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4 第十四章 彤云又吐
- 15 第十五章 淮康之秀
- 16 第十六章 笙簧难画
- 17 第十七章 阑月半掐
- 18 第十八章 知与谁同
- 19 第十九章 暂伴横波
- 20 第二十章 暮云合璧
- 21 第二十一章 冷暖自知
- 22 第二十二章 霜天难晓
- 23 第二十三章 困倚蓬窗
- 24 第二十四章 水平天远
- 25 第二十五章 寒生轻晕
- 26 第二十六章 且过从容
- 27 第二十七章 但为卿系
- 28 第二十八章 灯花空老
- 29 第二十九章 帘外残红
- 30 第三十章 始觉春空
- 31 第三十一章 点绛传杯
- 32 第三十二章 凭谁难驻
- 33 第三十三章 浅卧藏龙
- 34 第三十四章 任披青蓑
- 35 第三十五章 庭前夜懒
- 36 第三十六章 步步为营
- 37 第三十七章 顾此失彼
- 38 第三十八章 不如归去
- 39 第三十九章 惊风未徂
- 40 第四十章 金虬斗转
- 41 第四十一章 白虹贯日
- 42 第四十二章 高阳俦侣
- 43 第四十三章 骎骎乍阙
- 44 第四十四章 神忧鬼愁
- 45 第四十五章 滟障惊乍
- 46 第四十六章 困挣夹刺
- 47 第四十七章 相思一点
- 48 第四十八章 来携素手
- 49 第四十九章 舒绿点眉
- 50 第五十章 薰风无浪
- 51 第五十一章 阻莺燕侣
- 52 第五十二章 迢递送晖
- 53 第五十三章 何处待风
- 54 第五十四章 凭吊岂堪
- 55 第五十五章 锦语琅琅
- 56 第五十六章 玉暖生烟
- 57 第五十七章 一倾含笑
- 58 第五十八章 衮龙欲傍
- 59 第五十九章 暇日寻味
- 60 第六十章 闻道欲涞
- 61 第六十一章 屏花燕飞
- 62 第六十二章 淑气偏催
- 63 第六十三章 挂雨雌霓
- 64 第六十四章 旧赏轻抛
- 65 第六十五章 灭烛怜光
- 66 第六十六章 了了二三
- 67 第六十七章 频听银签
- 68 第六十八章 犹隔回面
- 69 第六十九章 行天人镜
- 70 第七十章 留君剪韭
- 71 第七十一章 坠减空留
- 72 第七十二章 无梦南柯
- 73 第七十三章 无根行者
- 74 第七十四章 去棹波转
- 75 第七十五章 揽衣断袂
- 76 第七十六章 胡韧来哉
- 77 第七十七章 幽葩细萼
- 78 第七十八章 莫言饯离
- 79 第七十九章 清涟沉湎
- 80 第八十章 净洗铅华
- 81 第八十一章 忆飙动幕
- 82 第八十二章 平生有分
- 83 第八十三章 叶潋滟辉
- 84 第八十四章 容恬触香
- 85 第八十五章 磔恨不得
- 86 第八十六章 自醉歌眠
- 87 第八十七章 召君入魂
- 88 第八十八章 最苦难同
- 89 第八十九章 韶情一霎
- 90 第九十章 逐月追良
- 91 第九十一章 契阔嗟跎
- 92 第九十二章 萦损柔肠
- 93 第九十三章 足往神留
- 94 第九十四章 顾望怀愁
- 95 第九十五章 殷理旧狂
- 96 第九十六章 链锁昼魇
- 97 第九十七章 寻彼无息
- 98 第九十八章 惊兮旦夕
- 99 第九十九章 疑误离颜
- 100 第一百章 鹫翎轻逐
- 101 第101章 剑影偏斜
- 102 第102章 蜕濯成羽
- 103 第103章 澜动远空
- 104 第104章 无情有思
- 105 第105章 乍品得意
- 106 第106章 重寻无处
- 107 第107章 残灯孤灭
- 108 第108章 泪尽罗巾
- 109 第109章 几番秋暮
- 110 第110章 相择两难
- 111 第111章 月华收曙
- 112 第112章 不惜持与
- 113 第113章 归离远
- 114 第114章 停灯向晓
- 115 第115章 金阙鸣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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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水平天远
第二十四章 水平天远
如玉纳闷,心里暗想:这人是谁?也没人制止,怎这样毫无忌惮?”
