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52 第152章 青云山
- 153 第153章 避世之心
- 154 第154章 所谓天人
- 155 第155章 白琉璃归来
- 156 第156章 忆苦思甜
- 157 第157章 因祸得福
- 158 第158章 墟上阳光
- 159 第159章 武林高手
- 160 第160章 新的阵营
- 161 第161章 革委会生活
- 162 第162章 夜色惊心
- 163 第163章 局势逼人
- 164 第164章 百思不得其解
- 165 第165章 马秀红之死
- 166 第166章 夜会
- 167 第167章 原来是他
- 168 第168章 夜宿黑水洼
- 169 第169章 暗影重重(1)
- 170 第170章 暗影重重(2)
- 171 第171章 一场乱战
- 172 第172章 人各有计
- 173 第173章 镇魂
- 174 第174章 正义秘书
- 175 第175章 受伤的小丁猫
- 176 第176章 所谓感化
- 177 第177章 走为上策
- 178 第178章 苏桃的愿望
- 179 第179章 天各一方
- 180 第180章 丁小甜的内心世界
- 181 第181章 大光与刀
- 182 第182章 二女对战
- 183 第183章 逃离招待所
- 184 第184章 大决战
- 185 第185章 浪迹天涯
- 186 第186章 在路上
- 187 第187章 山居生活
- 188 第188章 吃饱喝足
- 189 第189章 傻狐狸精
- 190 第190章 狐狸要报仇
- 191 第191章 倒霉的白琉璃
- 192 第192章 不眠之夜
- 193 第193章 冬日
- 194 第194章 除夕
- 195 第195章 不速之客
- 196 第196章 逃离农场
- 197 第197章 风雪夜
- 198 第198章 一路向北
- 199 第199章 谈话录(1)
- 200 第200章 谈话录(2)
- 201 第201章 新希望(1)
- 202 第202章 新希望(2)
- 203 第203章 交锋
- 204 第204章 前途
- 205 第205章 两相思
- 206 第206章 光阴(1)
- 207 第207章 光阴(2)
- 208 第208章 挥剑一斩
- 209 第209章 天涯陌路
- 210 第210章 他们的岁月
- 211 第211章 精神病人
- 212 第212章 虫宝宝
- 213 第213章 姑侄相见(1)
- 214 第214章 姑侄相见(2)
- 215 第215章 偶遇损友(1)
- 216 第216章 偶遇损友(2)
- 217 第217章 新房客(1)
- 218 第218章 新房客(2)
- 219 第219章 异象
- 220 第220章 鬼迷人
- 221 第221章 破土(1)
- 222 第222章 破土(2)
- 223 第223章 骨神(1)
- 224 第224章 骨神(2)
- 225 第225章 大事业
- 226 第226章 欢聚一堂(1)
- 227 第227章 欢聚一堂(2)
- 228 第228章 重创(1)
- 229 第229章 重创(2)
- 230 第230章 潘多拉的罐子(1)
- 231 第231章 潘多拉的罐子(2)
- 232 第232章 怪婴
- 233 第233章 无心与骨神(1)
- 234 第234章 无心与骨神(2)
- 235 第235章 意外来客
- 236 第236章 亲昵(1)
- 237 第237章 亲昵(2)
- 238 第238章 相约(1)
- 239 第239章 相约(2)
- 240 第240章 丁阿爸(1)
- 241 第241章 丁阿爸(2)
- 242 第242章 反噬(1)
- 243 第243章 反噬(2)
- 244 第244章 迷茫
- 245 第245章 承诺(1)
- 246 第246章 承诺(2)
- 247 第247章 丢失
- 248 第248章 追寻
- 249 第249章 百年情仇
- 250 第250章 酷刑(1)
- 251 第251章 酷刑(2)
- 252 第252章 懊恼的小猫
- 253 第253章 非人(1)
- 254 第254章 非人(2)
- 255 第255章 本能(1)
- 256 第256章 本能(2)
- 257 第257章 中招(1)
- 258 第258章 中招(2)
- 259 第259章 洞中相聚(1)
- 260 第260章 洞中相聚(2)
- 261 第261章 吸血鬼(1)
- 262 第262章 吸血鬼(2)
- 263 第263章 攻击(1)
- 264 第264章 攻击(2)
- 265 第265章 洞的主人(1)
