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色，等到陈文浩想起要给未来的老丈人打电话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戴玉倩上午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一早便先走了。

    陈文浩拨通号码，电话那头很快被接通，戴父那标志性的沉稳声音响起，“喂，是小陈吗？”

    这点和戴父的名字极为相称，戴父全名叫做戴山石，山上的石头，还不够沉稳？好在，这点只限于个人的声音，其性格倒是颇为幽默，完全没有固执和强硬的迹象。

    陈文浩目前只和戴父见过一次面，还是去年被戴玉倩拉去做挡箭牌，那时候两人还未扯下最后一层纱布，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未免还有些腼腆。不过和戴父的那次见面，两人却很是谈得拢，言语颇为投契。

    戴山石身为商务部的高层领导，理所当然地对国内的企业状况非常关心，而像无限未来公司这样有如奇迹般崛起的企业，自然更是少不了投放注意力。在他的这种层级，能得到的信息自然是极多的，而了解得越多，兴趣就越大。纵观国家开放以来，国内企业投身自由市场竞争的日子也有三十多年的光景，却找不出这样的企业。流星般闪耀气球般膨胀的爆发成长型企业并不少，但要么是依赖营销轰炸，要么就是获取了某种垄断资源，其他以技术立本的企业，谁不是摔摔打打厚积薄发才逐渐占领市场优势。这家倒好，接连出手都是碾压性的产品。其黑科技的名头，就连中央的几个相关部委里面，都有所耳闻。

    结果没想到，自家女儿带回来的男朋友人选，竟然就是一手缔造这家企业的主角，戴山石自然有不少问题等着他解答。而对陈文浩来说，人工智能虽然优化了他的大脑细胞和身体潜力，但都只是为他如海绵般地吸收知识、勾勒企业蓝图，所创造的基础条件，能和戴山石这样站在国家高度看行业发展的对话，对他也是非常有益的过程。于是，两人在认识之后，时不时会通过电话或邮件交流下意见，于是造就了如今老丈人看毛脚女婿，越看越喜欢的诡异场面。

    也因为这样，当戴山石问起卡摩多公司最近的状况时，陈文浩也没想着隐瞒什么，将之前的协议内容以及这次会议上发生的情况都介绍了一遍。

    A和G两家风投的CEO联袂来到江海的消息，商务部早已得到消息，实际上，像这种级别的重要经济界人物，一旦入境都会受到注意，不论来自媒体或是官方。卡摩多公司股东会议的新闻早就被媒体爆出去了，这两天，国内跑财经口的一批记者不约而同地蹲守在江海市，卡摩多的市场部和义东园区的公关部，这段时间平均每天都能接到三四十家的媒体采访电话。

    电话那一头，戴山石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部里很关注这件事，近期也在收集国外的信息，有两点比较重要：一个是IBW公司最近正在和多家美国大公司密切来往，可能会联合成立一家公司，专门运营人工智能业务，背后隐约有官方力量在推动。”

    “另外一个和你公司的关系更大，美国国会很快将会通过一项特别安全法令，是关于人工智能对国家安全的影响，从已经曝光的内容来看，今后要在美国经营人工智能服务和产品的公司，必须是美资占控股权。”

    “这些消息估计你那边也有所了解，怎么样，介不介意说说想法或是办法？”戴山石很好奇陈文浩的决定，无论于公还是于私。

    陈文浩在电话这头不由自主地撇撇嘴，和体制内的人聊天就是伤脑细胞，总是说得这么婉转，直接说道，“现在这已经不是商业竞争的范围了，都快变成政_治问题了。目前来看，如果我想和对方学习，占领本国市场并对外设置壁垒，恐怕只有一条路可走。叔叔你帮我指点下，有没有可能？”

    戴山石再次沉默了几秒，随即轻笑了起来，“小陈，看来你已经有这方面的想法了，前来还在和我绕圈子。本来我还想提醒你一句，现在也没必要了。”

    陈文浩脑门三根黑线，体制内的人真可怕，嘴皮碰碰就能翻云覆雨，前面明明是你在和我绕圈子好不好……算了，看在你有个好女儿的份上，算你说得对，全部都对。

    两人打机锋一样提到的这条唯一的路，就是引国资入股，从而撬动相应的政策出台，类似于美国近期出台的那种，以国家安全为名，限制外资的人工智能产品进入中国市场。

    实际上，一开始，陈文浩并不打算引国资入股，当初刚发布了小卡系列智能软件，凭一腔的热情和满满的情怀，他的想法是要以此为利器，推广到全世界，改变人们的生活和沟通方式。当时还担心一旦有国资股东，在欧美市场非常容易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利益集团攻击，从而阻碍市场推广的进度。同时，引入A和G两家在欧美名气很响的风投资金，也有一部分出于这方面因素的考虑。

    但这一年多来的事实证明，他虽然有外星文明的黑科技作为支撑，但在政经领域内依然只是一个菜鸟，低估了这种超级大国对人工智能的重视程度和掌控欲_望，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同等技术时，还能咬着牙用着其他国家的产品，一旦有了可以替代的能力，立刻踢你出局没有二话。

    他也从中反省了不少：首先，人家好歹先是作为唯二的超级大国闹腾了几十年，然后身为仅存的超级大国又霸气了几十年，虽然最近几年有些后劲不足，但心气依然很高。其次，人工智能被他有意无意地发展到如今的高度，从技术发展的未来趋势变成了能够影响国计民生的现实产物，在国家战略中的地位已经被极大地提升了。接下来，恐怕也再是单纯的商业领域事件了。

    想通了这些，引国资入股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要从事这种关系到国家命脉的行业，还想保持完全独立，哪有这种好事。像小马哥的腾讯，股东中就有带国资背景，杰克马的阿里集团股东列表里，前几年也多出了中国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和国家开发银行这两大国家独资机构。

    说实话，这两位会找不到其他投资者吗？这两位就算在自家公司门口吼一声“我要钱”，都会有投资机构排着队跑着来送钱吧。之所以引进国资，不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嘛。即使如此，杰克马还在非公开场合说过，“我随时等待被国家招安”类似的话。如果从重要程度来划分，足够聪明的人工智能怎么都要比一家购销货平台及衍生品的排序更居前列。

    不过有一个底线必须坚持：入股可以，那是表明立场。但是管理权和控制权绝对不能让。为人做嫁衣，陈文浩还没这爱好。

    这一次，借着这次的股东风波，也许可以尝试下一步到位的操作。陈文浩也看中了国开行和中投这两家，从投资的角度来说，他们更专业些，而且牌子够响亮，算得上国家在金融投资界的两张名片。便宜老丈人的关系网还是很给力的，得知他的想法后，表示在这两家里面都有熟人，可以帮他牵个线搭个桥什么的。

    另一头，A和G两家公司动作很快，一份厚厚的退股协议已经交到他这里来了，入股合同里面只规定了强制退股的大原则，包括退股的触发条件，退股时的单价等等，细节部分还需要双方扯皮，不对，是协商，才能确定下来。

    不过这次，这两家明显打得是速战速决的主意，没有在其他细节上纠缠，但要求在两个月内付清所有款项。

    同时，脸书的意向书也到了，同样是退股，不过不是走的强制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