心下想时,只见一男子大步迈了进来,他的相貌十分秀丽,乍看上去仿佛柔软而高雅。他的眉目分明,鼻梁挺直,鼻间又有些圆润,很好地冲淡了菱角的凛冽,他的肌肤不是耿醉君那般纯粹的白,而是犹如温润的玉石,却又比玉石温暖柔软。
“闭嘴。”耿醉君倒也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
男子着了一身亮绸面的乳白色长袍,外罩一件绣墨色的暗紫对襟坎肩。袍角上翻,塞进腰间别着的白玉腰带中。
如玉看得一愣,能有这样的穿着,必定非富即贵。又见他进来首先走到离床三块砖的地儿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行了上礼,心里更是诧异。
耿醉君不哼不哈地轻声应了,男子这才直起身子,看向了如玉。
“想必这就是新嫂嫂!”男子的声音如三月阳春,温熙地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如玉福了一福,浅笑道:“见过大人。”
男子摆摆手,笑道:“什么大人!嫂嫂只管叫我子敬即可。”
如玉笑了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耿醉君瞥了眼韦子敬,不咸不淡地飘来一句:“这次你倒是没把家当都赌光。”
韦子敬一愣,讪讪地扯了笑说道:“上次那也不是意外嘛,谁能料到那家伙居然真有两把刷子,叫我留不下半分面子。要我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迟早会遇到更厉害的!”
耿醉君轻哼,不置可否。
如玉瞧着两人似是熟人,想必应有许多话要说,便行了一礼说道:“即是故人来访,便容贱妾退下罢。”
耿醉君也不看她,轻轻地点点头。
如玉如遇大赦,端了碗就出了门。
她走得匆忙,没有半分留恋,像是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外边去。
耿醉君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本不该强求的事,偏要记挂着,生生拉至自己身边,分明是给自己找不爽快!
韦子敬一旁瞧着,见耿醉君一副呆愣的模样,唬得身子一顿,心里冒出了无数的疑问。
可是,就这么愣神也不是个法子呀。韦子敬上前轻声唤道:“耿爷?四爷?主子?”
无动于衷,耿醉君就和丢了魂一样,对外界的声音一概不理会。
韦子敬没辙了,推了推他:“爷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我啊!”
耿醉君眼里慢慢有了焦距,转脸去看他,见他满脸的担忧。耿醉君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从来只有他是最贴心的,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却比那远在万丈之隔的亲弟弟要体己多了。想起他那个亲弟弟,耿醉君又不由得黯然,想在很小的时候,两兄弟的感情是极好的,同吃同住同玩,一天不见心里就跟猫爪子挠过一般,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竟要对他赶尽杀绝。
韦子敬看着他难过的模样,心里老大的不忍心,自己想为他排忧解难,却连他抑郁的原因都不知道。
“爷,您的福气可不小,这才多久,竟又给自己添了美娇妻。”韦子敬轻轻笑道,想打破这一室的凝重。
耿醉君的眼神动了动,仍是不语。
韦子敬又继续说道:“上次见面时还对着小丫头念念不忘,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了新欢?”
听到这里,耿醉君便斜了眼睛去看他。
韦子敬一眼就看出了他眼里的落寞,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别告诉我,方才那个女人就是小丫头!”
耿醉君淡了表情,恢复成往常的那副漫不经心,弯了嘴角苦笑一声。
韦子敬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能找到多年前的那个小丫头,而且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人弄来了府中放在自己身边,看来在他这一趟远门期间错过了很多。
“嗯……爷您真厉害!”半晌,韦子敬才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耿醉君听了低声笑笑,说道:“万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什么万不得已!韦子敬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腹诽,说到底还不是忍不住,找到了心上人便立刻想亲近亲近!
“没想到小丫头竟长成这么水灵,看来谷下寒对她极好。”
耿醉君收了笑,面上无悲无喜地说道:“那不是她的模样。”
韦子敬一愣,不明缘由。耿醉君便将她是如何乔装打扮成安红缨,代嫁来到耿府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韦子敬不由得咋舌,他这位爷的执念有多深他是见识过的,只是没想到为了多年前的一次际遇,能在心里挂念至现在,而且还在暗地里使了这样多的手段。
耿醉君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底一阵嘲弄,自己这般作想怕是在旁人眼里是可笑得紧,只是自己已然踏进了万丈沼泽,怕是怎样都没法子净身爬出了。
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耿醉君敲了敲韦子敬的脑袋,轻斥道:“回神!”
韦子敬被唬得一跳,抬头见他不满地瞪着自己,讪讪地笑了笑。
耿醉君动手捻了捻被角,淡淡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老十一那边有什么动静?”
