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猩老哥开始做起这辈子他认为最傻气的事情。刚开始他表演的是猩猩，后来他开始模仿猴子、小松鼠。他甚至用上了道具，把还没有撕烂的卤鸭子用木棍子架了起来，让它看起来仿佛还是活着的。然后他则是另外一只鸭子，呱呱呱地跟它对话。

    终于，有个孩子笑出声来，然后是其他的孩子，可是他们不敢大笑，他们没有力气大笑。

    他们笑着。流下了眼泪。他们并没有完全地相信猩猩老哥。但当他们笑的时候，他们想起了生命中的美好，他们不愿意就这样活活饿死。哪怕吃了鸭子，真的会遭受不可忍受的折磨，但起码，他们还活着，说不定有一天，他们还能再次经历那深藏在心里的曾经美好的事情，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几小时、几分钟，为此，他们都要努力地活下去。

    当他们拿起眼前的卤鸭子的时候，猩猩老哥留下了眼泪。

    他们吃饱，一个一个睡着了。猩猩老哥看着他们，心满意足了起来，他觉得疲倦，坐在角落也沉沉地睡着了。半夜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有几个小孩，靠在他身上，用他的身体取暖，他内心更是暖和了起来，伸开他的双手，让孩子们在他怀中沉沉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孩子们已经能够跑跑跳跳了。他们围着他，一个一个介绍自己。“这是老大”、“这是老二”、“这是老三”……

    他们没有复杂的名字，从大到小，按数字命名。然后他知道了，老大已经十一岁了，二十一却只有五岁。他还知道，原来二十一不叫二十一的，叫二十五，后来万神医把他们四个兄弟带走之后，他就成了二十一了。

    他们原来在这个城镇四处流浪，后来黄正强把他们聚集到了一起，刚开始他们很开心，以为有了归宿，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错了。黄正强剥夺他们所有的乞讨所得，只给他们能够维持生活的粮食。他们到处乞讨，给人磕头，从一大早直到深夜，乞讨到的无论是食物还是银两，他们都要完完全全地交给黄正强。他们不敢隐藏，也不敢逃跑，黄正强总是能够找到他们，如果被黄正强发现他们私藏了东西，或者逃跑被黄正强抓住，黄正强会用各种他们想都想不到的方法处罚他们。有时候黄正强用他饲养的疯狗，有时候用不知道哪里来的蜈蚣，反正黄正强有的是招数。

    到后来，他们单靠乞讨已经不能满足黄正强的欲望了。他开始交他们去偷。偷路上行人的东西，到人家店里，到人家家里去偷。他教了他们各种偷的技能，但并不给他们提供安全的保障。有时候他们被捉到了，被打成重伤，回去不止没有得到照顾，还会被黄正强再毒打一次，因为他们重伤的时候，不能给他创造价值。

    可是，当他们作案多了，官府就注意起了他们来。后来甚至通报全城，告诫城民，遇到流浪的孩子，不仅不要给他们施舍，还要对他们提高警惕。

    在官府的严厉声明之下，小孩子们不止偷不到东西，连乞讨也不再有收获。有时候一整天忙活下来，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回去，还要浪费黄正强的伙食。黄正强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对他们拳打脚踢不解气，还要放疯狗和蜈蚣咬他们。所以，二十一个小孩，浑身到处是伤疤，没有一个完好。

    黄正强脾气越来越差，扬言再有人敢空手而归，就要剁下他们的手脚喂狗吃作为惩罚。有四个小孩子，已经是第二天一无所获了，实在不敢回家。

    黄正强开始到处搜寻他们。他不是担心他们，他只想惩罚他们，打算好了杀了他们，杀鸡儆猴，让别的小孩不敢再造次。他发动其他的二十一个小孩到处寻找，谁发现他们的下落，胆敢隐瞒的，跟那四个小孩一样处置。

    四个小孩在一个破屋子里躲了三天，实在饿得不行了，爬出来寻找食物。他们还没来得及将好不容易找到的菜帮子放进嘴里，就听到了黄正强还有疯狗的声音。黄正强带着疯狗，像捕捉猎物一样，追寻着他们。如果被抓到，他们会像猎物一样，被黄正强的疯狗活活咬死。

    他们只有跑，没命了地跑。就算断了气也要跑下去。被黄正强抓到，那就是真正的绝望了。

    可是，到处有黄正强的耳目，他们能跑去哪里呢？

    他们也不知道，除了没命地跑他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逃跑的方向他们也不知道。但他们不敢停止。停下来就是死亡。

    黄正强像阴魂不散的魔鬼一样追逐着他们。

    四个小孩实在跑不动了，他们看见栋房子，围墙里面还发出亮光。他们不识字，要不然他们会知道这是万神医的医馆。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着急地敲打着大门，他们不渴望别人收留，他们只渴求主人家能让他们躲藏一下。

    当万神医看到这四个野猴子一样的小孩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就让他们进去了。四个小孩着急地恳求万神医赶紧把大门关上。可惜还是晚了，黄正强看到他们进了屋子。

    当然，万神医也是仰仗着自己武艺不错，才让那四个小孩进屋。他不是对他们没有怀疑，但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就算四个小孩想使什么坏，他也随时可以制止他们。

    四个小孩一时说不出话，万神医只能让他们先坐下休息。当只是这个举动，就让还没喘过气来的他们流下了眼泪。他们感谢万神医，哪怕最终逃不过黄正强的毒爪，他们也感谢眼前的这个人。

    但是，他们还没来的感激，万神医的大门就被敲响了。毫无疑问，这次敲响房门的是黄正强。

    万神医想要去开门，几个小孩紧紧拉住他，用祈求的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们的。”万神医说。

    万神医让四个小孩放心，他还是去开了门。这是他的处世哲学，不管来的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躲起来。

    当然，他不是故意置小孩于危险之中，他让他们相信他，他会照顾保护他们。虽然素不相识，但就算拼了老命，他也会为自己说出的话负责。这就是万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