- 266 第266章 洞的主人(2)
- 267 第267章 归于尘土(1)
- 268 第268章 归于尘土(2)
- 269 第269章 回家去(1)
- 270 第270章 回家去(2)
- 271 第271章 苦恼的姐姐(1)
- 272 第272章 苦恼的姐姐(2)
- 273 第273章 皆大欢喜(1)
- 274 第274章 皆大欢喜(2)
- 275 第275章 大喜之日(1)
- 276 第276章 大喜之日(2)
- 277 第277章 双喜临门(1)
- 278 第278章 双喜临门(2)
- 279 第279章 蜥蜴来访(1)
- 280 第280章 蜥蜴来访(2)
- 281 第281章 他们的生活(1)
- 282 第282章 他们的生活(2)
- 283 第283章 家人们(1)
- 284 第284章 家人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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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夜色惊心
第162章 夜色惊心
午夜时分,无心睡不着觉,坐在收发室门外看星星看月亮。在大院的另一端,一间办公室刚刚熄了灯,想必是陈大光与朱建红谈工作谈到了新阶段,要开始真抓实干了。
收发室里很安静,苏桃还在长身体,只要天下太平,她就不由自主的要贪吃贪睡。一只来历不明的小蛤蟆跳出草丛,蹦上了无心的脚面。无心当即一抖腿,嘴里轻轻的斥了一声“去”,小蛤蟆翻滚落地,呱呱叫了两声,当真离去了。
小蛤蟆刚走,白琉璃又回来了。最近他做蛇做得很辛苦,蛇皮蜕过嘴巴之后便再没动静,以至于他每天缠在无心给他预备好的一捆粗糙树枝上,烦躁不堪的蹭来蹭去。白天既是十分难熬,夜里他便必定溜出蛇身,轻轻松松的四处游荡一番。披头散发的悬在空中,他兴致很好的告诉无心:“有两个人正在那边的屋子里生小孩。”
他当初找女人是为了生小孩,所以以己度人,把一切男欢女爱的行为全都统称为生小孩。
无心坐在门前的一级水泥台阶上,垂着头闷闷的答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琉璃缓缓下降,与他高度齐平:“那个女人,好像是很喜欢男人。等到那个男人走了,我可以把她带出来给你。”
无心压低声音告诉他:“你不懂。男的是革委会主任,我是个看大门的。那个女人再喜欢男人,也不可能看上我。就算你把她带到我面前了,她也至多是给我一个大嘴巴。”
白琉璃认认真真的想了一想:“那我把她杀了,她就不会打你了。”
无心立刻摇头:“和死人相好,我疯了?”
白琉璃发现无心还挺挑剔。眼看无心天天夜里不睡觉,挺着下身一根棒槌在外面当猫头鹰,他于心不忍,实在是想伸出援手:“有办法了。”他郑重其事而又自鸣得意的告诉无心:“我可以上她的身。我上了她的身,你想让她怎么样,我就让她怎么样。”
无心终于抬头正视了白琉璃。直勾勾的看了半晌,他清了清喉咙,侧身扶墙站起了身,低声答道:“不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白琉璃看他神情有异,不禁莫名其妙:“真不要吗?”
无心慢吞吞的转身背对了白琉璃,颇为尴尬的答道:“你如果上了她的身,那我睡她和睡你不是一样的了?你我几十年的交情,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低头用鞋尖轻轻踢着地下一块小小石头,他很羞涩的又笑了一下:“再说……你可能是不知道,其实我有点怕你。”
话音落下,他只听耳后一阵劲风。一声巨响震动脑髓,他被白琉璃用小黑板拍在了墙上。白琉璃一片赤诚,想要为他排忧解难,不料他一肚子花花肠子,居然踢着石头往邪里想。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拍倒在地,白琉璃气冲冲的回了房,钻回蛇身睡觉去了。
无心趴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慢吞吞的坐起来,他一腔骚动的春情被拍得一丝不剩,十分冷静的喃喃骂道:“他妈的,我说什么了?怎么还动了手?我活得真够冤,人打我,鬼也打我。”
无心在一只不肯远离的小蛤蟆的陪伴下,抱着脑袋忍痛,直到前方陈大光的办公室又亮了灯。陈大光发泄过革命热情之后,通常要到院子里的公共厕所撒一泡尿。无心不想和他打照面,于是起身开门,悄悄的回房去了。
再说陈大光在厕所里放水完毕,回到办公室和朱建红又噼噼啪啪亲了几个嘴。潦草的披上一身绿军装,他坐在椅子上弯腰系鞋带。朱建红站在一旁,一边把手伸进衣服里整理胸罩,一边说道:“半夜三更的还回去干什么?怎么着?下半夜还有人等你?”
