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城打来电话是为了解释那晚的那个电话，虽然没有明确说，艾茜能通过危城温和又委婉的抱歉里听出那晚他喝醉了，手机是不小心拨过来。

    其实，危城没必要解释。如果手机真是不小心拨过来……聪明如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

    “对啊，吵我睡觉，所以我直接挂了。”艾茜轻轻一笑，接了危城的话，“原本第二天想找你要个红包补偿一下……结果一忙就忘了。”

    危城：“……”

    艾茜又说：“既然你要特意提醒我，红包快发来。”

    危城：“……好。”

    举重若轻的两句话，似乎消除两人之间的间隙，手机那端危城也笑了，然后像是一个大哥哥问她这几天工作如何，生活如何，身体如何？

    “听你声音，好像有点感冒？”危城问她。

    艾茜感冒症状一向不太明显，除了脑子会变得稍微迟钝一些，就是声音有点沙哑，一般人都发现不了。但是，她和危城生活了十年……

    “是啊，有点，不过快好了。”艾茜回答。

    她打电话的时候，身边有道视线往她脸上飘来两眼，每次只在她脸上逗留短暂的一瞬，然后继续泡茶喝茶。

    这短暂的一瞬，让艾茜意识到自己旁边还坐着费聿利这个外人，也想快点挂上同危城的电话。

    “好了，那我先休息了。”艾茜说。

    “好。”

    很多男人，简短的回答都透着一丝敷衍或漫不经心，比如费聿利；但是危城，总能在一个字的回答里给人百转千回的温柔体会。

    然而，漫不经心也有漫不经心的好处，比如他不八卦。只是前面往她这里看了两眼，费聿利就不再对她有任何好奇，等她挂上电话，也没有任何询问。

    该干嘛干嘛。

    艾茜有时候挺喜欢费聿利与人相处把握的分寸和尺度，明明她和他对外是完全两种表现形式，但是有时候，她觉得她和费聿利是同一属性的人。

    呈现给外人的皮相不同，但是骨子里，都透着薄凉，冷淡。

    真要命……两个内心温度都冷感的人，居然一块搞起了公益慈善。

    如果她是王君茹，估计也不会信任她。

    毕竟，一颗温暖的心都会骗人，别说像她和费聿利这样本就不太在意他人感受的人……

    ……

    是的，费聿利不太在意他人感受，他哥有一次就对他说，你共情能力太弱，很难交到知心朋友。然后，他好笑地问自己哥：“那糟糕了，我要成为孤家寡人了。”

    他哥话锋一转：“没事，你可以从商。”

    “现在不流行奸商了，你看我们家老费，都开始走共赢路子了。”

    “我一不会从事文学创作，二也不想做那个普度众生的观音，共情能力差点就差点。何况，与人相处难受的又不是我自己。”

    他哥点点头，也认同他的话：“不过你这样的，怎么谈恋爱？”

    费聿利有时候真觉得他哥操心太过了，难道共情能力差就铁石心肠了？

    他哥只是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他，开口说：“只是这些年家人都没见你好好交过朋友，介绍给你的女孩，你也没有好好跟他们相处。”

    他觉得他哥这话有点好笑，谈恋爱是一种爱的需求，他没有好好交过朋友是他暂时没有这个需求，如果他有需求了，他搞起对象一定不比那些花花公子差劲。

    还有他们居然疑惑他为什么不跟他们介绍的女孩好好相处，这事还成了他的问题。需要检讨的难道不是他们自己吗？

    为什么每次给他介绍的女孩子都入不了他的眼？！

    从头到尾，费聿利都不觉得自己共情能力差，而是眼光高超品味绝伦……

    年纪越大，对感情和对象就越挑刺。这是费聿利这两年深刻体会，不像年纪轻轻的时候，谈恋爱只是谈恋爱。

    很多时候连对方是谁都不太重要。

    费聿利谈过一段简短的恋爱，二十岁，在省队，从入冬到隆冬，维持了差不多三个月时间。女孩是学民乐的音乐系学生，比他大一岁，在A城读大学被朋友介绍给他，性格活泼乖巧，长相虽然不是特别漂亮出众，但也差强人意吧，好歹高于大众水平线。因为朋友介绍给他的原因，就是女孩当时参加一个高校校花评选比赛，获得了第三名还是第二名的优秀成绩……

    反正不是第一名，因为第一名已经成了他堂嫂。

    当然，校花评选水分也很大，女孩当时对他解释，自己照片是被室友恶作剧放到网上，那张照片还是她最丑的照片……

    都第二还第三名了，还说是最丑的照片……如果不是用了最丑的照片，那估计可以获得第一名了？

    费聿利觉得女孩谦虚是好事，但是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了。

    事实却是如此。

    原本，他觉得对方是温柔可爱的小家碧玉，结果对方是骄傲且敏感的小公主。当时运动员不允许谈恋爱，两人恋情就保持着打打电话，只要他一天忘记打电话了，女孩一个室友就给他发女孩写在社交账号上的心情。

    如同世纪末日。

    不过这段恋爱虽然谈得不怎么样，也有令他心动的时刻。

    那是两人第一次亲吻。

    女孩绕了半个城跑到省射击队等她，在寒冷的冬天等了三个多小时，他出来的时候她像是一只伫立在寒风里的寒号鸟，扑哧着僵硬的翅膀就撞入他怀里。

    那天他牵着她手，带她逛了一圈省队操场外围，然后，他吻了她。

    再然后，就分手了。

    分手原因很简单，一次聊天通话里女孩开着玩笑问他，射击和她谁重要。

    他回答：射击。

    然后，女孩就跟他闹别扭了。

    再然后，女孩打电话过来跟他分手。

    他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