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新兵体检点——县医院内，我们几十个应征青年，被责令脱光衣服，挨个检查，耳鼻喉舌认真检查，腋窝和肛门这些隐秘地方，医生拿着手电筒和镊子，像查找走私物品一样，毫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这个头，怎么有块白色的，嗯，你岁数不大，没什么不良爱好吧？”严肃的声音从一位中年胖医生口罩里面嘴里发出来。

    被问的小个子青年听到这话，脑门立马冒汗了，着急地说着：“我，我……”

    我认识他，是前村大柱子，一个刚从外地刨参地混老山林的家伙。

    他老爹春节赶集丢了五斤花生油，还哭鼻抹泪伤心半天呢，你怀疑他得性病了？

    我想到这里，又差点笑出声：大家都光溜溜的，看不出这个穷小子的衣着，白白的小皮肤，你当人家是个体户、小混子呢。

    “柱子，怎么来的，就怎么说。”我站在他身后，操着熟人的口吻，向前翘着身子提醒他说。

    胖医生白了我一眼，没说话。

    说什么啊，我没有让他撒谎造假啊。提醒人家说实话还不行吗！

    “首长，俺12岁时，发现吊皮过长，尿尿鼓泡，得一点点尿出去，俺爹带我去乡卫生院开刀，先往里面打麻药，疼死了，再后来，割皮时就没知觉了，完事，尿尿得趴在地上，脸朝下，和女孩子那样……”大柱磕磕巴巴说，一脸的难为情……

    “嗯，那是包皮手术，那，这片嫩白的怎么回事啊。”医生刚才被称为首长，看来对这个还害羞的家伙印象还不错。

    “俺不知道啊……”柱子手术后，很少看那个地方，始终感觉割掉了皮，不是好事。

    医生戴着橡胶手套，摆弄着这个不一样的玩意，反复地观察。

    “白癜风？”看到医生和大柱较起了真，我感觉短期内必须解决这个问题——越紧张越信誉，越容易出问题。

    那样的话，柱子这家伙容易被打了叉，于是，他在旁边说道。

    “不是，白癜风很少长在这地方，再说，他头皮还有符合白癜风生长的双手都没有，噢，对，你当时是在几级医院手术的？就是你说的开刀。”医生终于从原先认为性病之类的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X林乡卫生所，就一个人给我做的，俺爹还托人了呢，花了77块钱，就完事了，住院费钱，直接回家了。”大柱看着我帮腔，说话流畅多了。

    “嗯，这么说，当时医疗条件很差，没有护士专门给你处理淤血这些东西，造成了新鲜肉体染血迹，大面积成了旁边的深黑色，这面嫩白的是没有染上淤血的……”这个说法出来，胖胖医生不再纠结了，直接在相应表格里打了个对号。

    大柱连忙说着谢谢，然后回头看着我，送来了憨厚、真诚的谢意。

    开始到了面试我了。面谈的考官戴着一副黑边眼镜，白白净净的皮肤，年龄不到30岁，问完了基本情况，笑眯眯问：“同学，你还有哪些补充的。”

    一看，估计这是刚毕业不久的知识分子干部，我心中暗喜。

    “首长，我感觉到了部队以后学习文化知识很重要。”我大胆地装出了一副腼腆相，试探着说。

    “怎么个重要，你说说。”对方依然是谦逊的笑脸。

    “嗯，我是这么想的，学习学习，除了现实生活中积累的知识，更多应该是书本阅读的延伸，数理化固然重要，但是那些励志的小说，比如《黄叶在秋风中飘落》、《在困难的日子里》，还有保尔柯察金的《钢铁》，让贫寒孩子，知道远处还有另一个世界，那里美好充实，但是要吃尽苦中苦，才能实现人生目标，对，《人生》我也看了两遍……”说到这里，我还想说自己看《水浒》不喜欢老奸巨猾、不识时务缺乏魄力的及时雨宋江，感觉这个眼前这个领导不能喜欢，就没说下去。

    “还有《平凡的世界》，主人公吃不上饭，瓢泼大雨中，去打最省钱的饭菜，他啊，勇敢拒绝自己不喜欢的权势家庭女孩……这些你也看过……”

    为什么说这些呢，这些书中故事，正是这个考官喜欢的啊。

    过失的故事，精神和内涵，依然具有里程碑式意义，想到这里，我按照预定思路，和考官深入交流着，时而共鸣，时而商榷，随后又对于话题中主角遭遇的谴责……

    看着我们融洽地交流，张林在半敞开的门外气的直跺脚，嘴里小声骂着：“文韬，你还真能了，来探讨人生了，老子我等着急了，你知道不，龟孙子。”

    “**的，坐那里享受着，让我们在外面煎熬，有意思吗？”好不容易过了很长时间，看着我轻松地走出来，张林死活拽住我刁难起来。

    “小林子，别这么吊，两个人一起，交流时增加印象，目标是过关，不是他妈的逞能，记住，你不能像我这样。”我刚才的潇洒散去，露出了本色，现在急的差点骂出口了。

    “不都一样吗，我也试试，老子都站半天了，脚都麻了，我也去和他扯一会。”张林转身要走，表情坚定。

    “弟，你听我的，他是学生官，文化人，又年轻，内心喜欢什么，我一眼就观察出来了，但是，绝对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性格，如果那样，他会认为，这是对文化的藐视，就容易砸了。”我耐心地和他说着。

    张林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我长得彪悍？就不行？”

    说实话，他长得确实有点彪悍。

    “有点关系，我认为你这种情况，应该这么做，人家问什么就说什么，多一句话都不说，这样反而成功几率很大，信我的！好吗？”我嘴里说着，表情上像亲哥哥那样看着他。

    “你不会像殷力那样吧？现在感觉，你俩怎么都挺爱出风头呢！”张林瞬间有点怀疑我的诚意了。

    “张林，这是两种风格，未来你会知道，我文韬绝对不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这是克服眼前的困难，未来比这大的困难更多，咱们一步步走！”说着，我深深地闭上双眼，感叹这个人生的小关口竟然也如此难熬，未来的新兵连会怎样呢。

    张林一怔，看着我因自己误解，处于痛苦的矛盾心情中，果断地转身，向着里面喊了声：“报告，我可以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