陈大光在革委会附近有套住房,步行的话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办公室怎么睡?你那屋还有张值夜班的床,我这屋屁也没有,打地铺啊?”
朱建红知道他有主意,所以不是很敢惹他,只能以柔克刚:“你终于知道你屋里该有张床了?总让我躺桌子,你倒是不心疼我硌得慌。”
陈大光一摆手:“行啦,我逼着你躺了?我请你来的?我告诉你,我最烦娘们儿跟我唧唧歪歪耍嘴皮子,老子没空伺候,知道吗?你回去歇着吧,咱们明天见,好吧?”
朱建红知道陈大光就是没好话,但是心里有数,不耽误他干好事。而陈大光知道大门是早锁了,又懒得再叫无心开门,于是直接跳墙出去,大摇大摆的回家了。
陈大光一走,革委会的办公区里就再没了旁人。朱建红坐在陈大光的皮面椅子上,拉开写字台的抽屉进行检查,想要找出其他狐狸精的蛛丝马迹。正是翻得来劲之时,她偶然一抬眼,忽然吓了一跳——通过半开的房门,她看到门外的水泥台阶上坐着个人!
人是背影,借着房中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旧军装,手臂上还套着个红袖章。朱建红第一反应是无心来了,可是转念一想,无心不是无故乱窜的人,而且平时也没见他对自己有多亲近。关了抽屉出了声,她很严厉的问了一声:“是谁坐在外面?”
对方一动不动,而朱建红视力极佳,略一歪头看清了对方臂上的红袖章,竟是赫然印着“联指”二字。浑身寒毛骤然竖起,她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索性伸手拎起写字台旁的暖壶,一挺身站了起来:“到底是谁?说话!”
居高临下的放出目光,她发现门外木雕泥塑似的不速之客在水泥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唯物主义者的盔甲土崩瓦解了,她想起了她姥姥曾经宣扬过的封建迷信:鬼没影子,人有影子。
是人就好,朱建红只杀人,不怕人。拎着暖壶向前又迈一步,她粗着喉咙喝道:“小兔崽子,少给老娘装神弄鬼!县革委会大院是你胡闹的地方?你赶紧给我站起来!”
终于,门外的人影缓缓的动了。一个脑袋慢慢的向后扭转,朱建红瞪着他的侧影,就见他脸上糊着一张黄纸,黄纸渗出斑斑血迹。人偶似的将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他在门口射出的一道光中,直直的面对了朱建红。
朱建红怔了两三秒钟,随即发出一声惊叫。一双腿打着颤的要向后转,可她随即想到窗户是紧关着的,想要打开也需要时间。要通过房门往外跑,可是谁敢迎着那么一个东西前进?一瞬间的工夫,朱建红把什么都看清了——外面的东西满身都是湿土,根本就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想起被红总押到城外成批枪决的联指分子,朱建红目眦欲裂,“嗷”一嗓子举起暖壶,像投掷炸药包一样,狠狠的砸向了门外的怪物。在跑与不跑之间犹豫了一刹那,她上前几步,“砰”的一声推上了房门。手忙脚乱的划了插销,她带着哭腔先喊陈大光,及至意识到陈大光已经走了,才绝望的又喊无心。收发室与办公区之间隔着偌大一处空院子,此时又是午夜时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嘶叫能否惊动熟睡的无心。猛的瞧见写字台上的电话,她得了救星,三步两步的跑上去抄起话筒,然而话筒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电话线断了!
她拼命的拍打了拨号盘,又用力的插拔了电话线,但无论怎么折腾,电话都成了死物。房内的电灯忽然灭了,她在黑暗中又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电话线能断,电线自然也可以断。手里死死的握着话筒,她僵硬在了写字台前。一双眼睛望向前方,她看到那个东西又在窗外出现了!
