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柃听到这句话，便知对方真的认出自己来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真有神通禀赋和自己相似的存在啊。

    他这般暗想着，道：“我当然是真心帮助他们了。”

    犬大将道：“我们天狗一族感谢你，但藏头露尾终非好汉所为，尊驾可否告诉我，明明是一个人类，为何要跟着具肓混入我们巴山妖国的灵宴，还介入到我们妖国高层相争之事？

    说实话，狐妖一族的际遇，我们这些远亲部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这并不意味着，能够容许外人来插手！”

    李柃道：“你有所顾虑是正常的，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倘若易地而处，我比你还要更加警惕。”

    犬大将闻言，神色稍缓：“能够设身处地，说明你至少是可以沟通的，并不是那种仰仗修为实力肆意妄为之人。

    妖族这边，弱肉强食之风盛行，我见过太多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强者高手了。

    倘若胡嫪胡姤招来的是这样的人类，我还真的要警惕万分，担心给自家招来祸事。”

    他说到这里，忽的话锋一转，又再问道：“既如此，阁下又有何能，可以帮助他们呢？”

    这个问题，不待李柃回答，胡嫪就代他说了：“大将，这位可是有着大能手段的，他手底下也有不小的势力，完全可以收容我们天狐一族，至少让瑶山和巨柱峰那边的狐族安顿下来是没有问题的。”

    犬大将神色微动：“哦，看来还是位人族那边的大人物？”

    李柃道：“实不相瞒，本座李柃。”

    “李柃？”犬大将念叨了一下，忽的眼睛圆瞪，他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就是前些年头暴揍冥宗五鬼，正面硬刚血海魔尊化身的积香宗老祖李柃？”

    李柃微微一笑，淡然说道：“不错。”

    心中却是暗自奇怪。

    怎么妖族这边传扬自己名声，画风如此清奇，这会儿不该是惊呼，你就是传说中的清源妙法至道元兰积香真君……诸如此类的吗？

    “难怪，难怪，我说你身上怎么有股子特别的味道呢，我还从来没有在其他人修或者妖修身上闻到过那么多那么香的气味……”

    犬大将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初见李柃之时所感受到的气息究竟是怎么来的了。

    “大将，你就是靠嗅出我的味儿，才确认见过我？”李柃不禁好奇道。

    犬大将道：“我可以辨识世间亿万气味，尤其是各种生灵的气息，无论如何变化多端，只要身上气机不变，便无所遁形，之前曾经在城门口见过你一次，我便猜测是元婴高手当面，不愿多管，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面。”

    李柃道：“原来如此。”

    犬大将道：“我知你为何要问这么一句，想来是因你积香宗以香道起家，闻香天赋为基本功，不过还真是抱歉了，我们犬族的嗅觉天赋和你们的闻香天赋只是略有交集而已，具体之处，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是个明白妖，闻弦歌而知雅意。

    “那还真是遗憾。”李柃讪然一笑。

    犬大将转而却道：“不过，为了感谢你救助狐族，同时也是替胡嫪胡姤报答你的大恩，我决定赠你一样东西，或许会对你有用。

    这样东西，就是我们犬族古来秘传的一种灵药秘方，开窍散！”

    李柃听到，心中微动，忽的生出一种如同狂喜的心血来潮之感。

    他自修为高深以来，心绪平和，已经很少会这样大喜大悲了。

    这必然是因有着特殊的牵扯，直接告诉他，犬大将接下来要给自己的东西非常珍贵，对自己和宗门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

    李柃回过神，问道：“那是做什么用的？”

    犬大将道：“它所开之窍，乃是鼻窍，是一种增益嗅觉之能，强化关联神通的宝贝，具体是怎样的，我这里正好随身带有几瓶，你试过便知，稍后我再让小的们把炼制此物的秘方抄录一份给你。”

    李柃艺高人胆大，也不担心什么明枪暗箭，接了过来。

    犬大将对胡嫪和胡姤道：“你们随我来一趟，告诉我巨柱峰和瑶山那边的情况。”

