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招待会，楚然从来没当回事。这是从她出道以来每个月都召开的东西，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

    记者随意问了一些问题，比如她拍摄过程中闹出的笑话，她和裴影俊演对手戏的感觉，以及她对整部影片的理智之类的。

    楚然随意回答。反正都是些中规中矩的问题，只要不出格，都能说得过去。

    王丽雅在一边悠闲喝茶，裴影俊敲门进来，记者又抓住他问了一些类似的问题。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楚然和裴影俊起身去会场。

    走出餐厅，裴影俊悄悄说：“楚然，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招待会很诡异？我听说，这是王丽雅的主意。那女的气场不对，你小心些。”

    楚然不以为然，“都是一起出来的，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裴影俊耸肩，“我不知道，反正我每次见到王丽雅，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尤其是和她对戏的时候，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眼中全是怨毒。”

    楚然抖了抖，“你在逗我？我可是很胆小的。你吓得我晚上不敢出门，我非得找你算账。”

    张琳一早就准备好，拉着楚然进化妆间，趁化妆师给楚然上妆，推心置腹地说：“丫头，我知道我以前对你有些轻慢。这次利用你的影片做推荐，确实存了拉王丽雅一把的心思。你如果怨恨我，就把火撒在我身上。”

    楚然的脑袋被化妆师抓在手里，只能用眼睛瞟镜子里的倒影。嘴巴动了动，含糊地发出声音，“我知道。”

    张琳看了楚然半晌，叹息，“以前我就觉得你是个傻丫头。没想到你傻人有傻福。算了。这次算我欠你的。以后不管你有什么事，只要开口我就帮你。就像帮王丽雅一样。哎，真是欠你们的。”

    楚然笑，又被化妆师捏住嘴巴，发出一阵怪音。

    楚然上场时，主持人和裴影俊相谈甚欢，然后主持人开了一个玩笑，裴影俊走到观众席拉起一个大妈的手走到台上互动。

    楚然在帷幕后看着裴影俊潇洒自如地逗大妈笑，忍不住腹诽：小天王果然老少通吃，人情高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楚然看了看时间，距离她上场还有十分钟。

    心跳突然有点快。随即笑话自己，又不是第一次，何必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楚然扭头看到化妆师。

    化妆师把包包给她，“楚姐，你包里的手机一直响。”

    他们上场前，手机都是要关机的，或者把手机放到经纪人那里。只是张琳不知去哪里，楚然只好让化妆师暂且保管随身物品。

    楚然朝化妆师笑笑，“没事，我老公的电话。”

    化妆师点头，“我那边还有事。”

    楚然拉开包，拿出手机一看，竟是季逸飞的电话。

    电话不停轰鸣，楚然觉得季逸飞肯定有急事。接通。

    季逸飞急匆匆地吼，“楚然，你在哪儿，一定要小心……”

    前台发出一片掌声，楚然知道自己该上场了。简短地对着话筒说：“我在做节目，稍后再说。”

    楚然听到主持人再次说：“有请楚然上场。”赶紧把包交给灯光师代为保管，踩着高跟鞋上场。

    裴影俊站起来和观众一起拍手，楚然微笑点头示意。

    楚然回答主持人几个问题，正好进入中场休息，楚然问裴影俊，“既然是国语节目，何必千里迢迢跑到米国。难道是为了公费旅游？”

    裴影俊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妆容，“谁知道，反正是张姐一手张罗的。”

    楚然不置可否。既来之则安之，她相信张琳不会害她。

    节目后半段，主持人意外地请上王丽雅。

    这场所谓的记者招待会本来就是她主导的，她露面也属寻常。

    楚然没多想，安静地听她和主持人互动一番，进入观众互动环节。

    粉丝问楚然，“楚然，我是你的忠实粉丝。经常看到你和小天王演对手戏。这是演艺公司的安排，还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楚然微微一笑，正好回答，裴影俊抢答，“看来你还不算楚然的死忠粉。难道不知道有种友谊名楚然和裴影俊？我们合作多年，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更是很好的朋友。不管是公司，还是我们自己，都很愿意合作。”

    楚然笑意加深。

    裴影俊插科打诨的功夫不是一天练就的，这些记者想从他身上套情报，功力差得很远。

    说着说着，话题就歪了楼。

    粉丝提出楚然拍戏过程中受伤，导演为了不耽误京进度，请替身演出的事。裴影俊帮楚然分辨，导演的举措只是权宜之计，真正重要的戏份仍是楚然出演的，那时楚然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