一张被黄纸遮去五官的面孔从下方缓缓升起贴上玻璃,革委会不必防贼,直接就是一层窗户,没有任何保护措施。那个东西抬起了手,一拳凿碎了一块玻璃。皮破肉烂的巴掌伸进房了,指甲缝里嵌着血和泥。
朱建红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就往门口跑。拔开插销推了门,她在身后又一阵玻璃破碎和窗框断裂的刺耳声中,疯狂的冲了出去:“大光!无心!来人哪!闹鬼啦!”
她没跑出几步,窗外的东西就通过窗户进了房,直通通的追上了她。她虽然喊得热闹,但是内心并不把陈大光或者无心当成救命星来指望。一拐弯换了方向,她开始向自己的办公室疾奔——她的办公室里有手枪!然而未等她到达终点,一双冰凉黏腻的手已经合上了她的脖子。腐臭的恶气萦绕了她,她在极度的惊惧中,又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锐叫。
大门口有了动静,是手电筒的光芒伴随着无心的疑问:“怎么了?有事吗?”
朱建红强撑着不肯倒,在夜色中张牙舞爪,要对无心做出回应。眼角余光瞥到无心开始跑向自己了,她瞪圆了眼睛忍受窒息的痛苦,脖子上的筋肉全绷紧了,她使出余力对抗那个东西铁钳一般的双手。
无心晃着手电筒跑向办公区,起初还以为是朱建红在和人打架,跑出一半的路程了,他才意识到朱建红的对手不是个人。一阵风似的冲到近前,他飞快的看清了形势,然后没有去拉扯双方,而是猛然拍上不速之客的面孔,一把抓住了对方脸上的黄纸。与此同时,朱建红只觉脖子一松。连忙掰开那两只手,她喘息着回了头,对着眼前面孔当即又嚎了一声!
黄纸仿佛是粘在了这人的脸皮上,无心刚才的一抓,只抓下了中央的一大片纸。没了黄纸的遮挡,这人腐烂的眼眶和雪白的鼻梁骨一起曝露在了月光下。牙关格格的响了几声,他踉跄着似乎还要动,然而无心手如闪电,接二连三的掠过他的面庞,将黄纸撕了个干干净净。当最后一片黄纸脱落之时,他委顿在地,彻底不动了。
朱建红到底是经过大阵仗的,一颗心方才都要吓炸了,现在却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无心摆弄着手里的黄纸,黄纸又厚又韧,背面笔走龙蛇,还有图案。蹲在地上拼好碎纸,他发现黄纸上画着的是一道符。
朱建红喘匀了气,低头也看:“这是什么东西?”
无心抬头答道:“不知道。不像画也不像字。朱副主任,发生了什么事?地上这位怎么——怎么——”
他打了结巴,是个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朱建红没开口,开了口也一样要打结巴。神情凝重的出了半天的神,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失控发疯。
“不能等天亮了。”她思索着答道:“可能是有阶级敌人搞破坏,我们必须马上通知陈主任,让他来决定下一步的反击策略。”
无心站起来了:“行,我知道陈主任的住址,我这就去找。”
朱建红一把拽住了他:“不行!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
无心把苏桃托付给了白琉璃,然后带着苏建红去找陈大光。陈大光还没有睡,正在家里和县评剧团的女演员谈心。朱建红无暇和他算账,把他叫出来后,她说了实话:“大光,革委会闹鬼了!”
陈大光知道朱建红不是傻老娘们儿,所以十分诧异:“你扯什么蛋呢?”
朱建红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光,我没心思对你胡说八道。你看我这脖子,我告诉你要不是无心救了我一命,明天你就见不着我了。我不是吃醋捉奸来了,你快跟我走一趟吧!”
陈大光把女演员锁在屋里,然后披着上衣出了门,一路且行且问,听了个一头雾水。及至到了革委会大院里,他看着瘫在地上的尸首,也傻了眼。
拼好的黄纸摆在地上,微微的被风吹乱了,但还没大走样。陈大光先看人再看纸,末了说道:“这小子的确是联指的人,可是……”
他转向了朱建红:“好几天前就被我们给毙了啊!”