韦子敬肃了表情,蹙着眉头说道:“还是那样风平浪静,看不出一点儿异样,您这次的伤势这么重,恐怕万岁爷那边也瞒不住了,也难得十一爷能耐得住性子。”
耿醉君轻哼一声说道:“他那也叫耐得住性子?他要是耐得住性子就不该趁着这个当口对我下手!”
韦子敬应声附和,又道:“说起来也怪,眼看着克烈和乃蛮部落就要在边境开战,十一爷居然放着七爷不管,竟上了折子请求亲征!”
耿醉君一怔,重复道:“亲征?”
韦子敬点点头,继续说道:“万岁爷已经布下了加强南隅关的防御工事,同时在邻近的龙水关、泽垓关两处也派去了重兵驻扎,时刻准备应对这次的边境之乱。”
耿醉君微微一笑,神色傲然地说道:“边境之乱?淮康城正地处边境,怎么我这个都尉却不知晓?”
韦子敬听了心里诧异,转念却想起一个白衣翩飞的身影,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白朴。
韦子敬咬着牙狠狠地在心里吐出这两个字,好像这般便能将白朴本人也给深吞咀嚼了。
说到这个白朴,曾是让韦子敬一度都想暗中除去的人。
只不过是一小小的郡县太守,竟然也敢甩开胳膊对上耿爷,平日里也不管城内事宜,只知道在耿爷这里寻漏子,仿佛这便是他唯一的乐趣。倘若不是自己安排的内应查明作证,他还真会认为白朴是十一爷派来专门刁难耿爷的呢!
这次便也差不到哪儿去了,定是他将此事瞒了过去,让爷一个人认为淮康城仍风平浪静,一片安详!
耿醉君垂下眼睑,淡淡说道:“看来事态又要紧张了。”
可不是么!十一爷上书请求亲征,在这几个关口中,首当其冲的不就是脚底的这座淮康城吗?
这个外表无害,其实心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阴狠主意的小鬼,近些年来是越发让人摸不透性子了。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听宫里伺候过的人来说,都说是出了名的刻薄无情、性情难测。眼下见了他对自己的亲哥哥下狠手,不惜交结宦官,狠狠将耿爷打压到这个边境小城,现在又要来边境亲征,这说什么也让人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只可怜他的耿爷,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刁难。
良久,耿醉君抬起眼眉问道:“老十一还是对你心存疑虑吗?”
韦子敬哈哈大笑:“他怀疑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横着左右看着不顺眼,这次我特意绕了梁岐山,路上多走了半个月才来到这里,再怎么说我也是京城第一富贾啊,这样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说完,还特意拉长着脸挤了挤眉头。
耿醉君被逗得忍俊不禁,笑道:“得了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早些年我将那恒信拉下台,这第一的称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到你的头上!”
韦子敬撇撇嘴,不甘心地说道:“那恒信本就是一个奸商,除去他也算是为民除害,爷您这可是在做善事!”
耿醉君一听便愣了愣,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善事?我这一生,做了很多孽,要是待我命归黄泉,若能一得阎王收留,那便是我几辈子的造化了。”
韦子敬噎了噎,忙规劝道:“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要说罪孽深重,那也是被那些犊子们害的!要下地狱也得是他们做垫背!”
