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千夜放开可依，坐回了驾驶席上，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轻轻吐出白烟，白烟袅袅上升。

    可依从怀念中回来，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她的千浩，失落、惆怅、哀伤……百感交集，欲哭，可又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落泪。她感觉到，自己的唇火辣辣的，像吃了四川火锅，这让她想起了千浩。

    有一次，千浩带她去吃火锅，她看到旁人吃火锅甚是过瘾，也要试试，千浩拗不过，最终要了个四川鸳鸯火锅，如果她吃不下辣的，就可以吃另一份不辣的了。她看着底汤上漂浮着的血红的辣椒油，既害怕，因为她不能吃很辣的食物，可又好奇，食指大动，渴望尝尝。

    千浩说：“这食物不适合你，你一定会三水横流的。”

    “什么是三水？”可依好奇地问。

    “泪水。汗水。鼻水。”

    “还有一样——口水。”于是，她还是尝了。不出所料，她果真四水齐流，喝了两大杯白开水。

    她清楚地记得，现在的感觉就跟当时的一样，火辣辣的，很不是滋味。自那次以后，她就不再吃辣的，她不喜欢那种感觉。如今这种曾令她厌恶的感觉让她想起了千浩。

    可是现在，不会有人陪她去吃滚烫的火锅，不会有人细致到在她夹起辣肉的那一刻已经为她倒上两杯白开水，在旁边放个空盘子。在她印象里，千浩总是无微不至，料事如神，早早地准备好一切，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任何人，可最后，所有人都知道：千浩永远是对的，听他的没错。可她就喜欢时不时唱唱反调，让他紧张一下……

    海风呼啸，浪涛不断拍打着礁石，空气中苦涩的味道更加重了可依内心的苦楚。她知道，千浩就在不远处的那个地方掉下去的，永远没再上来。那天，她本应阻止他，有能力阻止他的，可是她没能做到。她时常想，他死的时候会不会想到她，用何种情感想到她，是恨还是怨，是憎还是爱……

    上官千夜抽完一根烟，把最好一口烟吐了出来，眼睛看着前方朦胧的海景，说：“你会为一切付出代价。”

    可依愕然。

    上官千夜转过脸，双眼微微眯缝，缓缓吐出三个字：“你真贱！”

    可依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上官千夜没有温度的嘴唇。她从未听过有谁用这样的话形容过自己，没想过这个字会由这个跟千浩一样面容的人的嘴唇中说出。此时此刻，这三个字无论对于她自己还是对于说出来的人都是一种亵渎。

    上官千夜还是刚才的神情，玩味地说：“我从来不认为车祸是意外，你说呢？”

    “对不起！”

    “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挽回吗？告诉你，你会为一切付出代价。”

    可依无言以对，确实，千浩的死不是意外，是她一手造成的，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她假想过无数种可能，如果当初她能解释清楚，如果当初她死活不让他走，如果当初她能拦住他，他就不会永远离开。可是，事实就在眼前，永远不能挽回。她不想辩驳，她一直自责，可是没有人责骂她，没有人说那是她的错。如今，终于有人责骂她了，她心里反而好受些。

    上官千夜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说：“女儿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会缺席！哼！”他转过脸，玩味地看着可依，冷笑一声，“听过一句话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依不禁打了个寒颤，全部脑细胞都在思考着这句话，最后，她战战兢兢地问：“你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上官千夜说着，脚下踏上油门，来一个漂亮的甩尾，调转车头。

    汽车重新在沿海公路上疾驰。

    一路无语。

    终于，汽车停在了仁德医院门口。

    可依道了声谢谢就匆匆走了。

    看着可依的背影，上官千夜自语道：“哥！为了这个女人，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