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料到城外炮击的目的，所以，三桥县城的南城墙上就只留下两个观察员，剩下的，绝大多数都在扛沙包做环形工事，少部分则在城墙下十多米外等待着……一旦小鬼子炮击结束，而小鬼子步兵开始进攻，这帮战士就得立即冲上城墙，继续冒着炮火，对小鬼子步兵进行从上往下的打击。

    再配合城墙后面的环形工事，就可以形成上下夹击。

    当然，这仅仅只是一种过于美好的想法，小鬼子既然敢进攻，就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步兵吃这么大的亏，更不会对这样的局面毫无办法。

    果不其然！

    小鬼子一冲锋，观察员立即对刘兵发信号，刘兵则马上派出了一个排到城墙上去，准备先利用高度优势，给正在冲锋的小鬼子步兵来一波狠的。

    但是，小鬼子的炮兵虽然暂时休息一下，但其观察员显然依旧在紧密的观察南城门墙头上的动静。

    一见到有人上了城墙，小鬼子观察员立即就给炮兵指挥官汇报情况，然后，炮兵指挥官只是观察了几秒钟之后，立即下令。

    这次，可就不仅仅是山炮了，还得算上二十门小钢炮。

    “轰！轰！轰……”

    炮弹的密集度和爆炸的幅度与威力成正比！

    先前的一阵炮击，已经将这段城墙炸的根基动摇了，现在，小鬼子炮兵虽然因为怕误伤战友，而不敢再将山炮炮口对准那个缺口，只能将山炮炮口对准这个大缺口周边。可是，那二十门小钢炮也不是吃素的。

    尤其是在山炮的配合下，相辅相成，威力更为惊人。

    “轰！轰！轰……”

    山炮炮弹无法直接轰击到城墙墙垛，可是，小钢炮却能利用抛物线的原理吊射到城墙墙垛内侧去。

    一时间，整段城墙到处都是爆炸的场面，那轰轰地爆炸声震耳欲聋，两种炮弹相辅相成地动山摇，如同整段城墙都要被炸坍塌了一般。

    “都不要站起来！赶快匍匐着爬到梯口。快！快！快……”

    这就是这个排长的经验，或者说，此时此刻，这个经验，能挽救很多人的性命。

    以小鬼子把炮弹不要钱似的往城墙上扔的架势来看，这种密度的炮击之下，就算躲在城墙上不懂，也真的很难再有活着的人了。所以，必须要尽快跑到城墙下才安全，或者说，躲入到城楼下面挖出来的那个上下密道中才相对安全。

    可问题是，还不能直接站起来跑，因为在这种密度炮击下，站起来跑，就算没有被直接炸死，十有八九也会被到处横飞的流弹片给击中……很多人都以为可以趁着炮弹降临之前跑，绝对安全，但问题是，如果时间够近的话，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要知道，流弹片的威力绝对不会比被气浪冲击所造成的伤害小。因为气浪冲击中，你要么死，要么活，好歹还能痛快点。可被流弹片击中，那可就多了个要死不活，会让人更难受。

    而这时候，匍匐前进，尽快到安全口里去躲避，才是最正确的方式方法。

    当然，在这个时候，能够如此及时的下达这样的命令，绝对体现出了一个指挥员的战斗经验的丰富和程卓冷静的心态……这样的心态和经验，绝对不是书本上能学到的，都是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后得到的。否则，就算书本上有这样的知识，但是，很多没有上过战场的人，在面对这样密集的炮击之下，就算胆子大些，没被直接吓懵，也多半会六神无主——这是一个新兵最正常的反应。

    而最为重要的是，敢下达撤退命令，也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因为这个排接到的命令是到城墙上死守，并配合阻击小鬼子步兵的进攻，可是，排长却明白，在这样密集的炮火下，别说阻击死守了，就是能活下来都得感谢祖宗保佑，所以，为了能节约有生力量，他毫不犹豫的就直接违背当初的命令，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对于军人来说，这绝对需要巨大的勇气……一般来说，宁死不退，要么为更为重大的价值，比如说保护百姓安全转移而可以做到自我牺牲；要么就是退无可退。可是，如现在这样，并没有到退无可退的地步，那么，死守不退的话，就显得有些不值了。

    事实上，一营全体官兵印证了那句老话“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什么样的长官带出什么样的兵！”