耿醉君不语,半晌才苦笑道:“子敬,这些年你因为我东奔西跑,还与皇室为敌,空有一手才能却得不到施展……”
说到这里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委屈你了。”
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大恩不言谢,深恩几于仇。
韦子敬眼眶一热,心里知道他这是和他掏心窝子说话呢!想他出身书生,本想追榜逐利地聊过此生,却造化弄人地使他遇上耿爷。老鹰出笼必将高翔于天,这样大的恩情,教他无以为报,况且今日能得到耿爷的信任,之前的那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夜也渐渐深了下来,静谧的大地陷入了沉睡。月光一丝不漏地洒在树叶、长廊上,又偷偷亲吻床楞子上的竹篾纸,最后温柔地洒落在屋子里,留下一地朦胧的光影。
万物变化,有多少看不清的迷雾重重,但耿醉君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过不了多少日子,那个人绝对会先出手。
到那个时候,谈佑,他的亲弟弟,未必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心下想时,只见一男子大步迈了进来,他的相貌十分秀丽,乍看上去仿佛柔软而高雅。他的眉目分明,鼻梁挺直,鼻间又有些圆润,很好地冲淡了菱角的凛冽,他的肌肤不是耿醉君那般纯粹的白,而是犹如温润的玉石,却又比玉石温暖柔软。
“闭嘴。”耿醉君倒也见怪不怪地应了一声。
男子着了一身亮绸面的乳白色长袍,外罩一件绣墨色的暗紫对襟坎肩。袍角上翻,塞进腰间别着的白玉腰带中。
如玉看得一愣,能有这样的穿着,必定非富即贵。又见他进来首先走到离床三块砖的地儿停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行了上礼,心里更是诧异。
耿醉君不哼不哈地轻声应了,男子这才直起身子,看向了如玉。
“想必这就是新嫂嫂!”男子的声音如三月阳春,温熙地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如玉福了一福,浅笑道:“见过大人。”
男子摆摆手,笑道:“什么大人!嫂嫂只管叫我子敬即可。”
如玉笑了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耿醉君瞥了眼韦子敬,不咸不淡地飘来一句:“这次你倒是没把家当都赌光。”
韦子敬一愣,讪讪地扯了笑说道:“上次那也不是意外嘛,谁能料到那家伙居然真有两把刷子,叫我留不下半分面子。要我看,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迟早会遇到更厉害的!”
耿醉君轻哼,不置可否。
如玉瞧着两人似是熟人,想必应有许多话要说,便行了一礼说道:“即是故人来访,便容贱妾退下罢。”
耿醉君也不看她,轻轻地点点头。
如玉如遇大赦,端了碗就出了门。
她走得匆忙,没有半分留恋,像是恨不得插了翅膀飞到外边去。
耿醉君有些茫然,又有些无奈,本不该强求的事,偏要记挂着,生生拉至自己身边,分明是给自己找不爽快!
韦子敬一旁瞧着,见耿醉君一副呆愣的模样,唬得身子一顿,心里冒出了无数的疑问。
可是,就这么愣神也不是个法子呀。韦子敬上前轻声唤道:“耿爷?四爷?主子?”
无动于衷,耿醉君就和丢了魂一样,对外界的声音一概不理会。
韦子敬没辙了,推了推他:“爷这是怎么了?可别吓唬我啊!”
耿醉君眼里慢慢有了焦距,转脸去看他,见他满脸的担忧。耿醉君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从来只有他是最贴心的,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感情却比那远在万丈之隔的亲弟弟要体己多了。想起他那个亲弟弟,耿醉君又不由得黯然,想在很小的时候,两兄弟的感情是极好的,同吃同住同玩,一天不见心里就跟猫爪子挠过一般,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竟要对他赶尽杀绝。
韦子敬看着他难过的模样,心里老大的不忍心,自己想为他排忧解难,却连他抑郁的原因都不知道。
“爷,您的福气可不小,这才多久,竟又给自己添了美娇妻。”韦子敬轻轻笑道,想打破这一室的凝重。
耿醉君的眼神动了动,仍是不语。
韦子敬又继续说道:“上次见面时还对着小丫头念念不忘,这才过了多久,就有了新欢?”
听到这里,耿醉君便斜了眼睛去看他。
韦子敬一眼就看出了他眼里的落寞,突然心里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
“别告诉我,方才那个女人就是小丫头!”
耿醉君淡了表情,恢复成往常的那副漫不经心,弯了嘴角苦笑一声。
韦子敬大吃一惊,没想到他竟能找到多年前的那个小丫头,而且还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人弄来了府中放在自己身边,看来在他这一趟远门期间错过了很多。
“嗯……爷您真厉害!”半晌,韦子敬才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耿醉君听了低声笑笑,说道:“万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什么万不得已!韦子敬不由得在心里暗自腹诽,说到底还不是忍不住,找到了心上人便立刻想亲近亲近!
“没想到小丫头竟长成这么水灵,看来谷下寒对她极好。”
耿醉君收了笑,面上无悲无喜地说道:“那不是她的模样。”
韦子敬一愣,不明缘由。耿醉君便将她是如何乔装打扮成安红缨,代嫁来到耿府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到最后,韦子敬不由得咋舌,他这位爷的执念有多深他是见识过的,只是没想到为了多年前的一次际遇,能在心里挂念至现在,而且还在暗地里使了这样多的手段。
耿醉君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心底一阵嘲弄,自己这般作想怕是在旁人眼里是可笑得紧,只是自己已然踏进了万丈沼泽,怕是怎样都没法子净身爬出了。
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耿醉君敲了敲韦子敬的脑袋,轻斥道:“回神!”
