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上）[检校职]

    内藤飒太的轰然倒地，让胡顺唐松了一口气，毕竟眼下的这种情况，是必须抓紧时间前往也许会消失不见的扎曼雪山，没有那么多时间向对方解释这些事情。胡顺唐一一唤醒周围除了市谷美羽和内藤飒太之外的同伴，众人苏醒后，虽说睡了一夜，但在睁眼的刹那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也深感疲惫。

    夜叉王起身后，一语不发，昨晚虽说自己晕过去了，但在晕过去之前却听到了黑衣人与胡顺唐的一番对话，对话之中黑衣人曾说过自己有事情依然在隐瞒着胡顺唐，这的确是实情，可同时他未说出来也是有苦衷——他还不明白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事情，是否与胡顺唐现在寻找的真相有关联。

    如果有，他一定会如实相告；如果没有，他会留下葬青衣让胡顺唐照顾，自己独自去解决，绝不拖累他人。

    让夜叉王意外的是，胡顺唐并未因昨天晚上黑衣人的话而质问他，反而只是敦促众人收拾东西立刻赶路。

    小金华是众人中苏醒得最晚的一人，也是第一个被黑衣人打晕的，等黑衣人离去之后胡顺唐这才想起他的存在，将其从山坡上弄到日本人的营地之中来，所以小金华完全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众人都保持着沉默，自己也干脆闭上嘴。

    葬青衣挨那一腿并无大碍，只是感觉呼吸的时候腹部和胸口有些难受，但莫钦的情况算是众人中最糟糕的，虽说脸上依然是笑嘻嘻的，可起身来行走的时候，好几次又摔倒在了地上。

    葬青衣去搀扶莫钦，莫钦只是摆手让她将自己那个酒壶给拿过来。

    葬青衣拿过酒壶递给莫钦时，想要帮忙将酒壶的盖子拧开，刚拧开就被莫钦一把夺了过去，惊了葬青衣不说，再抬眼去看莫钦却是满脸的怒气，随即又展露出笑容，也不解释为什么会有那种举动，而后轻声道谢，对着酒壶大口喝起里面的东西来，仿佛装着的是什么玉液琼浆一般。

    夜叉王来到晕倒的市谷美羽和内藤飒太跟前，抬眼看着眼望着远处扎曼雪山的胡顺唐问：“这两个日本人怎么办？”

    “前面还有什么危险，我们不知道，留下他们吧，昨晚的事情估计也能让他们知难而退了，况且他们手中除了那个mp3存储的语音资料外，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胡顺唐说完再一次敦促众人出发，甚至都不想再让小金华跟着，可就算他不许，小金华也会为了不知是否存在的财宝“独自”上路。

    “好，留下他们。”夜叉王抓了行囊，与众人一起跟随胡顺唐朝扎曼雪山走去，谁知还未走出十米，原本“晕迷”的市谷美羽翻身爬起来，看着转身来看她的众人鞠了一躬。

    市谷美羽鞠下身子，也不抬起来，只是大声恳求道：“请不要丢下我们！拜托了！”

    这句话除了“拜托了”三个字之外，其他的话都是用日语说出来的，除了莫钦与夜叉王之外，其他人都听不懂，胡顺唐还误以为市谷美羽是恳求自己救救内藤飒太，忙要夜叉王解释给市谷美羽听，告诉她内藤飒太只是身体虚弱，休息一阵就好。

    “这个日本女人让我们不要丢下他们。”夜叉王给胡顺唐解释道。

    莫钦只是扫了一眼市谷美羽，面无表情地离开，独自向那若隐若现的扎曼雪山走去。

    胡顺唐挥手让葬青衣领着修罗先行，追上莫钦，又对夜叉王说：“告诉她，那种地方她不能去，太危险了。”

    夜叉王原话翻译成日语告诉给市谷美羽，市谷美羽微微抬头，坚持道：“我一定要查明白亲人的死因！”

    “亲人？”夜叉王看了身旁的胡顺唐一眼，不明白市谷美羽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内藤飒太要查明宇都宫政次的死因，以洗清自己爷爷内藤中马的冤屈，为何如今变成市谷美羽的亲人了？

    “请带我们去吧！从昨天在公路上偶遇各位，我就知道各位不是普通人，特别是这位先生……”市谷美羽微微抬头直视着夜叉王，目光又垂下道，“这位先生应该不算是活人了！我说得没错吧！”市谷美羽说到这，又鞠躬道，“冒犯之处，请见谅！说出您的身份，我也是逼不得已！”

    市谷美羽这番话让夜叉王内心吃惊不已，虽说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右脚还是轻轻迈开，作势要上前质问市谷美羽到底是什么人，胡顺唐察觉到夜叉王“冲动”的表现，伸手拦住他问：“怎么回事？”

    “她知道我的……秘密！”夜叉王注视着市谷美羽，“她知道我不算是个活人！”

