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咣当……”

    老旧的门锁，再次被砸开。

    秦雨涵叹息道：“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你。

    就没听说过，有哪位企业家回母校，进教室是用砸锁的方式进门的。”

    李东笑呵呵道：“追忆一下昔年的峥嵘岁月，想当年，我也是一方霸主级的人物。

    结果栽到了你手里，三年都没怎么抬起头来，这也算我吃的最大的亏了。

    这不，找机会发泄一下，要不然早就准备揍你了。”

    秦雨涵憋不住了，捶着他的肩膀笑道：“别说狠话了，还揍我，前前后后六年，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

    结果真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当时我还真有点害怕，怕你打我。

    没想到教训你一顿，你居然就怂了，欺软怕硬，你也太丢男人的脸了。”

    李东没好气道：“你要不是女人，要不是长的萌萌哒，我早打的你爸妈都不认识了。

    我那是少年慕艾，想跟你亲近亲近。

    你倒好，害得我都有了心理阴影。

    要不是你，就凭我这桀骜不羁的性格，加上帅气的脸庞，性感的身材，我初中少说也得找个十个八个女朋友。

    我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后面桌的那个女生……

    叫什么来着？

    现在给忘了，当时也是可爱小萝莉一个，对我可有意思了。

    上课的时候，每次都找我说话，想泡我，我死活都没答应。

    结果倒好，被你秃毛鸟一喊，见鬼了，那小萝莉再见了我，就跟见鬼似的，有次在路上遇到了，差点都吓哭了。

    我就无语了，这有什么好吓的？

    我打她了？

    泡她了？

    还是怎么她了！

    我不就是嫩了点么，用得着吓哭么，气的我好几天都想打人。”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秦雨涵捂着肚子不断颤动，每次听到这些，她都想笑。

    李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推开门进了教室。

    弃用的时间有些长了，教室里落满了灰尘。

    李东的鞋子上，瞬间就灰蒙蒙一片。

    李东也没在意，继续在教室中游荡，走了一会，李东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老旧的课桌上，早就被灰尘掩盖，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不过李东知道自己没找错，这么多年了，课桌板凳几乎没换过。

    他李东的大名，至今还刻在桌子上。

    李东用手擦了擦桌子，又擦了擦板凳，直接坐下道：“这玩意可以当保值品拍卖的，鲁迅刻了个‘早’字，流传到现在，三味书屋都成名胜古迹了。

    至于那个字是不是他刻的，那都不好说。

    我这李东两字，可是货真价实的，我自己刻的。

    学校的老师居然没发现，太可惜了，这要是当破烂卖了，还不得亏死。”

    “行了，求你别自恋了好不好。”秦雨涵笑的灿烂，走上前看了看道：“这字跟狗爬似的，我可以证明，的确是你刻的。”

    “怎么说话的？会不会聊天？”

    李东翻了个白眼，又趴在桌子上把前面的桌子擦了擦，开口道：“坐下来，让我回忆一下过去。”

    秦雨涵笑道：“我就初一在这坐了一段时间，后来给你揪了好长时间辫子，我都调到别的地方了，你还记着呢。”

    “记着呢，要不是你跑了，我都准备把你小辫子给揪秃了，让你尝试一下秃脑袋的滋味。”

    “你舍得吗？”秦雨涵笑容满面道。

    李东呵呵笑道：“不舍得，不过说不定能揪个女朋友回来呢。”

    “美死你！”

    秦雨涵鄙视了一句，也没顾板凳上的灰尘，在李东前面坐了下来。

    李东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别披着头发，扎起来，马尾辫……算了，我帮你扎，你别动。”

    秦雨涵果然不动，任由李东给她扎辫子。

    过了一会，李东看了看才道：“嗯，和以前一样了，我手艺不错吧？”

    秦雨涵轻笑道：“不知道，反正我看不见，不过感觉还行。”

    “肯定好，不信你回头照镜子看看就知道了。”