    张琳坐在台下，不停朝台上做手势，楚然眼尖，看到却不知道张琳是何意。

    裴影俊的手在楚然面前晃了一下，打趣说道：“是不是还没恢复，一直处于走神状态？”

    对着摄像头，楚然嫣然一笑，“回忆那段时间，突发感慨。”

    裴影俊哈哈一笑，“刚才主持人问，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替身有哪些？”

    楚然一惊，知道裴影俊传话是为了帮她争取思考的时间，但她已经清晰地看到王丽雅唇边的笑。

    “我的替身很多。”楚然果断开口。“演员这个职业有一定的危险性，从威亚上掉下来纯属意外。当时我从昏迷中醒来，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快完成我的戏份。后来导演和我说，不能因为我的缺席推延进度，于是安排替身演其他人的对手戏。我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落下的进度补上。”

    王丽雅凉凉地开口，“楚然一直都是个很尽责的艺人。不过那些帮过你的人也挺可怜，辛辛苦苦付出劳动，却只能隐在幕后。”

    裴影俊猛地看向王丽雅，桃花眼中闪出一丝幽光。

    楚然目光深邃，忽而一笑，“王小姐不用替这些人抱怨。我以前也是从替身做起来的，只要踏踏实实往前走，总有一天能成为主角。”

    主持人忽然说：“也就是说，楚然承认自己用过替身了？”

    媒体想要歪曲事实，捏造绯闻吸引眼球，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在乎的，只有大众想知道什么。

    楚然心中一惊，勉强笑笑，“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楚然话音刚落，正对着她的摄像头突然掉到地上。后面的观众席开始暴动，一群人从台下冲到台上。变故只发生在瞬间，裴影俊拉着楚然往后跑，楚然只听到有人吼，“楚然是骗子。楚然不尊重粉丝……”

    在后台的化妆间，楚然喘着粗气朝裴影俊大喊，“到底怎么回事？”

    裴影俊搬衣服架堵住门，闻言抓抓头发，懊恼，“我也不知道。”

    楚然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眼前浮现这些天的场景，失声说道：“张姐！”

    突如其来的米国之行，记者招待会，都是张琳安排的。楚然心中愈见清明，闭了闭眼，脱离般靠在椅子上，“被人算计了。”

    裴影俊也回过神，坐在她旁边，帮她揉揉脑袋。

    “对不起，连累你遭受无妄之灾。”

    裴影俊叹息，“这时候说这些都是没用的。我敢打赌，你只要一出去，就会被不知是真还是真假的记者和粉丝围剿。这都是阴谋！她们会遭报应的。”

    楚然叹息，好像累极，闭上眼睛不说话。

    裴影俊说：“你给肖大少打个电话。我们在国外，很多事情不方便。”

    楚然大惊失色，“手机在包包里，包包在灯光师手里。”

    果然是祸不单行……

    上场前她接到季逸飞的一通电话，他隐约说小心。难道季逸飞提前知道有人要对她不利，所以提醒她？

    楚然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抓着裴影俊的手说：“赶紧联系季逸飞。只有他能帮我们。”

    裴影俊奇怪地打量楚然。

    “我的手机不在身上。不然我为什么指挥你打电话？而且，你什么时候和季逸飞走那么近了？”

    楚然语塞，把那通电话和自己的猜测说出，裴影俊沉默。

    门外的骚动声越来越小，楚然说：“我觉得，这件事绝不这么简单。”

    裴影俊点头，“真相总会浮出水面，我现在只想听听张姐如何解释。”

    两人估计着主办方平息了这场动乱，裴影俊拉开衣服架。

    过道里满是狼藉，楚然看得触目惊心，手放在肚子上揉了揉。若不是刚才裴影俊反应快，她在拥挤的人群中肯定会受伤。

    楚然暗恨自己大意。

    别人不知道，她居然也忘了。她现在是个孕妇，一切都要格外小心。

    裴影俊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心中也是一惊，拉着她从侧门出去，“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在美国有没有朋友，先躲起来。”

    楚然黯然，她的人脉都在国内，在美国确实是举目无亲。

    一道闪光灯闪过，楚然不敢回头，拽着裴影俊往前走。

    从侧门出来是一条窄巷，楚然闷着头往前走。身后跟着纷乱的脚步声，对方却不发一言，楚然佯作淡定，实际已经没有任何注意。

    一辆车直直停在窄巷尽头，堵在去路，楚然和裴影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