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在门口是为了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完全没这个必要——你只要问一声，我就会告诉你。”拿着工具趴在圆桌上的仲迪稍稍抬头，用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说：“我在为陛下制作战车模型。”

    难怪圆桌上摆着各种不同形状的木头。

    “您准备给陛下做一个完全一样的战车模型？”在仲迪满是木屑的双手上扫了一圈，扬启充满敬佩的赞道：“不愧是战车主将，熟练战车的程度都到了可以自己制作的地步。”

    “我是碧澜护卫，你们的首领，不是什么战车主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仲迪挑着眉喝道：“你准备袖手旁观吗？还不过来帮忙？”

    扬启早就惊叹于雯灵战车的科技，又怎会错过这机会？要知道，用精钢制成车体并不难，难的是重量达到木制车体五倍以上的战车，居然比木制战车移动得更快，就连稳定性也远超过木制战车。难怪谁都知道钢制战车更为牢固，却只有雯灵战车能以精钢铸就，人类依然使用着木头配以皮甲的战车。

    用百分之一百二小心的动作，扬启捏起了仲迪示意他拼凑的零件。还没来得及将两个零件的结口位对上，仲迪的话便幽幽飘了过来。

    “隘口没提增加防备的请求。你怎么看？”

    说话时，仲迪的注意力全在手中正在打磨的零件上，仿佛说的并不是涉及军务的内容，而是漫不经心的闲聊。可扬启知道，这是仲迪在试探他的态度。这一刻，他有些后悔没对这位顶头上司深入了解。

    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任何一种回答站在不同的角度，都能找到不对的地方。也就是说，在不明白仲迪是何种立场的情况下，扬启只能依靠猜测对方的立场给出回答。若猜错了，仲迪会怎样对待自己？为防止立场不同的护卫给泽王起到不好的影响，让央杜调离弗蚀身边对仲迪来说不过是抬手一般轻松。

    他是弗蚀自记事起就陪伴在侧的雯灵，而且是从主将位置降至护卫统领。光凭这一点，弗蚀对自己的可怜信任就不足抗衡。值得庆幸的是，仲迪是个雯灵。若是其他种族，对立场不同的“异已”必会施加惩罚。“站错队”的人有几个得到过善终？

    所以，在美好的雯灵王国里面我可以想什么便说什么，反正不会惹来灾难。顶多无法在弗蚀身边看到泽国的变化吗？不行！扬启对自己说，随波逐流的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富贵来得莫名其妙，灾难也来得如同天降。你是个就算死也要明白原由的人，随波逐流并不适合你。

    弗蚀不是说仲迪赞成布防吗？那就找个最稳妥的说法赌一把！

    “隘口有鎏国的驻兵看守着贸易区。短暂停留的斧族和灮族又都是勇猛的生灵，这次动荡中帮了不少忙。这情况我向陛下汇报过。”专注地看着手中正在拼结起来的零件，扬启也用看似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我不知道咱们王师的情况，不敢乱下定议。若是兵力充沛的话，当然应该增防。若是兵力不够的话，泽国的生灵数量远超于隘口，显然应该保多数。”

    “你这几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瞄了央杜一眼，仲迪放下了手里的物品给予了肯定。“谨慎总是对的。你的回答不愧是二字为名的次批雯灵后代。”

    这算是过关了？扬启悄然舒了一口气，开始了反试探。

    “陛下说，让我跟着您促成布防这事。”见仲迪并无异样的反应，扬启才故作天真的说：“只管给我派任务吧。”

    过了好一会，仲迪才放下手里东西挑着眉问道：“你也赞成布防？”

    “我不想任何泽雯灵再因为善良丧生。”扬启激动的说：“您知道吗？隘口动荡没有任何一个逝去雯灵能够完整的进入泽湖。凭雯灵的力量，完全可以对貂兽就地正法，以断绝后患。可他们都选择了驱逐式交战或是控制对方的战争规则，最终被貂兽寻找漏洞围攻至死。我不想泽国还有任何一个雯灵与他们有同样的遭遇！”

    又何止是他们？失神纪元五百多年，有多少战胜对手的雯灵因此而亡？神灵说规则会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可为什么到了进入失神纪之后，规则却让更多的雯灵丧命？几百年前，让我从琼国到达泽地都要遵守的规则，何时才能将美好祥和带到我们身边？

    仲迪深呼吸了一下，将思维拉回了眼前。

    “布防也不能满足你的期盼。”仲迪近乎麻木的说：“参与布防的士兵一样会选择驱逐式的作战方式。”

    当然！只要雯灵不改变作战思维，无法凭借力量远超他族的优势得享安全。战争不是算术题，不是力量更强者便可以安全以退。可是，改变雯灵的作战思维便是违规。雯灵的作战思维来源于《道义》定好的战事规则之中，扬启绝不会在现下对雯灵的作战思维有任何疑议，更不会让曾是优秀主将的仲迪查觉自己对战事规则有着的不屑态度。

    “布防至少可以让未成年的孩子和丧失战斗力的雯灵远离危险。”端佯着紧密咬合在一起的零件，扬启叹着气说：“哪怕只是一声号角，也能起到通知的作用。”

    “怪不得陛下让你参与布防的事。”轻拍了一下央杜的肩，仲迪坦白：“我也是希望能起到提前通知的作用，才赞成布防之事。”

    “那我们开始吧。”放下手里的零件，扬启跃跃欲试的说：“您打算先我做点什么？”

    “我要知道就好了！”烦躁的拔开手边的零件，仲迪语气沮丧：“布防这事若不是人族发明还有转机。偏偏源起于人类王国。要让雯灵接受异族之物有多难暂且不论，若是被议会或是任何官员发现我们在促成布防，你我多半都得受到卸下铠甲去打渔的处罚。”

    “打渔也不错啊。可以每天和泽湖亲近。”学着泽淳义的样子，扬启眨着眼睛天真的说：“就是见不到陛下难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