹应了一声，左右并非她负责那些杂事，她只消跟在高公公身侧便好，“就是那高公公，俨然大猩猩般，双手就未曾停过！”

    连带着她也难得消停。

    “高总管？”桃夭反问。

    “是啊，不是口渴便是炎热，真当自己是老佛爷啊！”

    “噗……”桃夭却蓦然笑出来，“公主，若高总管是老佛爷，你是何人？”

    莫阿九：“……”她就是那小太监。

    最终，她悻悻闭嘴。

    “小九子呢？小九子在哪儿？”不远处，高总管的声音极其洪亮。

    “又在唤我了，你好生安稳的回去啊！”莫阿九匆忙起身，嘱咐一遍桃夭后，人已飞快离去。

    桃夭立于她身后，良久，唇角笑容缓缓收起。

    她知晓，公主在为了离开这皇宫而努力，可听无眠所言……若皇上本无放人之心呢？

    “小九子啊，这才一上午，杂家怎么就这么喜欢你的手艺……”高公公摩挲着手中茶杯，“你说这一模一样的茶叶，你泡出的怎得就比旁人泡的好喝？”

    莫阿九无奈，这简直是废话。

    当年……容陌酷爱饮茶，她特地和茶道的名门之后学了七七八八，可后来，容陌依旧不喜，她也终于知晓，他所不喜的，并非茶，而是她这个人罢了！

    “许是因为我人美心善罢！”莫阿九最终这般回答高公公。

    “咳咳咳……”高公公陡然咳嗽两声，转头望着莫阿九，“小九子真爱说笑。”

    莫阿九：“……”

    一整日下来，莫阿九对高公公的双手到了恐惧的地步，俨然老鼠见了大猫一般。

    但不管如何说来，她也总算熬了下来，听说明日为老爷子请的戏班子便到了，老爷子这一点和父亲倒是不谋而合，都爱听戏，倒是染的她对戏班子也难掩向往了。

    拖着疲惫之躯回养心殿，倒也未曾引起怀疑。

    想来谁也不敢想到，白日小小宫女的她，竟会住在这皇上所居之地吧，她自己都还恍惚着呢。

    甫一进门，便已迎上张嬷嬷的心疼目光：“娘娘何必这般折磨自己，本就羸弱，而今小脸都瘦了一圈……”

    张嬷嬷的声音，很是真挚。

    莫阿九心底微暖，却佯装惊喜：“这京城不是风靡起一股骨感之美？我也算应一把风尚了。”

    张嬷嬷睨她一眼：“娘娘说笑，你本就不胖。”

    “咳咳……”却在二人交谈之际，一旁內寝门口，几声清咳传来。

    莫阿九身子一僵，扭头望去，那一身玄衣便服，长发披肩之人，不是容陌又是谁？

    他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望着她，一言未发。

    莫阿九同样呆了呆，终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装作随意转移眸光：“张嬷嬷，晚膳何时可用啊？”

    张嬷嬷已然恢复恭敬神色：“皇上吩咐娘娘先去沐浴更衣，娘娘若饿，可先吃些桂花糕。”

    桂花糕……莫阿九顿了顿，那时那个傻子莫阿九才爱吃的，她只是不厌罢了。

    “嗯。”最终，轻轻应了一声。

    这一夜，莫阿九不知该同容陌说些什么，容陌自也不会主动开口，二人间竟陷入一番诡异光景内。

    用完晚膳，莫阿九回到內寝，一整日劳累，本欲快些休息。

    “莫阿九！”却不想门外一阵开门声，容陌已走了进来，身上一袭带着浓郁麝香。

    “嗯？”莫阿九抬眸。

    “你在躲朕。”并非疑惑，而是看透她心一般的肯定。

    莫阿九指尖微颤。

    “为何躲朕？”容陌缓缓上前，身上带着氤氲的清香，魅惑般让人难以理智。

    莫阿九眼神闪烁，却不敢放在容陌身上，他身上似带勾一般。

    却在此刻，容陌伸手困住了她的下颌，让她再难以转移双眸：“莫阿九，朕允你前去内务府，不曾指望你对阵感恩戴德，但也不需你带回的是逃避！”

    莫阿九睫毛微颤，其实那日从聚贤斋出来，她有好生想过自己同容陌之间算什么。

    明知二人如云泥一般，绝无可能，这般纠缠都变得多余起来。

    明明她想要远离，却一次次被抓回，当第二次，从老板娘那里被抓回时，她便知晓，上天要她不死，却又无法离开容陌，她总可以选择逃避的。

    总比……看着他心底惦念旁的女人，还对她诉说“至死方休”来得好。

    然此刻，即便是妄图逃避这点小心思，都被看的通透。

    “莫阿九，你乃朕之妃子，你以为你可以逃避一生？”容陌嗓音醇厚，响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