    夜叉王的翻译反而没有让胡顺唐那么吃惊，毕竟昨天夜里夜叉王与修罗配合，谎称是什么“山神”之后，市谷美羽的反应虽说是害怕，但没有内藤飒太那样激动，心想这个日本女人是不是看破什么了？今天听市谷美羽直接一言道出了夜叉王的秘密，随即明白昨天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

    “咸蛋，你问她，失踪的宇都宫政次是她的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找失踪的宇都宫政次，她又是什么人，问这三个问题就行了，另外叮嘱她，有一个问题不对，我们就不会带她一同前往。”胡顺唐看着依然保持鞠躬姿势的市谷美羽。昨晚那出双簧戏因为黑衣人的出现演砸了，那日本人手中握着的语音资料也毁了，就已经让胡顺唐感觉这趟旅途平添了许多困难，现如今这个日本女人愿意主动合作，那是再好不过了。

    夜叉王眉头一挑，低声问胡顺唐：“要是她说了，你真打算领着他们一同去扎曼雪山？”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带着外行找东西了，多他们两个不多。”胡顺唐上前蹲下查看了一番晕倒的内藤飒太，确定无碍后，将其背在自己的身上，又让夜叉王转告市谷美羽，边走边说，不过若要市谷美羽有半句假话，他会立刻扔下他们不管。

    市谷美羽连连道谢，在夜叉王的协助下收拾了帐篷等东西，立即向扎曼雪山脚下赶去。

    “好了！现在你应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背着内藤飒太的胡顺唐问道，侧头去看在旁边快走的市谷美羽，帮市谷美羽背着东西的夜叉王翻译了胡顺唐的话，等着市谷美羽的回答。

    “我和各位一样，是术士！”市谷美羽回答的时候，刻意看了一眼胡顺唐背上的内藤飒太，随即又道，“这一点，内藤君并不知道，请你们帮我隐瞒！”

    夜叉王将市谷美羽的话翻译完之后，胡顺唐摇头道：“术士？”

    “日本的术士与我们中国所说的术士是两回事，在古日本时代术士算是神职，类似祭司，后世也有阴阳师的称呼。”夜叉王简单地给胡顺唐解释了一番，又问市谷美羽，“你们寻找的宇都宫教授是你的什么人？”

    市谷美羽迟疑了一下，本想回避这个问题，但心中也清楚如果自己撒谎，逻辑前后出了问题还是会被胡顺唐等人察觉，只得实话实说道：“宇都宫政次教授是我的曾祖父，但很少有人知道，因为我的爷爷是宇都宫政次教授的私生子！”

    市谷美羽说到这，夜叉王立即解释给胡顺唐听，胡顺唐听完和夜叉王对视一眼，虽说都很怀疑她这个说法，但也没有确实的证据，只能听市谷美羽继续说下去：“宇都宫氏分支很多，但从镰仓时期开始，宇都宫氏就开始担当起术士来，也就是检校职。最辉煌的时期是在室町幕府时代，宇都宫氏与与佐竹、小山等豪族并称“关东八家”，不过从那之后宇都宫氏开始走向衰落，到战国时期除了本家还在苦苦支撑之外，宇都宫氏的分家几乎都已出走……”

    宇都宫氏的衰落后世有多种不一的说法，其中有很多人认为只是站错了阵营而导致的，可还有一种永远不会让众人信服的说法，那便是宇都宫氏“中邪”，在那个时代担任神职的人中邪是一项奇耻大辱，以至于得不到主子的信任，最终导致衰败。可中邪的原因是什么？无人知晓。宇都宫氏一直传下，虽然有众多分支，但留下还具备“灵能力”的术士屈指可数，一直传到宇都宫政次那一代算是彻底失去了那种能力，同时宇都宫氏的后代都认为其家族失去能力的主要原因就是祖辈中邪所导致的。

    “宇都宫教授，也就是我的曾祖父虽说是医学部的教授，但热衷自然科学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就是想搞明白当初宇都宫氏中邪的原因是什么，后来他在偶然间得到了一个盒子，盒子中装有一份古怪的手札，他按照那份手札的指示来到了中国，但随后死亡，与他同行的内藤中马在返回满洲国之后……”市谷美羽刚说到这，突然被在前方不远处走着的莫钦打断。

    “是伪满洲国！那是我们中国人的土地！”莫钦回头来冷冷地插话。

    “可是……中国人是中国人，满洲人是满洲人，这是事实呀？”市谷美羽根本不认为自己所说的是错误的，“是满洲人拜托我们帮他们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满洲人，那叫满人，听清楚了，我现在教你历史，满洲人准确来说不算是一个单一的民族，而是吸收了其他几个民族的统称，在皇太极未改名之前，当时还没有满洲这个称呼！还有，我希望你们日本人能明白什么叫做中华民族！”莫钦停下脚步，怒视着市谷美羽。胡顺唐见情形不对，忙举手示意莫钦不要再说下去了，即便是他心中也非常厌恶市谷美羽的说法，但持续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的问题重点并不在这里，而是要弄明白扎曼雪山过去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