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空不禁奇怪地问道：“不行？为什么？你难道一点都不怕和五大家族为敌？”

    秋天想起了被埋在雪地的小雪，远在西星的星星，还有林绮淑，想起了在温泉城的最后一夜，苍鹰城主的追击，坚定地摇摇头道：“我要摧毁温泉城林家。”

    幻空哑然失笑：“我也了解过，你和林家有些矛盾，不过据我的情报，是你杀了他们的人，他们才是受害者，怎么你这小子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秋天一脸肃杀，说道：“我杀死林千道只是报仇而已。但我的仇只是千千万万受害者中的一例，五大家族倒行逆施，对上垄断了所有资源，对下造成了不公平，无数人为此受罪。”他顿了一顿道：“举我的例子说，如果我没有觉醒为武者，说不定这时便混在某个街角，浑浑噩噩地度日。还有千千万万像我这样的人，因为五大家族的存在，遭受着不公正的待遇，我要摧毁他们。还大家一个公道。”

    幻空吹了一声口哨，轻声笑道：“好大的志向，是谁教你说的？我记得国防部的宣传材料也没你说得这么愤慨激昂。”

    秋天脸上一红，当时要摧毁温泉城林家只是在不如意情况下一时的豪言壮语，加入国防部也只是为了这个愿景。实际上这时想来，他向来不是一个为国为民有责任感的人，只是从自身经历出发，他觉得该去做些什么，便这么去催眠自己。但这时被幻空一嘲讽，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便如同空中阁楼，被吹得东倒西歪。

    他加了一句：“理想很难完成，但总归是要有理想。”来坚定自己的信心。

    幻空道：“我倒不觉得很难完成……”

    秋天心中一动，问道：“莫非您老人家也觉得国防部能够压倒五大家族？”

    幻空故意不去回答他，只是悠悠道：“旧纪元大爆炸以来，五大家族为首的利益集团渐渐从台后显现出来，原本大家只是陷入了对五大圣者救世的崇拜之中。但后来，五大家族的说法便见诸于报端。这也是合理的。五大家族只是一个含糊的说法，事实上，历史上任何阶段都会有既得利益集团，现在的豪族世家，攀附于五大家族的那些小家族，这些占据着巨大利益的少数人，被称作五大家族。”

    秋天静静听着他的说话，说实话，他接受的教育并不多，当初在基础教育学校，也只是个吊儿郎当的学生，远不如小雪小夏这样的女孩子成绩优秀。听着幻空的说法，犹如打开了一道新的窗户。

    “五大家族也好，财阀家族也好，都是把控着社会资源的一小撮人。他们为了巩固自己家族的地位，必然需要放开一部分利益，选拔人才，这也能促进社会阶级的流动。这在旧纪元行得通。不过新纪元的情况却有些不一样。”

    “自从出现心力以后，你也知道，武者的出现是毫无概率可言的，完全碰运气。这种情况下，五大家族即便堆砌手中的资源，也无法笼络到所有的武者。你想想，如果五大家族自身某一代人没有一个是武者，而贫民窟中出了一大批顶尖的武者，会出现什么状况？”

    秋天心中心绪突然激动起来。

    “没错，这批武者就会争夺利益，从五大家族手上。这种武者的觉醒几率是随机的，因此谁也说不准。但我们姑且认为是平均分布好了。下层的武者越来越多，而上层的武者会越来越少。单纯提拔几个顶尖的城主，是五大家族唯一能做的事情。他们希望顶尖的武者，能够替他们把持住到手的东西，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以预见，这是不现实的。”

    “国防部的崛起也是可以预见的，没能得到五大家族垂青的底层武者必然会加入国防部这样的地方。万剑流还是有野心的，从他组建国防部的第一天起，我就预见到了这一天。”

    秋天大为震动，从这个睿智的老人身上，他突然看到了社会演变的脉络，而且很清晰。

    “精英武者越来越多地加入国防部，国防部的实力慢慢累积，最终一定能够超过五大家族。五大家族要喂饱的人太多了，内部过于腐败。最关键的是，五大城主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抗国防部这边不住膨胀的武力。你很幸运，没有被提拔为武者，到了你那一代，情况只会恶化。”

    秋天额头起了点点汗水。

    幻空的声音还在继续：“无论什么时代都是这样，掌握资源的是一小撮人，他们原本可以利用手上的资源巩固自己的地位，但却因为他们老祖宗发现的心力，被迫与底层的武者对立起来。而国防部就是吸收底层武者的地方，他们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厉害，最终推翻五大家族。就算国防部暂时失败了，以后也会有一个更强有力的组织去做这件事情。因为武者的觉醒是没有规律可言的。”

    秋天擦了擦汗，喃喃道：“这么说，我加入国防部还算明智……”

    “明智？”幻空的声音中满是戏谑：“不说五大家族还很强大，凭着国防部现有的实力，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假设国防部做到了这一点，掌握了最顶端的权力，我们来看看会发生什么？”

    “什么？”秋天今天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心情跌宕起伏，他将五大家族和温泉城林家作为自己最大的目标，可从来没有想过推翻五大家族以后，还会有什么情况，即便是国防部的同僚，恐怕也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

    幻空断言道：“国防部就是下一个五大家族！”

    秋天道：“这怎么可能？”

    幻空道：“你不要着急，慢慢听我说。国防部的武者现在看来确实精明能干，可他们也会结婚，也会有后代，他们的后代显然不会全都是一样精明能干的武者。我说过，武者的出现是没有规律可言的。国防部作为取得利益的集团，他们为了保住自己家族所得的利益，必然要和下一代的武者起冲突，到时候新的国防部会成立，目的是为了推翻现在的国防部。这是一个死循环，唯一不同的是，五大家族有着五大圣者救世的背景，平民百姓还能认可他们，一旦国防部以武力夺权，到时候根基不稳，斗争和更替会越来越快，流血冲突也会越来越激烈。你现在说说，你加入国防部是不是明智的行为？”

    秋天吐出一口气来：“原来如此……”他刚刚说出一句话，突然又提高声调道：“您老既然预见到这种悲剧，为什么不出手阻止？”

    幻空轻蔑地说道：“阻止？怎么阻止？这是历史的大潮，我也是前几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武者联盟从那时起便永远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就是为了能够超然于外。如今，我剩下的心愿便是武道的修行。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更少，如果你再不从国防部与五大家族的斗争中脱身出来，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秋天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