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凯本想继续摇晃他，突然出现这么大一声，他立马停止。

    “让他来吧，他之前学过。”就在这时候，有人说。

    薛凯一听说他之前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连忙起身。

    那人蹲在地上，先试探秦慕阳的鼻息。

    “气息很微弱，我先试试，你们快点联系他们，叫救护车过来。”

    “是。”

    然而，当他们的注意力放到程念恩身上时，全部都僵硬住了。

    程念恩竟然已经没有呼吸了。

    “快，他有危险，有没有会做心肺复苏的？”

    “我，我我我。”

    突然有人举着手站出来，说：“我之前在部队时跟军医学过，我会。”他说：“不过已经很长时间了，并且没有运用到现实中过。”

    “别废话了，快一点，我说你做。”

    “是。”

    没人再多说话，现在所有人都屏息着，盯着面前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然而程念恩这边好像还没有任何起色。

    大家全部都捏一把汗，额头开始发热。

    大家甚至都没有眨眼。

    “糟了，到底要持续多久啊？我快没有力气了。”

    “不要放弃，继续，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们都不能放弃。”

    “好。”

    他额头上已经大滴大滴汗水开始掉下来。

    紧张得不行。

    “你们坚持一下，救护车快到了。”

    “……”

    周围的声音，特别繁杂。

    秦慕阳本来陷入沉睡，但总觉得身边好像有很多细小的蚊子在不断嗡嗡嗡飞来飞去。

    饶了他的梦。

    明明在梦中，他躺在床上，看见苏念初那曼妙的身材在眼前经过，她披着披风站在阳台上，手中还端着一杯什么东西。

    他叫她名字。

    她听见转身，笑着往他这边走过来。

    杯子被放在身边的床头柜上，然后她的身子慢慢往下，慢慢往下，眼看着就要贴在他身上。

    却就在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砸下来，他猛地睁开双眼。

    好多人正垂着头，很严肃地盯着他。

    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然而等他闭了闭眼，再一次睁开，却听见大家说。

    “醒了醒了，他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

    “是啊，秦先生醒了。”

    很糟糕的环境，前面还有水，他身上也是湿糟糟的，冰冷得不行。

    人也是鲜活的，原本严肃的表情，现在变成惊喜。

    “秦先生，你没事吧？”

    他轻轻摇摇头，感觉身子酸软得不行，像是被什么东西碾压了一次一般，骨头都在痛。

    转头时，看见程念恩。

    之前虽然已经猜出来他是谁了，但是并没有确认，并且当时他脸上还戴着面具。

    而现在，不知是在哪个时候，他脸上的面具掉落，五官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

    时隔七年，再一次见到他，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记忆回笼。

    他猛地想从地上翻爬起来，却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再一次躺在地上。

    “呃……”

    闷哼声，从他口中溢出来。

    “秦先生，你怎么样了？你现在身上有重伤，不能随便乱动。”

    “念恩，念恩。”秦慕阳却根本不管自己，伸手说：“扶我起来。”

    “好，好。”

    那人连忙蹲下身。

    而现在给程念恩做心肺的是刚刚救秦慕阳的人。

    秦慕阳忍着身上的疼痛，已经到他们身边。

    “他没事吧？”

    “正在抢救，希望没事。”

    然而秦慕阳看见的，是他泛白的脸色，还有嘴唇，又在水中泡过，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

    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

    现在他这样说，他心中也清楚，肯定有点严重。

    看着他一下又一下不断挤压他的胸膛，秦慕阳心中很不好受。

    恨不得现在替他承受这些的，是他多好。

    七年前，也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落入这里，七年没有回到家乡。

    时间每往后延迟一秒钟，他的生命就更没有希望。

    “救护车过来了，船过来了，秦先生，我送你过去吧。”

    突然有人喊道。

    “把他先抬上去！”

    秦慕阳想也不想，忍着身上的痛意，眼睛却牢牢盯着他不放。

    本来他们的意思是，这个人可能已经没有生还可能了，就让秦慕阳先去诊治。

    他身上的上也很严重。

    然而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坚持。

    “秦先生，你的伤也很重。”

    “不用，让他先上去。”

    “好。”

    他们终于放弃，把他先弄到船上。

    “救护车直接去医院，不必等我，你们一定要尽力把他救回来！”