    “你说好就好。”秦雨涵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容满面道：“要不要再揪一下，让你更好地回忆一下？”

    “求之不得！”

    秦雨涵嬉笑，转过身去，背对着李东，马尾辫高高翘起。

    李东伸手轻抚着，眼神有些复杂，有些迷茫，有些不忍，更多的还是愧疚。

    持续了很久，秦雨涵一直没有转头。

    任由李东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起，教室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哽咽声。

    李东喉咙有些干涩，略显沙哑道：“哭什么？”

    “没，我从不哭的……真的，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哭的，你不信问我妈，她知道的……”

    “我知道，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秦雨涵身体微微颤抖，许久才抹了抹脸颊，背对着李东笑道：“谁哭了，你才哭呢！

    咱俩认识十年了，整整十年，连头带尾的话，都十一年了，你说，我什么时候哭过？”

    李东沉默。

    秦雨涵又道：“该玩的都玩了，该看的都看了，这是我们认识的地方，十年，算是一个轮回吧。

    有始有终，挺好的。

    很久以前我就想过，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曾经觉得，那一天的到来，我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的。

    我可以很傲娇地甩一甩辫子，用冷哼和不屑告诉你，除了你，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好难受……”

    低微的哽咽声在教室中回荡，秦雨涵的身体颤抖的更为厉害了。

    李东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久久无言。

    他可以和袁雪耍无赖，可以和沈茜耍无赖，可他不想对秦雨涵耍无赖。

    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自己可以一直无赖下去。

    半晌，李东才轻声道：“我不想放手。”

    秦雨涵沉默，没有说话。

    “我其实很难分得清，我到底最爱谁，可我知道，你不一样的……

    很多年以后，我忘了别人，却始终忘不了你。

    我不知道别人在做什么，不记得别人在哪，却始终还记得那个大笑着喊我‘秃毛鸟’的坏女孩，笑的特别坏，特别特别坏……

    她上名校，我上三流大学。

    她有份让人羡慕的好工作，我在人群中摸爬滚打，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

    她始终是所有人的焦点，我却低微如蚍蜉。

    夜深人静时，经常想起她，最终却明白，你我隔着一重天。

    可有那么一天，我忽然发现，原来，我也可以有了爱的权利，有了追求的权利，那时候，不管不顾，谁还在意其他。

    我分不清那是爱还是执念，可我知道，这个女孩是属于我的！

    她是我李东的！

    我不想，也不愿意，让她投入别人的怀抱，我想过，我会给她一切，给她所有，给她想要的所有所有……

    这个想法，很久以来，都维系在我心头。

    我一直觉得，我不会改变这个想法的，也不会改变这个念头……

    可有那么一天，我忽然发现，我坚持不住了……

    另一个女人出现了，在你不在身边的那几年，她默默地付出，默默地坚守，我忽然害怕起来。

    我怕，我会改变初衷，我怕，我会忘记那个魂牵梦绕的女孩。

    可我依旧在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象，她为什么看上我？

    我有钱啊！

    我有能力啊！

    我要是没钱没能力，她还会看上我吗？

    可转头一想，我他么要是一个废物，鬼才看得上我！

    我要真没钱没能力没地位，我凭什么去喜欢别人，去爱别人，去追求别人！

    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我凭什么觉得，我有钱有能力，别人就应该为我付出？

    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前面两年，我还记的我初衷，记得我的最爱。

    可后面两年，我渐渐地发现，我好像变了。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她三十多了，三十多的老女人了，她人生最辉煌的四年，居然陪着我这个毫无承诺的男人一起度过！