无心插了嘴:“主任,副主任,那张黄纸看着够邪的,要是没用的话,是不是烧了它更合适?朱副主任刚才也看见了,黄纸一碎,这人——这鬼就不动了。”
不等陈大光回答,朱建红心有余悸的点头:“对,对,快烧了吧。”
无心见陈大光不反对,就划根火柴点燃了黄纸。一把火烧过去,无心仰起脸,看到几点光芒零落四散。
陈朱二人并未瞧出异状。陈大光背着手,沉着脸对无心说道:“我告诉你,这就是敌人在故弄玄虚,想要扰乱我们的军心。所以今晚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高度的保密。你敢出去嚼舌头,我就撕了你喂狗!”
无心连连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收发室里很安静,苏桃还在长身体,只要天下太平,她就不由自主的要贪吃贪睡。一只来历不明的小蛤蟆跳出草丛,蹦上了无心的脚面。无心当即一抖腿,嘴里轻轻的斥了一声“去”,小蛤蟆翻滚落地,呱呱叫了两声,当真离去了。
小蛤蟆刚走,白琉璃又回来了。最近他做蛇做得很辛苦,蛇皮蜕过嘴巴之后便再没动静,以至于他每天缠在无心给他预备好的一捆粗糙树枝上,烦躁不堪的蹭来蹭去。白天既是十分难熬,夜里他便必定溜出蛇身,轻轻松松的四处游荡一番。披头散发的悬在空中,他兴致很好的告诉无心:“有两个人正在那边的屋子里生小孩。”
他当初找女人是为了生小孩,所以以己度人,把一切男欢女爱的行为全都统称为生小孩。
无心坐在门前的一级水泥台阶上,垂着头闷闷的答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白琉璃缓缓下降,与他高度齐平:“那个女人,好像是很喜欢男人。等到那个男人走了,我可以把她带出来给你。”
无心压低声音告诉他:“你不懂。男的是革委会主任,我是个看大门的。那个女人再喜欢男人,也不可能看上我。就算你把她带到我面前了,她也至多是给我一个大嘴巴。”
白琉璃认认真真的想了一想:“那我把她杀了,她就不会打你了。”
无心立刻摇头:“和死人相好,我疯了?”
白琉璃发现无心还挺挑剔。眼看无心天天夜里不睡觉,挺着下身一根棒槌在外面当猫头鹰,他于心不忍,实在是想伸出援手:“有办法了。”他郑重其事而又自鸣得意的告诉无心:“我可以上她的身。我上了她的身,你想让她怎么样,我就让她怎么样。”
无心终于抬头正视了白琉璃。直勾勾的看了半晌,他清了清喉咙,侧身扶墙站起了身,低声答道:“不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白琉璃看他神情有异,不禁莫名其妙:“真不要吗?”
无心慢吞吞的转身背对了白琉璃,颇为尴尬的答道:“你如果上了她的身,那我睡她和睡你不是一样的了?你我几十年的交情,我实在是……下不去手。”
低头用鞋尖轻轻踢着地下一块小小石头,他很羞涩的又笑了一下:“再说……你可能是不知道,其实我有点怕你。”
话音落下,他只听耳后一阵劲风。一声巨响震动脑髓,他被白琉璃用小黑板拍在了墙上。白琉璃一片赤诚,想要为他排忧解难,不料他一肚子花花肠子,居然踢着石头往邪里想。三下五除二的把他拍倒在地,白琉璃气冲冲的回了房,钻回蛇身睡觉去了。
无心趴了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慢吞吞的坐起来,他一腔骚动的春情被拍得一丝不剩,十分冷静的喃喃骂道:“他妈的,我说什么了?怎么还动了手?我活得真够冤,人打我,鬼也打我。”
无心在一只不肯远离的小蛤蟆的陪伴下,抱着脑袋忍痛,直到前方陈大光的办公室又亮了灯。陈大光发泄过革命热情之后,通常要到院子里的公共厕所撒一泡尿。无心不想和他打照面,于是起身开门,悄悄的回房去了。
再说陈大光在厕所里放水完毕,回到办公室和朱建红又噼噼啪啪亲了几个嘴。潦草的披上一身绿军装,他坐在椅子上弯腰系鞋带。朱建红站在一旁,一边把手伸进衣服里整理胸罩,一边说道:“半夜三更的还回去干什么?怎么着?下半夜还有人等你?”
陈大光在革委会附近有套住房,步行的话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办公室怎么睡?你那屋还有张值夜班的床,我这屋屁也没有,打地铺啊?”
