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道观相遇

    翌日。

    贵姐儿坐在马车里心如刀割，她没想到这一日这么快到来，自己顶多也就十三岁吧，他们就这么急着要为她定亲了，甚至是恨不得她立马就及笄好嫁出府去。

    三夫人（她内心深处还是不习惯叫三夫人为母亲）说是没其他意思，只是让道长给她测测八字命格什么的，贵姐儿却知道，肯定是和要把她说给傻子的亲事有关。

    每逢十五，太虚观人满为患，今日也不例外。

    等着测相的人甚至比往次只多不少，贵姐儿一行人就在那长长队伍的末尾，三夫人不愿意和她大眼瞪小眼、相看两生厌，便放她自己四处转转，让她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贵姐儿一个人晃晃悠悠转到一大殿前，看着里面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只觉神圣而庄重。

    突觉悲从中来，贵姐儿不由得进去跪拜而下，双手合十，双眼轻闭，在心里虔诚祈祷道：“今信女贵......顾如萱，”她还是不太适应这个新名字呢，“诸多磨难，命途坎坷，前无活路，后无退路，现心诚祈愿，望观世音菩萨显灵，化我灾难，解我困境，信女定当一世求善。”

    三个跪拜后睁眼起身，顾如萱发现旁边不知何时也跪有一女子，十五六的年纪，鹅蛋脸型，远山黛眉，鼻梁高挺，美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真是好一幅美人祈愿图！

    女子睁眼，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看过来，微笑点头示意，果然是美目盼兮，浅笑嫣然！

    顾如萱也报以羞涩的微笑回礼。

    那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朝殿外娉婷而去，深秋的寒风吹来主仆俩对话的只言片语。

    只听她身边丫头道：“小姐，咱们明日就启程回京城吧？”

    “嗯，明日就回去。”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京城贵女，怪不得如斯风华。

    顾如萱回来时，请测的人已寥寥无几，顾府排队的小丫鬟前面已经只有两户人家了。

    只见一夫人站在一位仙风道骨、闭眼悟道的道长面前，双手恭敬递上一支签文：“道长？”

    道长道一声无量天尊，缓缓睁开那双看透世俗的眼睛，接过签文，问道：“请问夫人想测何事？”

    那夫人福身道：“妇人想问夫家前程。”

    “等闲骑马着鞭来，半有忧危半有财。似火方烧头上屋，天教一雨荡殃灾。”道长将签文递给一旁道童，“夫人，祸兮、焉知非福，凡事不必太较真。”

    那夫人听完神色颇有些复杂，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不算是太差的结果。

    “道长，小女子......想问姻缘。”一年轻女子递上签文，清秀的面容上是强掩不住的羞涩以及淡淡的犹豫不决。

    道长接过看一眼，依然是温和平缓的脱俗语气：“此日婚姻又是缘，秋来别有绣丝牵。纵然勉强皆连理，未抚瑶琴别易弦[3]。姑娘，前路未可知，既已有弦，何不抚琴一试？”

    待问姻缘女子若有所思却不再犹豫地离开后，在不远处闲聊的三夫人已缓步来到跟前，笑意盈盈地拉着顾如萱的手，道：“萱儿，来。”

    三夫人在人前总是对她特别好，又温柔又细心周到，那张娇美如少女的脸上总是带着温暖的笑，要不是上回那个脸色铁青不依不饶的三夫人还历历在目，顾如萱都要以为这个继母真的会对自己好。

    僵硬的跟着三夫人来到道长面前，不期然对上道长那双洞穿世事的眼睛，顾如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道长刚刚看她那一眼，颇有些深意。

    三夫人整容肃色，恭敬递上一红布条，道：“道长，这是小女八字，有劳道长测测命格。”

    顾如萱有些好奇，她也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呢。

    道长却并没有接，只是略略扫了眼，便闭目道：“为何人测命格？”

    三夫人有些莫名：“我家小女，正是我身边的这位。”说着又把顾如萱再拉近点。

    道长摇摇头，依旧闭目养神：“不，不对。”

    顾如萱和三夫人都愣住了，不明白道长说的何意，什么不对？

    三夫人屈膝福身，道：“小妇人愚钝，还请道长明示。”

    “这八字没有问题，可对上这位小姑娘，就不对了。”这生辰八字明显不是小姑娘的，也不知道这户人家拿个别人的生辰八字来测这个小姑娘的命格是什么意思。

    道长看着两人依旧迷茫的眼神，并没有更细致地解说，而是拿出三个铜钱，递给顾如萱道：“想测命格的话，也有其他办法，小姑娘在地上随便掷一卦即可。”

    顾如萱便在地上撒了一卦。

    道长本来云淡风轻的脸开始变得古怪，然后只字未语地接着又掷了五次，再掐着手指算了好一会，才发出一生饱满的怅然叹息，摇摇头道：“贫道技艺不精，不会解。”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碰到这样的命格，却终究还是技艺不精啊，要是天玄师兄在，肯定能看透吧。

    “啊？”顾如萱和三夫人同时啊了一声，什么叫不会解？

    太虚观可是最负盛名的道观啊，每回十五坐镇的道长更是神仙般的人物，连神仙都不会解的卦是什么卦？

    “还请道长不吝透漏些许。”三夫人可不信这位道长什么都测不出来，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把这贱丫头的八字命格带回去，要不然全府上下还要以为她故意随便找个小道士给测的呢，这贱丫头倒是没人会在意，问题就是万一因此影响到与林家的亲事，那就是大问题了。

    “这位姑娘的命格......贫道的确看不透，似有似无，时弱时强，福薄又贵重，无解。”非要解，是为双命格，当然，后面的话他并不敢肯定，当然不能说。

    太虚观的坐镇道长都不明白，顾如萱和三夫人两人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最后道长还奉劝了顾如萱一句话：“姑娘注意身边小人，尤其是，亲近之人。”

    此话一出，顾如萱自是沉思，觉得该是说祖母、三夫人以及......父亲之流，便了然地点头道谢。

    三夫人却眼神闪了闪。

    未抚瑶琴别易弦[3]：延伸的意思是，未来不可知，应当珍惜眼下，此处是劝小姑娘既已有婚约，就好好珍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