    随后，胡嫪和胡姤便跟着犬大将先行离开了。

    李柃没有跟着去，因为这件事情还真的只有犬族这样的势力才能帮上忙，犬大将也算是身出名门，连巴山君都不怕，自然会安排好这一切。

    他把注意转到了手中这瓶开窍散上，放在鼻下轻轻闻了闻。

    有种呛烈的味道，但感觉不出什么异常，好像闻了个寂寞。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召来身后的狐妖侍女浦妆：“你试试看这东西。”

    浦妆皱着眉头，道：“这东西怎么这么呛鼻，有点像薄荷，但是烈太多了。”

    待得李柃把开窍散拿开，又惊奇的道：“咦？我的鼻子好像灵光了许多。”

    “你能感知到这些香魄的气息吗？”

    李柃以众妙化香诀催化数种香品。

    浦妆道：“好香啊，有好多种气味……”

    一番尝试之后，李柃惊喜发现，这份秘药的确是拥有着打通鼻窍，增益嗅觉之能。

    它并非专门针对香魄而研制，但意外的拥有奇效，尤其是对那种原本鼻窍堵塞，嗅觉迟钝之人，拥有着开窍的特殊功用。

    自己之所以感觉闻了个寂寞，是因原本就鼻窍畅通，拥有着顶级的嗅觉天赋。

    它对自己这般人物是没有什么助益的，要鼻窍不通才有奇效。

    李柃接下来继续测验侍女浦妆利用此散之后的闻香能力，发现已经可以比拟自己宗门内的一些特殊禀赋者，堪称香道天才。

    如果能够充分利用此物的话，至少辨识千百地香，感受数种天香，人香不成问题。

    甚至于，香道弟子之中不乏原本小有悟性，但却因鼻窍阻塞而被困在低阶境界的，一朝打通关窍，立刻顺风顺水，筑基结丹！

    等到那时候，机缘际遇更佳，难道还愁没有好前程吗？

    保守估计，就是这么一种小小的秘药，起码也可以为自己宗门增添数十筑基，如若把这个时间拉长到上千年，上万年，甚至更加悠久的历史去，还要乘上千百倍！

    这可当真称得上是意外之喜！

    “不，或许也并不是意外……”

    李柃忽然意识到，犬大将帮助狐妖一族是真，但是这份礼物，更加用心和刻意。

    他想交好积香宗，这是在谋外援！

    但，为何要谋如此远的外援呢？

    难道说，纪元末劫的消息，已经开始流传出去？

    ……

    接下来的日子，犬大将安排心腹去往巨柱峰那边办事，胡嫪和胡姤搬上了山间，休养生息之余，伺机行动。

    李柃则是带着浦妆去往其他几只狐妖的所在，准备接回她们。

    青葱的树林间，婆娑叶影摇曳，几只野狐站在石头上，人立而起，如同在警惕放哨。

    突然间，它们似是被什么惊动，飞快跑开。

    “居然藏在这边吗？”

    李柃意外发现，这处地方竟然是在距离巴山城不远的所在。

    可能是因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可能是因来不及安排什么，只能暂且如此行事。

    但无论如何，这些狐妖侍女都幸运的没有被敌人发现，得以顺利保全。

    只不过……

    看着眼前几个面露惊恐的各色狐狸，李柃感觉大开眼界，深深的感受到了自然造物之神妙。

    “还真的是全都变成妖兽一般的存在了啊……”

    几只狐狸露出了人性化的羞意，忙不迭的跑进山洞，各自穿衣整理。

    但她们此刻都是如同真正狐狸一般的野兽形态，人身时候的衣服根本穿不上，急得嘤嘤叫唤。

    “好了，别叫了，都变成这样了，还害什么羞？”

    李柃伸手一挥，数道法力祭出，如同有灵般在她们身上转了几圈，一会儿功夫，裁剪出几身合身衣裳，缓解了这些狐狸精的燃眉之急。

    “多谢真君。”浦妆看在眼里，真心诚意的感激道。

    李柃问道：“都在这里了吗？”