朱建红知道他有主意,所以不是很敢惹他,只能以柔克刚:“你终于知道你屋里该有张床了?总让我躺桌子,你倒是不心疼我硌得慌。”
陈大光一摆手:“行啦,我逼着你躺了?我请你来的?我告诉你,我最烦娘们儿跟我唧唧歪歪耍嘴皮子,老子没空伺候,知道吗?你回去歇着吧,咱们明天见,好吧?”
朱建红知道陈大光就是没好话,但是心里有数,不耽误他干好事。而陈大光知道大门是早锁了,又懒得再叫无心开门,于是直接跳墙出去,大摇大摆的回家了。
陈大光一走,革委会的办公区里就再没了旁人。朱建红坐在陈大光的皮面椅子上,拉开写字台的抽屉进行检查,想要找出其他狐狸精的蛛丝马迹。正是翻得来劲之时,她偶然一抬眼,忽然吓了一跳——通过半开的房门,她看到门外的水泥台阶上坐着个人!
人是背影,借着房中的灯光,可以看到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旧军装,手臂上还套着个红袖章。朱建红第一反应是无心来了,可是转念一想,无心不是无故乱窜的人,而且平时也没见他对自己有多亲近。关了抽屉出了声,她很严厉的问了一声:“是谁坐在外面?”
对方一动不动,而朱建红视力极佳,略一歪头看清了对方臂上的红袖章,竟是赫然印着“联指”二字。浑身寒毛骤然竖起,她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索性伸手拎起写字台旁的暖壶,一挺身站了起来:“到底是谁?说话!”
居高临下的放出目光,她发现门外木雕泥塑似的不速之客在水泥地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唯物主义者的盔甲土崩瓦解了,她想起了她姥姥曾经宣扬过的封建迷信:鬼没影子,人有影子。
是人就好,朱建红只杀人,不怕人。拎着暖壶向前又迈一步,她粗着喉咙喝道:“小兔崽子,少给老娘装神弄鬼!县革委会大院是你胡闹的地方?你赶紧给我站起来!”
终于,门外的人影缓缓的动了。一个脑袋慢慢的向后扭转,朱建红瞪着他的侧影,就见他脸上糊着一张黄纸,黄纸渗出斑斑血迹。人偶似的将脖子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他在门口射出的一道光中,直直的面对了朱建红。
朱建红怔了两三秒钟,随即发出一声惊叫。一双腿打着颤的要向后转,可她随即想到窗户是紧关着的,想要打开也需要时间。要通过房门往外跑,可是谁敢迎着那么一个东西前进?一瞬间的工夫,朱建红把什么都看清了——外面的东西满身都是湿土,根本就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想起被红总押到城外成批枪决的联指分子,朱建红目眦欲裂,“嗷”一嗓子举起暖壶,像投掷炸药包一样,狠狠的砸向了门外的怪物。在跑与不跑之间犹豫了一刹那,她上前几步,“砰”的一声推上了房门。手忙脚乱的划了插销,她带着哭腔先喊陈大光,及至意识到陈大光已经走了,才绝望的又喊无心。收发室与办公区之间隔着偌大一处空院子,此时又是午夜时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嘶叫能否惊动熟睡的无心。猛的瞧见写字台上的电话,她得了救星,三步两步的跑上去抄起话筒,然而话筒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电话线断了!
她拼命的拍打了拨号盘,又用力的插拔了电话线,但无论怎么折腾,电话都成了死物。房内的电灯忽然灭了,她在黑暗中又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电话线能断,电线自然也可以断。手里死死的握着话筒,她僵硬在了写字台前。一双眼睛望向前方,她看到那个东西又在窗外出现了!
一张被黄纸遮去五官的面孔从下方缓缓升起贴上玻璃,革委会不必防贼,直接就是一层窗户,没有任何保护措施。那个东西抬起了手,一拳凿碎了一块玻璃。皮破肉烂的巴掌伸进房了,指甲缝里嵌着血和泥。
朱建红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就往门口跑。拔开插销推了门,她在身后又一阵玻璃破碎和窗框断裂的刺耳声中,疯狂的冲了出去:“大光!无心!来人哪!闹鬼啦!”