    刘兵是骄傲到了骨子里，有他这个营长做榜样，一营的全体指战员是个什么样的个性，根本就无需多言。

    所以，在小鬼子的山炮和小钢炮炮弹同时打过来的时候，刘兵心里既后悔又痛心：后悔的是万万没想到小鬼子居然肯下这么大的力气，在把城墙炸出一个缺口的前提下，为了能配合步兵的进攻，居然还不要钱似的往城墙上扔炮弹，得多么疯狂，多么富裕的人才能干出这等疯狂之事啊？所以，刘兵后悔于让那一个排的战士上城墙，并让其死守。早知道小鬼子为了攻下这段城墙而这么疯狂，自己又何必派这一个排上去了？节约下来这一个排，在巷战中发挥更大的作用，岂不是更好？

    心痛的自然是这一个排的牺牲，让刘兵觉得很是不值得……所谓慈不掌兵！作为一个指挥官，尤其是一个高傲的指挥官，刘兵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该尽量避免战士们的无畏牺牲，什么时候该毫不手软的拿战士和自己的命去填。关键一点就在于值不值得。

    现在，刘兵就觉得这一个排牺牲的很不值得，所以，既心痛，又后悔。

    然而，很快，他就见到一群战士从城门楼子下面那个阶梯口中出来了。

    仔细数，二十一个完整的，四个受了伤，被战友搀扶下来。

    一个二十五个人！

    可是，这一个排有四十一人啊！

    也就是说，仅仅这么上去溜达一圈，根本就没发挥任何作用，就在小鬼子的一顿炮火轰击下，就牺牲了十六个战士。

    这一刻，刘兵的面色很难看，甚至隐隐有些发白，拳头握的紧紧地，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一直等到这些战士来到他身边，默默地给他敬了个礼，然后，静静地站成一排在他面前，刘兵才缓缓地松开拳头。

    “营长，我没有执行命令，您枪毙我吧！”

    刘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这个排的所有战士，拍了下排长的肩膀，道：“来人！关他三天禁闭。三天后，他是二连的副连长兼这个排的排长。”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以刘兵的高傲，能在手下面前做出这样看似有点矛盾的命令，已经等同于承认他自己的错误了。所以，对于这个排长的处罚，那是因为军规在那里摆着，这个排长确实违抗了军令。而升迁，也同样是因为这个排长能审时度势，果断违背了先前的命令，保住了这个排大部分战士的生命，这就是大功一件。

    从这点上说，刘兵显然很赞成这个排长这样的做法……当然，要换个环境，换个没有这样危险之事的任务，你要敢学这个排长，那么，刘兵绝对会毫不客气的直接枪毙你，甚至会亲自动手。这就是高傲的特点之一，也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最佳解释。

    小鬼子的炮击依旧在继续，而两位观察员却不断的把消息传给城墙后面的刘兵。

    当小鬼子步兵离城墙口子只有百米之时，刘兵他们就已经把所有的用沙包组成的临时环形工事都搭建好了。

    当小鬼子步兵离城墙口子只有五十米时，刘兵他们已经进入了各自事先就设定好的环形工事或者碉堡内。

    当小鬼子步兵离城墙口子只有二十米左右时，刘兵他们早已严阵以待，就等待刘兵的一声令下，就可以和小鬼子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也让小鬼子尝尝突击团一营的厉害。

    小鬼子们越接近城墙中的那个大口子就越兴奋，如同已经胜利了似的。特别是那些已经开始往哪近两米高的碎石堆上爬的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小鬼子们，几乎感觉自己就是英雄，是大家效仿的榜样，回去后铁定会升职……

    可是，有句话说的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在这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小鬼子看来，接下里基本上胜券在握了，自己也因为首批冲入城中而必定会光宗耀祖。可是，当他们兴奋的爬上那两米多高的碎石堆，看到城墙内的情况时，一种如同五雷轰顶般的巨大打击，让其各个顿时目瞪口呆。

    以至于这几个小鬼子全都呆若木鸡的看着，张大着嘴巴，好像要喊出什么来，却始终没有喊出一个字。

    他们看到了什么？

    我的天！他们眼前居然多了二十多个环形工事，更重要的是，从这些环形工事中伸出的枪口以及所要面对的正面全都是对准了这个大缺口。可问题是，先前的侦查报告中，都说这一带没有任何敌人修筑的工事，那么，眼前的这一切，敌人是怎么在短短地时间之内，从无到有，做到这一切的？这绝对是奇迹啊！

    这种巨大的震惊和陡然出现的落差，格外让人无法适应，被打击也就在所难免……当然，这仅仅只是精神上被打击，或者说士气上的打击也一样。

    但是，这几个小鬼子在精神上受到的打击仅仅维持了最多一秒，然后，肉体上的打击就来了。

    “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