    浦妆道：“都在这里了，我的这些姐妹们都变回了妖躯原型，但是灵智还在，这些天真是受苦了。”

    李柃感叹道：“不是说妖修与妖兽的差别比人和猴子都还大吗，怎么还能够变来变去的？”

    浦妆道：“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李柃想了想，只能用返祖来解释了。

    北海那边，以灵香复活重生凡民，也存在着一些痴愚癫狂，魂魄不全的意外状况，和这种肉身气血缺失，妖躯退化的情况各有千秋，但应该都是同样的原因所导致。

    如若说人类那边神魂有缺，会导致痴愚疯狂的失魂之症，那么这些狐狸未能完全成功复活的缺陷，就是身残之症了。

    他伸手一挥，直接将几只狐狸纳入自己袖底，暂时藏了起来，准备带回去好好研究。

    他对帮助妖族通灵化形，其实还是颇有几分心得的，假以时日，这些死而复生的狐妖们都有机会变回去。

    实在不行，也有白小环负责照顾，不用他多操心。

    反正猫猫兔兔都养了，也不在乎多养几只狐狸。

    接回这些狐妖侍女，李柃又去往具肓所在的第七圣峰，与慕青丝汇合。

    这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

    慕青丝再见李柃，露出笑容：“夫君，你终于回来了，事情都办妥了吗？”

    李柃道：“都已经办妥了。”

    慕青丝道：“这几日我跟着具肓来到此间，还听到了一些巴山城那边的传闻，可真是精彩极了。”

    她是清高仙子，难得一脸八卦的兴奋模样，看样子巴山那边还真发生了不少事情。

    “哦，究竟怎么回事？”李柃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慕青丝道：“豹妖一族的兹连得知胡嫪失踪，发了疯般到处找他，和黑彪五兄弟大闹了一场，黑彪五兄弟被神秘人物惊退，没能完成巴山君交代的任务，恼羞成怒之下，竟失手打伤了她，妖皇夤吾不依，去找巴山君理论，又被有心妖借机拱火，差点两大妖皇都打起来了！

    夫君，那个惊走黑彪五兄弟的神秘人物是你吧，但后来那个拱火的，应该是妖族自己的别有用心之辈，呵呵，没想到这妖国的妖皇数量虽多，但是彼此之间勾心斗角，反倒还不如金钱大道那些高层那么团结……”

    李柃道：“那个人的确是我，但在此之后，我就没有管他们了，更不曾煽风点火，私下算计什么。”

    “应该不是我们妖修，而是冥宗之人做的，只可惜巴山君执迷不悟，又或者，明明知道如此，还在故意偏向他们，妖国高层已经很多妖皇明里暗里表示过不满了。”

    突然，具肓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她感知到李柃的气息，赶过来相见，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李柃看向她：“冥宗之人？”

    具肓道：“之前不是有个那什么业家的在找你吗，幽魂宗一向以来都和虎族有所联络的，虎族在他们教唆下，经常私下里残杀无辜妖修，祭炼伥鬼，就连一些妖皇的部族都深受其害！”

    李柃闻言，大为好奇道：“巴山君行事如此嚣张跋扈的吗？”

    具肓道：“不仅仅巴山君，整个虎族都那样，反正他们是万兽之王，就算有做得出格的地方，各族也奈何不得他们。”

    不知为何，李柃竟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怨气，看来具肓所在的蛇族也曾有过高手沦为巴山君的猎物。

    他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妖族生态。

    巴山妖国之内，号称万族兴旺，诸多不同物种，部族生活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其乐融融，和谐美满的局势。

    恰恰相反，这里是一个阶级森严的丛林社会，严格遵循着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

    妖国那些高层，从来没有真正把低阶妖修放在眼里，甚至就连本部同族都是肆意打杀和处置的对象。

    狐妖处境或许并不是个例，时隔那么多年，犬族之流还愿意帮助，也并不仅仅只是出于远亲的关系，而是真正的同情者，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