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派人通知的……”陆司野再次微笑着开口，“你确定吗？”

    “我确定！”

    “那好，百盛上上下下员工虽然不少，但也不多，花个一天半天的时间还是足够一个一个认过去的。我现在打电话，让所有员工紧急集合，你一个一个认，认出来了当然是最好，如果认不出来……陆司野若有所思地点头，伸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陆哥哥！”白楚笙突然激动地叫了一声，脸上已经有明显的慌乱。

    通知她的那个人只是随口胡诌的，如果真的按陆哥哥说的做了，那事情的真相不就十分明了了？

    “陆哥哥你难道不相信我吗？”白楚笙可怜兮兮地红了鼻子，一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狼狈的痕迹，“我都这样了……我们从小到大的感情，你对我了解多少？你对她又了解多少？”

    陆司野勾唇，“你也知道我了解你，所以这些花招，不要在我面前耍。我上次已经说过了，你清楚我的性格，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学会付出代价。”

    他知道白楚笙玩心大，但是没想到会出格到这个地步。

    陆司野拨通了一个电话，等着接听。

    白楚笙一愣，看着他打电话的姿势，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朝着陆司野冲了过去，哭腔瞬间飚了出来：“陆哥哥我错了！我不要回去！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别打电话！”

    “喂，白叔叔。”陆司野开了腔。

    白楚笙瞬间噤声，眼里尽是不可置信，颤抖了一下，突然往后退了两步，盯着陆司野看了许久，突然将目光转向了顾染。

    她咬牙，眼底不知是恨意还是惧意。

    顾染抬眼和她对视，目光突然沉了沉，狠厉了几分，嘴角一勾，扭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白楚笙又是一退。

    在那一瞬间，白楚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她斗不过……

    “楚笙在我这儿，南城，对，我会把地址发给你……是挺麻烦，不过没事，你尽快让人来领。”陆司野说完，挂了电话。

    顾染忍不住想笑——是挺麻烦？

    刚才这句大概是人家的客套话，她都能想象出大概的对话过程。

    “麻烦你了。”

    “是挺麻烦。”

    也就陆司野能干出这事，回答出这样的话。

    “陆哥哥，我一直觉得你会护着我让着我。”白楚笙重新咬牙，气得几乎颤抖，“你知不知道这一个电话，我就要重新回到牢笼一样的地方！过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生！”

    “那大概好过自私自利，为所欲为的人生。”陆司野收起手机，表情依旧是十分冷静，只是额角跳动的青筋可以隐隐看出他此刻的情绪。

    白楚笙看着面前的脸，胸膛起伏。

    她从前以为陆司野不会为谁改变，所以看着他对自己冷漠也丝毫不在意。但是现在不同了，她看见了这张脸上出现过真实的笑意，怒意甚至醋意——只不过不是对着她。再看着他冷漠凝视的时候，心里的情绪便再也不能平复。

    凭什么？

    就算最后他不是自己的，也至少不能是顾染这样的女人的！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比顾染早了二十多年，她从记事开始就赖在陆司野的身边。但是在这么长这么长的时间里，陆司野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一次机会，甚至吝啬笑容，吝啬安慰。

    “你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情绪……”白楚笙咬牙，攥着拳头吼出口：“你从来不会！你觉得我还是个小孩子！我只会哭闹只会烦人！现在你肯定也觉得我是个坏人了对不对？我不要当什么狗屁妹妹！你对我要是有对这个女人十分之一的好，我都不会像她那样不知足！现在好了，把我弄回去了，你开心了吧？顾染，你也开心了吧？每一个人都觉得我是小孩子，把我关着，约束我所有的事情包括吃饭要怎么用筷子才能体现温婉淑女！我才不要回家，那和坐牢有什么区别！我……”

    她气得泪水涌出，浑身颤动，转头朝着门口看去。

    “我……”白楚笙猛地一擦泪水，“一个个都盼着我按部就班地活着，想替我安排接下来的人生！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猛地抬腿，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顾染瞳孔一缩，想也没想便朝着白楚笙追了过去。

    砰！

    酒吧外的街边，车子灯光一闪，空中立刻出现一条人肉抛物线，万物瞬间静止。

    “靠！神经病啊！”司机苍白着脸，拉开车门颤抖着跑了出来，跑了两步停住了，不敢去看地面上躺着的人，手足无措地骂着：“突然跑出来！吓死人啊！这要是撞死了我可不负责！我不负责的！”

