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接到了电话的胡十七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好久，才忽然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外。

    看了看头顶上灰蓝的天空，胡十七记得在他刚修成人形的时候，老族长就跟他说过，上古的时候，大妖们都是不修人形的，他们保持着自己的妖身在人间自由来去，直到封神量劫以后，这些大妖相继殒落，余下的少数大妖也都跟随妖皇去往了三十三天之外，人间就只剩下了这些大妖们的后人，还在这灵气日渐稀少的人间苟延残喘。

    顾瑶磐在电话里说的话像是暮鼓晨钟一样直接敲在他的心上，让他这么多年来的困惑终于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很多年以前，他还只是一个小狐狸的时候就曾经非常疑惑于妖为什么要修人形，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搞明白，因为很明显修成人形对于妖族来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甚至还需要过一个足以断生死的雷劫，一个不好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避过了雷劫之后呢？也不过是多了一个人形的形态，妖力并不会大大提高，甚至有时候会因为人形的限制，而有不同幅度的下降，典型就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可是狐族的老族长却跟他说：修人形才是正确的！他也问过老族长，可惜，老族长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只是跟他说，这是妖皇告诉他的。

    但是这一切的问题，却在今天早上顾瑶磐的电话里有了结果。原来修人形不是一切的终结而是一切的开始。修人形的最终目的是完成妖身的最终改造！

    这就是上古大妖给妖族留下的一线生机吗？

    胡十七觉得这件事他必须立刻跟老族长联系，如果他不能确定的话，胡十七觉得有个人一定能！这么多年来，可能也只有她是最接近顾瑶磐所说的情况的。那就是，蛇族的白素贞！

    还不知道自己的一个电话会给妖族带来多么大的天翻地覆的顾瑶磐，此刻正在茅山的石洞中准备着出行的背包，而一旁的陶孟楚也并没有闲着，他也在整理着自己出行要带的东西。

    在跟葛掌教商量过后，顾瑶磐终于在给一圈长老们通讲过一遍石洞中的内容之后被放行了，这也是她之前答应好的，石洞里的内容大多是古文，言语晦涩，如果没有顾瑶磐这个稍知情些的人讲解，很容易就会在理解上出现偏差。

    顾瑶磐受了茅山教的庇护之恩，又在茅山教的山头里渡过了雷劫，回馈一些给教众也是应有之义。

    “你要往西南方走吗？”陶孟楚收拾好自己的背包，朝着顾瑶磐道。

    “嗯。”顾瑶磐点了点头，看着陶孟楚收拾好的背包，神色顿了顿，随即开口道：

    “你不用跟着我，我这次出行自己都不知道会去往哪里，你还是留在教中继续修炼的好，或者你可以回京城继续上课。”

    “你不用多说了，我已经联系了荣处，越野车就在山下等着呢，你一个人出行没车不方便。”

    陶孟楚只说了没车不方便，却将自己忽略了过去，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和顾瑶磐争论，反正他要跟的意思了。

    顾瑶磐看着他坚定的神情，一时也觉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又想起前些天陶孟楚不由分说抱着她的情形，脸色不知不觉便有些泛红，竟然说不出严辞拒绝的话来。

    “走吧！”

    陶孟楚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提起了顾瑶磐收拾好的背包，当先走出了石洞。这个石洞里有他第一次拥抱顾瑶磐的回忆，但是他知道，他必须陪着她向前走。

    顾瑶磐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能说什么呢？对方摆明了不和她讲道理，只坚持做自己的，难道说她不让他跟就可以将他锁在家里了吗？

    越野车的引擎发出了粗犷地咆哮，站在进山口的陶攸宁只来得及骂了一句“臭小子”，车便远远地奔驰了出去，只留给了他一个远远的背影。

    坐在副驾驶的顾瑶磐沉默不语，只是低下头看着悬停在手腕上的两粒小小的玉珠，两粒泛着淡白光华的小珠子正固执地指着西南的方向，顺着那方向看去，天边的云像是淡白的棉花糖。

    “就这样一直走吗？”陶孟楚扫了一眼顾瑶磐的手腕，开口问道。

    “去贵州。”这是顾瑶磐目前能想到的一个最有可能的地方。

    那里与广西相邻，十万大山不知可以隐藏多少魑魅魍魉，在现如今人满为患的地球上，顾瑶磐也实在是想不出太多足以让顾炎隐藏的地方。更何况，有山就有水，有水就有生灵，相比西北贫瘠之地，那里简直要好出太多了！

    “好！”陶孟楚不再问，脚下一脚油门下去，越野车便以更快的速度飞驰而去。

    与胡十七份属两个阵营的荣文圭看着全球定位上的显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地点了点，顺着一条不起眼的国道标示一路滑向了西南的十万大山，这才慢慢地收回了手。

    顾瑶磐在电话里同胡十七说的事荣文圭这里也接到了消息，不同的是，他的消息来自茅山的掌教葛元。老人家话说得清楚，但言下之意也不无担心。妖族坐大，在人族来说，实在是好坏参半。

    但在荣文圭看来，在魔族渐渐有抬头趋势的时候，能尽量拉拢一些妖族还是要拉拢的，万一真的出了事，人族也不至于孤军奋战。

    所以，当陶孟楚说明顾瑶磐要出发去寻找小妮的下落，并探寻一下她当初失落的那柄剑的时候，荣文圭二话不说便直接派人将越野车送了过去，一方面是表明特事处的态度，另一方面，用他们的东西，也方便他们掌握顾瑶磐的动向。

    这些话，荣文圭当然不会放在明面上说，但当他收到消息，胡十七那边妖族突然大范围集结的时候，他就知道，顾瑶磐的话起作用了。而这件事的发生只会更加提高顾瑶磐在妖族中的地位，他提前示好是没错的。

    看着屏幕里关上的对话框，荣文圭的思绪却转向了陶孟楚开视频的时候那个背景的石洞。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石洞很像是他梦境里的那一个。

    或许，他应该找个时候去茅山上拜访一番？荣文圭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