    这是他们离开前，秦慕阳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那时候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他们连忙扶住他，递上纸巾。

    秦慕阳盯着他被送上救护车，才晕倒。

    浑浑噩噩之中，他又做了个梦。

    在睡梦中，这一次他还看见了秦思远。

    梦见在美国别墅，两人就在后院中，跑来跑去。

    后院还有两条泰迪，那是秦思远兴趣所致，平时陪他的时间算不上很多，只能选取这样的方式，来尽量满足她。

    他曾想过很多次，她跟着孩子一起在后院玩耍，而自己则躺在躺椅上，端着咖啡，心中拿着电脑，一边工作，一边看着他们玩乐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喜事。

    终于实现。

    “慕阳。”

    她突然在某个瞬间，转身，甜甜地叫他。

    秦思远也跟着转过身来，叫他爹地。

    刚准备答应，却感觉心脏一痛。

    捂住胸口睁开双眼，却看见四周全部都是白色。

    这是一间病房。

    之前发生的事情，再一次在他脑海中转了一遍。

    连忙扯开手背上的针头，起身出去。

    刚出门，碰上护士。

    “哎，秦先生，秦先生，你要去哪里？”

    秦慕阳身子微微弯下，手不注意把她手中的盘子推下去。

    “告诉我，程念恩呢？程念恩在哪里？”

    “秦先生，你别慌，程……”

    “告诉我，程念恩在哪里？！”

    “程先生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

    “在哪边？”

    “……那……”

    她刚指了个方向，他已经离开，一只手撑住墙，用最快的速度往那个方向大步走去。

    颤颤巍巍走到重症监护室。

    “哎，先生，你要做什么？”

    坐在边上的护士，问他。

    “让我进去。”

    “进去需要上面的通知的，你要看谁啊？”

    “程念恩。”

    “你说程先生？”那个护士看他这个样子，说：“他刚刚睡着，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危险。还是先回去吧。”

    “让我进去！”

    他却坚持着，一双眸子漆黑得好像是水中的礁石一般，好看，却又令人不敢轻易反抗。

    护士没办法，只能给通知上面。

    得到允许，才进去。

    秦慕阳颤颤巍巍走到程念恩病床边时，见他身边的仪器很均匀发出声响，悬在半空中的心，才终于落下。

    护士给他拿了一个凳子。

    “谢谢。”

    “秦先生，程先生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别在这里久坐，回去治疗。身上的伤口还需要消炎。”

    “……好。”

    只要亲眼看见他没事，什么都好。

    护士离开，周围静悄悄的。

    程念恩很安静躺在床上。

    秦慕阳现在脑海中，还能想起之前两人在那一间小屋子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已经七年没有回到家乡，你说我过得好不好？”

    自责从心中源源不断涌起。

    “念恩，对不起，当时不是故意丢下你，我当时也受了重伤，在医院躺了很长一段时间，当我清醒过来时，却得知你已经在那一场任务中牺牲的消息。

    我当时也很伤心难过，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七年的时间。等你好起来，我带你回去。”

    没人回应他。

    他依然自顾自说着：“只不过，这几年发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还包括……”

    说到这，他突然顿住，握住程念恩手的手也在颤动。

    呼吸一滞，竟有些哽咽。

    程念恩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当时还在部队时，他除了对他们严格以外，对他们还是很好的。

    训练之余，也会带他们出去乐呵乐呵，比如去唱唱歌，喝喝酒，吃吃饭之类的。

    还记得那是在一次吃饭时，大家一起说心声，程念恩喝一瓶酒，对他说的。

    “队长。”

    最后一口酒喝完，酒瓶掉落在地上。

    满是酒气，却并不恶心。

    “嗯，怎么？”

    秦慕阳回应道。

    “其实，平时你对我这么严格，心中除了不爽以外，有时候还觉得挺有……亲情的感觉的。

    其实，大家都不知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我是被爷爷奶奶在外面的一条乡村小道上发现的，当时是严冬，可我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

    他们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被冻得身子通红，差一点就没有气息的，他们一生中都没有子女，那时候已经五十多岁，本想送去福利院，最终又害怕我被别人欺负，就办了收养手续，一直照顾我到这么大。

    后来送我上大学，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卖掉家中的房子，现在都还在租房子住。我……我心中想着，不管怎样，一定要好好地做出一番成就来，多挣钱，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