    陆司野也跟了出来，大步迈向了白楚笙，顾染也回了神，转头迅速道：“麻烦送一下医院。”

    司机满脸是汗，但是目光一对上顾染凌厉的眼神，便将接下来的话都吞了回去，迅速上车。

    陆司野转头抱着白楚笙也上了车，眉头紧锁。

    “哪里伤了？”顾染也沉着脸问。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不要命了！”司机还在叫着：“她不要命我还要呢！这事情上法庭我也有话说！”

    “师傅，没人要你负责。”顾染回头，一句将司机堵住。

    陆司野看了白楚笙一眼，“手，脚。昏过去了。”

    顾染闭了闭眼，转身靠向了椅背，无言。

    半个小时之后，人已经送进了手术室，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下顾染和陆司野。

    陆司野站着，这一次没有靠墙，顾染坐着，闭着眼睛抵在墙上。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冷风灌进长廊，在顾染的脸上扫了一下。

    顾染身上突然重了重。

    她抬眼，顺着自己身上的西装，看向了只穿着白衬衫的陆司野，有一瞬间的晃神。

    他很少正装，唯一的几件白衬衫和西装也都是特别订做，别致又合身。此刻在医院白色的背景下竟然不显一丝妖娆气息，插着手站着，像个恣意飞扬的少年。

    顾染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评价已经越来越高，初看时只觉得惊艳，但谈不上悸动，毕竟任何人对这样一张脸也会有片刻失神，但现在的每一瞥都是一个心跳，实实在在地存在于她的脉搏，她的呼吸。

    她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沦陷了。

    顾染重新闭上了眼，靠着墙。

    “陆司野，你桃花债怎么这么多。”她疲惫道。

    陆司野顿了顿，没有出声。

    半晌，顾染又道：“白楚笙现在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多半也是因为我。你心里怎么想。”

    陆司野依旧沉默，很久之后才道：“……害怕。”

    顾染蓦地睁眼，盯着他的脸。

    他少有认真的时候，但刚才那两个字，却是更加稀奇。

    他害怕？他会害怕？害怕白楚笙出不来了，还是害怕自己没法给白家一个交代？

    陆司野抬腿，朝着顾染走了过来，看了看凳子，嫌弃地没有坐下，只是俯身回应着顾染的视线。

    “顾染，我没有什么同情心，也不需要将多余的心思花在不属于我的女人身上。说白了，我的感情不多，能分的人很少。”他一字一句，似是凉薄，却又隐含着冲出血液的火热，“我害怕今天你如果去了，那一身破烂衣服会出现在你的身上。我害怕你冲出去拦她，她会反过来推你一把。这样的害怕在遇见你之后……已经有了很多次了。”

    她一震，想要后退，却突然被陆司野伸手一拉。

    目光瞬间逼近，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他倾身，眼底的风暴清晰可见，火热到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感情在整个狭长的眸中膨胀翻滚，直逼她心底的最深处。

    她颤抖，咬牙，只能接纳，却突然莫名红了眼眶。

    “你也知道你欠了我很多次。从一开始求助我帮你救出林季尘，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陆司野勾唇，轻轻一笑，“我没有打算大笔一挥就当送你，要我帮忙的人向来需要付出点代价，在这一点上，你已经还不完了。不过好在我替你想了个办法，想听听吗？”

    顾染抿唇，压抑着腔调，开口问了一句：“什么？”

    他的身子一低，顺势在她唇上印了一下，十分轻柔，前所未有的温情和迷幻。

    顾染心底再次一颤，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疯狂在血液里翻动的情绪，眸光清亮的抬眼，陆司野却突然将自己的脸给侧开了。

    他伸手将她一拎，站了起来，呼吸声瞬间在她耳边蔓延，很快，属于他的木调香味便占据了她脑中的每一个角落。

    “我想了很久，是和你先要点利息呢，还是干脆把百盛给拿了。”他轻笑，“或者是欢欢？哪个都是你的心头肉。但是最后我要什么，目的都只有一个啊……”

    她的手指突然在他的胸前收紧，咬紧牙关，头皮都开始发麻，虽然对接下来的话有些预料，但在听见的那一刻还是全身过电般不能控制。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