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真的帮不到自己吗？”

    我心头一颤，猛将脑袋从水中拿来回来，小心的环顾四周，整片树林死一样的寂静，没有鹿在奔跑，没有猴子骚扰，哦，抱歉，我差点忘记了那段黑暗历史，我确信自己脑子没有摔坏，用力的拍了拍耳朵，脑袋快被打晕了，我的意识十分清醒。

    谁的声音？

    雨天瞬间淹没的一句话，我听不清是谁的声音。

    阿威在地上变得冰冷了，伤口已经停止流血，整个腹部像瘪了气一样沉下去。

    我托起了他的身体，慢步走在青石板路上，眼前飘着落叶，就好像葬礼上哀悼的白纸，飘飘洒洒的在空中坠落，畏畏缩缩的陷入泥水之中。这自然产物当然好过白纸，可以融入泥土中当做肥料，也算死前对世界留下最后的贡献。

    阿威也是这样的，不是吗？

    我将阿威放在了石碑上，面对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一切都好像身处圣堂一样，我身上穿着漆黑的长袍，从脑袋到脚，手上捧着一本圣经。台下所有树木花草全成了忠臣的使徒，我双眼淡然，像个幽灵一样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将手掌放在它的虎头上，告诉它：“安息……”

    眼角，进了沙子吗？可怜这双被雨水冲刷了千万遍的眼球还会有沙子的存在，我强忍着发酸的鼻头，慢慢坐在了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刚才神父那般慈祥，转而变成了一个饱经风霜的凡尘老者，神情的流露完全都是正常人的心态，看来我确实把它当朋友了。

    吴子玉说的对，我应该跟阿威好好接触，他会帮着我许多忙，可这眨眼间的功夫，它就在这片山林中消陨了，他绝对不可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幕，可是我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因为过度的寂寥而产生的悲愤吗？或许某些人曾经说的对，对于我这么一个做事一意孤行，对家人不懂得珍惜的人，就该一辈子孤独，活该孤独，还没有人会同情我。

    往事的记忆比刀割还要心痛，那些骂人不带脏的流言蜚语，有时候要比挨打更加他疼痛，每每想起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总会莫名其妙的遍体鳞伤，倘若小艾还在，我会带着这么伤去找她诉苦，倘若玉罕还在，她会用自己特有的温柔去替我化解，可是在雨天，除了冰冷滋长疼痛外，什么也做不到。

    不知是不是过度的杀戮产生的疲劳，还是因为阿威的逝去引发的神经衰落，又可能是两者合二唯一。我靠在那石碑上，木讷的看着眼前的景色，竟然在不经意间间安静的睡着了……

    ……

    醒来后已是第二天，天空终于放了晴，曲斜面的山坡上升起了一道彩虹，树梢上挂着露珠，石板路内的宝石正闪着特有的光亮。

    一切又完好如初，就好像上次刚刚醒来一样，我记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了，也没心情去算计这些时间，一年我都熬过来了，何况是这短短的两个月，浑浑噩噩的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了，如此重复，精神上辈磨损的差不多，一切就习以为常了。

    我重新闭上了眼，却发现脑子里异常的亢奋，仔细想想，阿威似乎还躺在我边上，逝者入土为安，我给它做了祷告，尸体再放在这里，难免有些不妥，暗想中我连它墓地的位置都给想好了，就埋在着石碑前，这这儿位于树林的中央，来来去去都比较方便，等夜深人静寂寥之时，便能轻松的找到那群夜间的引路者，跟着它们去往另外一个世界。

    一切准备部署完毕，我小心的睁开眼，目光落在了旁边的空地上——空空如也？

    上次入睡前阿威躺在这里的画面我还历历在目，这转眼间的功夫，雨水清洗鲜血还好说，这偌大的一个尸体，岂是说的消失就消失的？更何况这暴露在空气中，没个上万年的功夫骨头都腐蚀不干净，同时还要借助泥土中的微生物去分解，尸体中间隔了一层黑晶石台面，跟泥土没有本质的接触，仅仅身上那么一些，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扯得有些遥远了，毕竟这秘境只和吴家相隔一道铁门，或许在某个时刻，他们趁着我睡着再收拾干净也不准。

    我也不愿去验证这个猜想是否正确了，只要清理干净了，早晚有一天都要融入这个自然，

    何去何从又何必去计较。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身上的长袍上，穿衣这件事本身就是家常便饭，几乎用不着刻意去记住，但转念一想，在山洞时阿威受了伤，我为了给它包扎伤口，撕碎了衣服，可这会又完好如初，莫非吴子玉还替我换了身行头？

    罢了，除了这个答案，我实在不能找到更理性的答案来解释此事。

    肚子有些饿了，我慢慢的站起身，决定去寻找一些充饥用的食物。雨后的树木像退了皮囊的鸭子，赤裸裸的暴露在空气中，显得有几分骨干，附近的都是一些香樟，树上结不出果子，泥土里也只有杂草和嗜血花，那嗜血花我尝试了下，入嘴后满嘴的血腥，几乎都不带嚼动的吐了出来，吃起来比杂草还要反胃。

    更远处倒是出现了一些榴莲树，一个个炸弹似的吊在其中，掉下里砸在脑袋上指定会很不好受。我在树干上摘了个，开壳时倒是遇到了些困难，用石头砸的时候喷出了汁液，溅在眼睛里一顿苦涩，加上我用手指揉搓，手上还带着细菌，双眼立刻变得浮肿起来。功夫不过有心人，庆幸还是被我撬开了嘴，随即传来一阵恶臭，我有些反胃，对这种水果一直不看好。饿肚子时人人平等，我没法，为了充饥，只能将其塞进了嘴里，奶油似的在口齿中翻滚着，最后还要硬生生的下咽，坚持吃了一个，竟然尝到了一股奇怪的美味。

    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吃的正欢，完全没预料到身后有什么情况。一阵微弱的气流丝丝的拂过耳垂，就像刻意挑逗似得，我小心的抬起头，思绪短路了几秒，猛地跳起身，双眼紧紧盯着面前那头动物。

    满身的斑纹，脸上像画了脸谱似得，专门出演京剧里武生这一类角色，往往在外人看来都怀揣着嫉恶如仇的心境，我双眼被辣的朦胧，勉强能看到那张脸，可是心境里丝毫没有这种嫉恶如仇的情感，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悲哀。

    我脑子一热，猛地我抬起手，狠狠的朝它砸去，不管它有没有杀死阿威，只要是这张虎脸，我就无法忍受！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虎像猫一样轻轻的哀叫两声，我猛的停住了手，眼角渐渐浮现起了泪花，而那汁液引发的辣感也随之消失了，我的视野变得十分清晰。

    那是阿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