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男的被扔下去了，这女的咋办？”其中一个蒙面人瞅了瞅地上的樱子问。

    “这女人也不是啥好东西，不过跟咱没有深仇大恨，变成这样也是咎由自取，没了男人，也够她受的，由她去吧。”说完，中年人上去了吉普车。

    大型吉普呼啸一声开走了。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这帮人已经等在这里很久了，就是为袭击王二牛的婚车。

    任务完成，他们竟然扬长而去，把半死不活的樱子还有那辆残缺不全的车丢在了哪儿。

    樱子的身体是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的，有出山的燕儿山村民发现了她。

    “哎呀，这不是樱子吗？闺女你咋了？”于是，好心的山民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燕儿山王前进家的电话。

    王前进跟王富贵赶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赶紧将樱子送进了医院。

    樱子的伤并不重，就是脑袋撞破了，出现了脑震荡，身上的皮肉被划伤几处。

    女人醒过来的第一眼，首先发出了呼喊：“二牛！我的二牛啊……！”她疯了一样，四肢乱抓乱挠，立刻要扑下病床，去寻找丈夫王二牛。

    可旁边的哥哥却阻拦了他，说：“樱子，你节哀，节哀啊……二牛已经……不在了。”

    “你说啥？”樱子晃了晃，扑通跌坐在了病床上，整个人傻了眼。

    “二牛真的不在了，我们报了警，警察冲下断崖去寻找，结果一具尸体也没找到，其中四具尸体被烧成了灰烬，二牛失踪了……。”王前进含着热泪，一五一十跟妹子解释。

    “哥，我不信，二牛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你让我去找他，找他啊！！”女人再次哭闹起来，肝胆俱裂。

    “不行！你还有伤，不能下床！我跟咱爹也找了三天，啥也没找到，断崖下面是一条大河，说不定二牛已经顺着河水，被冲到下游去了，下游是个大水库，下去只死不活……。”

    “二牛！我的二牛啊……！”樱子白眼一翻，又晕死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哪门子虐，为啥刚刚成亲就死了男人。

    她和男人还没洞房嘞……。当然，从前睡过的不算，没结婚，就不算是夫妻。

    人从土里来，还要回到土里去，王二牛是从水里来的，所以跟当初一样，仍旧掉进了水里。

    樱子浑浑噩噩了好几天，三天以后出院，在家又发烧三天，丈夫掉下断崖一个礼拜以后，她下床了，收拾了东西，要把他找回来。

    她是偷偷走的，一步一挪，从出事的地方绕道下去哪条断崖，顺着警方跟哥哥找过的路线继续寻找。

    下去崖底，她才知道，这条河跟当初发现二牛哥时候的那条河是连通的，本来就是一条河。

    当初，二牛哥是被他从这条河里捞上来的，现在，她又生生瞧着他被人丢了下去，这难道就是命？

    她找啊找，寻啊寻，摸啊摸，一口气找了半个多月，河水流向哪里，她就找到那里。

    中间路过乡镇跟村庄，她就上岸跟人打听，问大家有没有看到河面上漂浮过一具男尸。

    有人说：“男尸倒是常有，因为最近生活压力增大，好多人都得抑郁症跳河，也有被人陷害，砍掉头颅扔河里的，还有小两口不顺心，闹个失恋啥的，跳河自尽的，多了去了。”

    于是樱子就问：“请问……尸体都在哪儿？”

    好心人告诉他：“在法医院的太平间。”

    于是，樱子就找到了发医院，进去了太平间，说自己来认尸的。

    发医院太平间的死尸好几个，拉开冷冻抽屉，樱子就傻眼了。

    心说：娘隔壁的，那么多人都掉河里了？断头的，缺胳膊少腿的，胖的跟瘦的都有。

    其中一个身材魁伟，身穿婚礼装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只不过这人的脑袋扁了，从断崖上掉进水里的时候，半个头颅被石愣子削没了，血糊垃圾的。

    而且经过长时间的河水浸泡，变得很粗大。

    这人的身材像王二牛，衣服也像，可就是看不清脸。

    樱子只看一眼就嚎啕起来，抱上尸体大哭：“二牛啊！你咋就丢下我走了呢？你好狠的心啊……！”

    女人哭了个翻江倒海，大雨滂沱，她认定了这个人就是她的二牛。

    很简单，刚刚经过婚礼，新郎装是骗不了他的，尽管这个人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福得不成样子。

    至于半拉脑袋，一定是掉下来的时候砸在了山壁上。

    因为警察在寻找的时候，也发现了石愣子上好多皮肉，都是面部的。

    法医院的看尸工劝了她很久，樱子也止不住悲啼。

    女人哭够了，这才打电话叫人：“爹，哥，你们来吧，二牛的尸体找到了。”

    于是，王富贵跟王前进就来到了距离四水县不远的法医院。

    爷儿俩仔细瞅了瞅了，王前进问：“爹，这是俺妹夫吗？咋瞧着不像？”

    王富贵提着烟袋锅子，同样一脸的悲苦：“应该是，因为泡过水，尸体跟从前不一样，既然你妹子说是，那就是吧……抬回家，埋掉吧。”

    于是，在看尸工的帮助下，爷儿俩把尸体装上三马车，运回了家。

    当王二牛的尸体被云进村子里的哪一刻，整个燕儿山的人哭成了一团。

    大家都不相信这么一个商业奇才就这么死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他为村子里做的太多了。