韦子敬被唬得一跳,抬头见他不满地瞪着自己,讪讪地笑了笑。
耿醉君动手捻了捻被角,淡淡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老十一那边有什么动静?”
韦子敬肃了表情,蹙着眉头说道:“还是那样风平浪静,看不出一点儿异样,您这次的伤势这么重,恐怕万岁爷那边也瞒不住了,也难得十一爷能耐得住性子。”
耿醉君轻哼一声说道:“他那也叫耐得住性子?他要是耐得住性子就不该趁着这个当口对我下手!”
韦子敬应声附和,又道:“说起来也怪,眼看着克烈和乃蛮部落就要在边境开战,十一爷居然放着七爷不管,竟上了折子请求亲征!”
耿醉君一怔,重复道:“亲征?”
韦子敬点点头,继续说道:“万岁爷已经布下了加强南隅关的防御工事,同时在邻近的龙水关、泽垓关两处也派去了重兵驻扎,时刻准备应对这次的边境之乱。”
耿醉君微微一笑,神色傲然地说道:“边境之乱?淮康城正地处边境,怎么我这个都尉却不知晓?”
韦子敬听了心里诧异,转念却想起一个白衣翩飞的身影,心下便明白了几分。
白朴。
韦子敬咬着牙狠狠地在心里吐出这两个字,好像这般便能将白朴本人也给深吞咀嚼了。
说到这个白朴,曾是让韦子敬一度都想暗中除去的人。
只不过是一小小的郡县太守,竟然也敢甩开胳膊对上耿爷,平日里也不管城内事宜,只知道在耿爷这里寻漏子,仿佛这便是他唯一的乐趣。倘若不是自己安排的内应查明作证,他还真会认为白朴是十一爷派来专门刁难耿爷的呢!
这次便也差不到哪儿去了,定是他将此事瞒了过去,让爷一个人认为淮康城仍风平浪静,一片安详!
耿醉君垂下眼睑,淡淡说道:“看来事态又要紧张了。”
可不是么!十一爷上书请求亲征,在这几个关口中,首当其冲的不就是脚底的这座淮康城吗?
这个外表无害,其实心里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阴狠主意的小鬼,近些年来是越发让人摸不透性子了。虽然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听宫里伺候过的人来说,都说是出了名的刻薄无情、性情难测。眼下见了他对自己的亲哥哥下狠手,不惜交结宦官,狠狠将耿爷打压到这个边境小城,现在又要来边境亲征,这说什么也让人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只可怜他的耿爷,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刁难。
良久,耿醉君抬起眼眉问道:“老十一还是对你心存疑虑吗?”
韦子敬哈哈大笑:“他怀疑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横着左右看着不顺眼,这次我特意绕了梁岐山,路上多走了半个月才来到这里,再怎么说我也是京城第一富贾啊,这样偷偷摸摸成何体统!”
说完,还特意拉长着脸挤了挤眉头。
耿醉君被逗得忍俊不禁,笑道:“得了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早些年我将那恒信拉下台,这第一的称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落到你的头上!”
韦子敬撇撇嘴,不甘心地说道:“那恒信本就是一个奸商,除去他也算是为民除害,爷您这可是在做善事!”
耿醉君一听便愣了愣,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善事?我这一生,做了很多孽,要是待我命归黄泉,若能一得阎王收留,那便是我几辈子的造化了。”
韦子敬噎了噎,忙规劝道:“爷这是说的什么话!要说罪孽深重,那也是被那些犊子们害的!要下地狱也得是他们做垫背!”
耿醉君不语,半晌才苦笑道:“子敬,这些年你因为我东奔西跑,还与皇室为敌,空有一手才能却得不到施展……”
说到这里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委屈你了。”
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大恩不言谢,深恩几于仇。
韦子敬眼眶一热,心里知道他这是和他掏心窝子说话呢!想他出身书生,本想追榜逐利地聊过此生,却造化弄人地使他遇上耿爷。老鹰出笼必将高翔于天,这样大的恩情,教他无以为报,况且今日能得到耿爷的信任,之前的那些苦头又算得了什么呢?
夜也渐渐深了下来,静谧的大地陷入了沉睡。月光一丝不漏地洒在树叶、长廊上,又偷偷亲吻床楞子上的竹篾纸,最后温柔地洒落在屋子里,留下一地朦胧的光影。
万物变化,有多少看不清的迷雾重重,但耿醉君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过不了多少日子,那个人绝对会先出手。
到那个时候,谈佑,他的亲弟弟,未必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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