    她爱的是钱吗？

    还是爱的权利？

    很可笑的念头，我自己都不相信。

    当然，这些都不是我改变初衷的原因，哪怕三十多又如何，与我何干，我的执念，依旧在坚守。

    然而有天，当我开玩笑似的跟她说，你有白头发了，就一根……

    就这么一句话，她忽然惶恐的不行，我从没见过她那么惶恐，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

    可她那种惊恐，连我都被吓到了。

    吓到之后，便是无尽的不安，无尽的愧疚，无尽的自责……

    我的执念，这一刻崩塌了。

    真的，没多久，没多久之前，甚至你都快毕业了，快回来了……

    我甚至想着，等你毕业，给你一个盛大的典礼，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然而那一刻，我决定食言了……”

    李东的声音在教室中环绕，哽咽声渐渐消散。

    许久，秦雨涵低声道：“不是因为别的？”

    李东轻叹道：“别的？你觉得会吗？

    如今的我，巴不得远离政治，巴不得远离纷扰。

    说句狼心狗肺的话，如果只是单纯的利用，我早就一脚踢开了，这时候的她，对我没有价值可言了。

    踢开她，反而是一种自保自道。

    所谓的威胁，所谓的恐吓，都是一个笑话。

    她母亲也许会这么认为，可她母亲不懂，我踢开了她，会获得更多的资源，更多的人脉，更多的看好。

    不单单只是同情，我不想骗你，我爱她，要不然，冷血如我，是不会选择这么做的。”

    “那我呢？”

    “执念，和爱。”

    “你不觉得很讽刺吗？”

    李东轻声道：“是很讽刺，我也经常嘲讽自己，大男人，谈什么爱，到了现在，谈爱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归恶心，爱还是爱，不爱，我会放手的。”

    秦雨涵沉默了下来。

    教室中很安静，整个天地都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秦雨涵又道：“执念来自哪里？”

    李东吐了口气，“也许是梦吧，有些事解释不清。”

    秦雨涵不再问这个，转过头看了他一会，直视李东的眼睛，笑中含泪道：“也就是说，我输给她的，只是因为她老了？”

    李东苦笑，轻声道：“不是老，总觉得这个词被她听到了，她会发疯，是年纪的差距。”

    “那我宁愿我老十岁！”

    秦雨涵自嘲地笑了笑，半晌才继续道：“怎么处置我？”

    李东不吭声。

    秦雨涵点头笑道：“我好像明白了，你所谓的不放手，所谓的执念，已经告诉我了。

    可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李东舔了舔嘴唇，闷闷道：“因为不答应，我也不会放手！”

    “因为你有钱？”秦雨涵嘲讽道。

    李东摇头道：“不是因为我有钱才做，而是因为我有钱，我才能做到。

    我没钱，我也会这么做，当然，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做不做是一回事。

    比如当年，我就想过，你得单身一辈子才行，我甚至幻想着，你如果结婚了，我就去大闹婚礼……

    尽管只是去想，我做不到这些。

    可这些都是我的真实想法，因为我不愿意。

    只是以前的我做不到，现在能做到而已，这是执行力上的差别，而不是思想上的改变。”

    “你很霸道……一如既往。”秦雨涵总结道。

    李东点头，毫不否认道：“我承认我很霸道，因为我现在有了这个资格，尽管会让你觉得我自私，觉得我冷血，觉得我人渣。

    可我还是想说，你就是我的，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哪怕是死，我想看到的，也是你和我死在一起，葬在一起，而不是和别人！

    也许真到了那天，我会放手，可不是现在，因为年轻的我，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也不想看到这一幕，我会发疯的。”

    “你发疯又如何？”

    李东咕哝道：“你可能得单身一辈子，因为靠近你的男人都被我弄死了……”

    秦雨涵气急而笑，“你给你自己下的评语真的很准确，自私，冷血，无情！”

    李东讪讪道：“你可以加一个人渣，再恶毒一些也没事，我觉得我承受的起。”

    “就没见过和你一样贱的人！”秦雨涵咬牙道。

    李东点头，赞同道：“我承认，所以你终究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我不想自己后悔一辈子，违着良心说一声祝福，说一声希望你幸福，我做不到。

    我真要做到了，我就不是贱人，而是圣人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