她没跑出几步,窗外的东西就通过窗户进了房,直通通的追上了她。她虽然喊得热闹,但是内心并不把陈大光或者无心当成救命星来指望。一拐弯换了方向,她开始向自己的办公室疾奔——她的办公室里有手枪!然而未等她到达终点,一双冰凉黏腻的手已经合上了她的脖子。腐臭的恶气萦绕了她,她在极度的惊惧中,又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锐叫。
大门口有了动静,是手电筒的光芒伴随着无心的疑问:“怎么了?有事吗?”
朱建红强撑着不肯倒,在夜色中张牙舞爪,要对无心做出回应。眼角余光瞥到无心开始跑向自己了,她瞪圆了眼睛忍受窒息的痛苦,脖子上的筋肉全绷紧了,她使出余力对抗那个东西铁钳一般的双手。
无心晃着手电筒跑向办公区,起初还以为是朱建红在和人打架,跑出一半的路程了,他才意识到朱建红的对手不是个人。一阵风似的冲到近前,他飞快的看清了形势,然后没有去拉扯双方,而是猛然拍上不速之客的面孔,一把抓住了对方脸上的黄纸。与此同时,朱建红只觉脖子一松。连忙掰开那两只手,她喘息着回了头,对着眼前面孔当即又嚎了一声!
黄纸仿佛是粘在了这人的脸皮上,无心刚才的一抓,只抓下了中央的一大片纸。没了黄纸的遮挡,这人腐烂的眼眶和雪白的鼻梁骨一起曝露在了月光下。牙关格格的响了几声,他踉跄着似乎还要动,然而无心手如闪电,接二连三的掠过他的面庞,将黄纸撕了个干干净净。当最后一片黄纸脱落之时,他委顿在地,彻底不动了。
朱建红到底是经过大阵仗的,一颗心方才都要吓炸了,现在却又很快恢复了镇定。无心摆弄着手里的黄纸,黄纸又厚又韧,背面笔走龙蛇,还有图案。蹲在地上拼好碎纸,他发现黄纸上画着的是一道符。
朱建红喘匀了气,低头也看:“这是什么东西?”
无心抬头答道:“不知道。不像画也不像字。朱副主任,发生了什么事?地上这位怎么——怎么——”
他打了结巴,是个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朱建红没开口,开了口也一样要打结巴。神情凝重的出了半天的神,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失控发疯。
“不能等天亮了。”她思索着答道:“可能是有阶级敌人搞破坏,我们必须马上通知陈主任,让他来决定下一步的反击策略。”
无心站起来了:“行,我知道陈主任的住址,我这就去找。”
朱建红一把拽住了他:“不行!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下!”
无心把苏桃托付给了白琉璃,然后带着苏建红去找陈大光。陈大光还没有睡,正在家里和县评剧团的女演员谈心。朱建红无暇和他算账,把他叫出来后,她说了实话:“大光,革委会闹鬼了!”
陈大光知道朱建红不是傻老娘们儿,所以十分诧异:“你扯什么蛋呢?”
朱建红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光,我没心思对你胡说八道。你看我这脖子,我告诉你要不是无心救了我一命,明天你就见不着我了。我不是吃醋捉奸来了,你快跟我走一趟吧!”
陈大光把女演员锁在屋里,然后披着上衣出了门,一路且行且问,听了个一头雾水。及至到了革委会大院里,他看着瘫在地上的尸首,也傻了眼。
拼好的黄纸摆在地上,微微的被风吹乱了,但还没大走样。陈大光先看人再看纸,末了说道:“这小子的确是联指的人,可是……”
他转向了朱建红:“好几天前就被我们给毙了啊!”
无心插了嘴:“主任,副主任,那张黄纸看着够邪的,要是没用的话,是不是烧了它更合适?朱副主任刚才也看见了,黄纸一碎,这人——这鬼就不动了。”
不等陈大光回答,朱建红心有余悸的点头:“对,对,快烧了吧。”
无心见陈大光不反对,就划根火柴点燃了黄纸。一把火烧过去,无心仰起脸,看到几点光芒零落四散。
陈朱二人并未瞧出异状。陈大光背着手,沉着脸对无心说道:“我告诉你,这就是敌人在故弄玄虚,想要扰乱我们的军心。所以今晚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高度的保密。你敢出去嚼舌头,我就撕了你喂狗!”
无心连连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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