    人人种牧草，人人赚大钱，村子里还修了一座学校。而且那条山路也正在修，很快就要竣工了。

    所有的人都感念他的好，男人女人竭力嚎啕，哭声十里可闻。

    四水县的老忠和赵四，娘娘山的总裁CEO老金，春桃，豆苗，方亮，大孩二孩都来了。

    老金和赵四都是他的结拜兄弟，当初发过誓言的，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

    老金哭得声泪俱下，赵四哭得肝肠寸断。

    老金一边哭还一边嚎：“弟呀，你咋就丢下哥哥走了呢？是谁害死你的，给我拖个梦啊，哥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赵四也说：“弟呀，你走了，哥哥的饲料厂咋办啊？我失去了一条臂膀，一个知己啊，你回来，回来啊……。”

    他们哭，王前进跟樱子也哭。

    樱子身穿重孝，以妻子的身份在埋葬他，女人一身洁白，哭起来像一朵带雨的梨花。

    大家哭啊哭，嚎啊嚎……悲天悯人，哀痛不已。

    可谁也没有想到，不远处有条黑影一闪而过。

    那黑影带着草帽，像一个农夫。

    他暗暗叹口气，说：“哭个毛啊？哭半天还不知道谁死了……。”

    这个人就是杨进宝。

    杨进宝是掉下断崖，落进水里的时候才苏醒过来的。

    那时候，他虽然身体多处受伤，可脑子是有意识的。

    石块再次撞击了他的脸，让他毁了容貌，整个脸被弄得稀巴烂。

    可撞击也冲开了他脑子里的血块，让他明白了一切。

    从前的事情历历在目，他瞅到了田大海狰狞的面容，还有冷笑。

    瞅到自己掉进水里，被樱子救起，女孩把他拖上三马车，拉回了家。

    也瞅到了樱子跟栓子一起帮他疗伤，还把他送进红薯窖，在哪儿养了三个月的伤。

    他瞅见自己好了，跟着樱子一起贩油菜籽，一起卖牛舌草，一起贩运牧草，还让赵四跟老忠的饲料厂合并，赚了好多钱。

    他瞅到了自己从前没掉下山崖的一切，想起了跟巧玲的夫妻生活，和彩霞一起的日子，还有豆苗，小蕊，小慧，老金，春桃……。

    啥都明白了，迷糊了两年的窗户纸，被一下子戳开了。

    尽管明白了过来，可他仍旧不能动弹，不能挣扎，八月的河水变得特别冰凉，他的身体一会儿潜进水面，一会儿冒出来。

    足足漂流了一晚上，他才抓住一根树枝，慢慢爬上了岸。

    原来，那是一座小镇，人口不多，黎明的曙光已经到来，小镇却百年的特别冷清。

    上岸以后，他长长吁口气，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口。

    脸再次被毁了，皮开肉绽，河水里的倒影已经认不出自己从前的样子了。

    肩膀脱臼了，右腿上被撕裂一块，左边的肋骨断掉一根，身上的衣服已经千条万缕不成样子。

    西装也不知道漂哪儿去了。

    于是，他一步步向上爬，爬上了河边的小路。

    慢慢站起来，肩膀一晃，牙齿一咬，嘎巴一声，脱臼的手臂被他自己接上了。

    他知道必须先找医生，要不然就会血流不止，造成贫血。

    当他瞅见弄巷里一个私家门诊的时候，身体撞了过去，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因为天刚麻麻亮，四周没人，门一响，里面的私家医生听到了，赶紧过来开门。

    执拗——！房门一开，他问：“谁呀……？卧槽！！”

    医生差点吓得坐地上，只见门前趴着一个人男人，浑身水淋淋的，血肉模糊，只剩下半条命了。

    杨进宝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只说了几个字：“救命啊……我有钱。”说完，他就栽倒，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他掉下山崖后的第三天。

    医生把他脸上的伤口做了包扎，缠了纱布，其他的伤口也做了处理。

    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必须赶紧打电话到燕儿山，不能让樱子着急，女孩子还等着他洞房嘞。

    可仔细一想，另一个念头立刻涌上的脑海……。

    不行啊，我不能跟樱子成亲，要不然巧玲咋办？我爹娘咋办？儿子跟闺女咋办？

    从前是王二牛，现在我可是杨进宝，杨进宝跟王二牛，本来就是两个人。

    他纠结不已，心理特别矛盾，真的不知道该咋办？

    那医生的手艺还不错，杨进宝在这个私家门诊里住了半个月。

    因为身上有钱，医生当然乐意帮他了，那些钱可是红包，准备跟樱子回家以后，给嫂子们的红包，还有伴娘的红包。

    现在却成为了他救命的稻草……。

    半个月以后，他可以下床走路了，不过脸上的纱布还不能拆。

    腿上的伤口也结痂了，于是，打算去燕儿庄再瞅瞅樱子。

    事情巧得很，偏偏让他赶上了王家在为上门姑爷举办葬礼。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恁有福气，竟然让樱子哭得稀里哗啦。

    还有老金，赵四，老忠，全哭得跟死了爹似的。

    杨进宝觉得好笑，但是他没有上前，因为自己目前这个样子，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他就是杨进宝。

    还有，不能让樱子知道自己还活着，万一女孩黏上他不撒，娘娘山那个家就彻底毁掉了。

    樱子，只有对不起你了，咱俩有缘无分，来生再见……。

    所以，杨进宝压低草帽走了，这一走，又是半年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