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锦绣并不觉得她拿这么多钱有什么亏心的。

    她自己不太在意方子卖出去以后怎么使用，却不代表她不清楚这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吃食会给做餐饮行业的人带来多大的利润。

    万两银子确实多，但沈青禾日后能赚到的却更多，她拿银票拿得非常坦然。

    沈青禾一边让陆掌柜拟好字据，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看上去泰然自若的洛锦绣，心中被感稀奇。

    一万两银子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得到，洛锦绣出身很平常，他原以为对方怎么也该露出些许惊喜，不敢置信等等情绪，却不想她居然这么镇定，好像并不怎么把一万两银子当回事？

    转念又想到了她还弄出了好几种给贵夫人小姐们用的脂膏，很快又释然了。

    或许是最近赚的钱不少，所以才有点习惯了？

    同样让他有些稀罕的还有云景灏，早前他让人打听了不少关于云景灏的事情，但真正见到了人才发现，这个人和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庄稼户出身嘛，他便想着对方可能长得很魁梧，身上还带有庄稼汉特有的憨厚气息，或许也沾染了一些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凌厉，但实际上，云景灏的身材很挺拔，却算不上特别雄壮，长得也比大部分庄稼人耐看，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气势在他不愿意让人注意到时，也能收放自如，让人察觉不出任何异常。

    而沈青禾，经过片刻的观察后总有种觉得云景灏非常面善的错觉。

    难道是以前他无意中在什么地方早就见过了这位前千总大人？不应该啊！

    他又没去过边关，对方也没去过京城，怎么想他们之间都不会有所交集。

    沈青禾百思不得其解，陆掌柜写好了字据让他们双方按下手印之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对了，我听说，你除了会做各种新奇的吃食，还研制出了好几种广受欢迎的脂膏？”沈青禾好像看什么珍稀动物似地打量洛锦绣，“恕我冒昧，锦绣……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青禾，云……兄弟也可以这样叫我。”

    “……”都已经叫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据我所知，锦绣你只是这杏林镇周边一个小村落出身，怎么会懂得这么多赚钱的营生？”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比许多出身商家的人都要更会赚钱！

    要不是对方是云景灏的媳妇，不可能被他招揽，他都恨不得花重金聘请对方专门来给自己赚钱了。

    洛锦绣不疾不徐道：“只是平时没事喜欢瞎琢磨罢了，算不了什么。”

    沈青禾微微眯起眼，“一般人可没办法琢磨出这么多东西来。”

    “也许是我运气好。”洛锦绣面不改色地自吹。

    沈青禾看了她许久，洛锦绣始终不动声色，反倒是云景灏看向沈青禾的目光越发深沉，透出警告来。

    沈青禾莫名觉得后背有点发凉，左右看了看，又下意识地看云景灏，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才作罢。

    他也算是看出来了，甭管洛锦绣是怎么想出这些个赚钱的法子来，总归对方不是个简单的村妇，容易糊弄就是了。

    “实话说，我对你制作出来的那几种脂膏也很有兴趣，如果可以，或许我们可以再合作一场？”沈青禾拿起桌上的字据摇了摇，“毕竟，这第一场合作我们双方都很满意不是吗？你的润肌膏杏仁膏或许如今在府城有些名气，但比起京城来，还是差得远了，京城有许多达官显贵，其中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也会很愿意花费许多金银来将自己打扮得更出色，她们的钱可是好赚得很。”

    洛锦绣有那么一瞬间的确心动了，但很快便理智回笼，遗憾地摇了摇头，“现在我们作坊的脂膏也不过是刚开始往府城推广，一下子将步子迈得太大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先谢过沈公子的好意了，我暂且还没有这个打算。”

    “那么，脂膏的方子？”沈青禾试探道。

    “吃食方子之所以会卖掉是因为我本无意涉足这一行业，但眼下的，确实我准备长期做下去的自己的营生，所以，方子不会卖。”

    沈青禾面露遗憾之色，“那可真是可惜了。”

    洛锦绣却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说到底她和云景灏并没有足够强横的靠山，就算有那个野心征拓，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别到时候反而被那些真正的权贵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大钱没赚到反而把自个儿赔进去。

    沈青禾虽然是从京城来的，或许有些背景，但他们并不清楚具体对方有多大的分量，也不可能因他的三言两语便被他说动。

    之后沈青禾又东一句西一句地试探了一番，洛锦绣拿出了上辈子和人谈判的技巧什么都没让沈青禾试探出来，反而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不少事情抖出来，等后面意识过来后才猛地闭了嘴，可不敢继续和洛锦绣聊天了。

    云景灏察觉出对方心态的变化，唇角无声地勾起来，对自家能干的媳妇心里别提多自豪。

    让你试探，再试探小心把你自己的老底都给掀翻了！

    不过，沈青禾自以为自己及时止损停下了话头，却不知云景灏通过他前面暴露出来的一些事情，也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心中不是不意外百味居的东家的身份，但沈青禾和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利益冲突，接触一下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害处，只要对方别惦记他媳妇，这是他的底线。

    云景灏二人一直在百味居待到午时，在百味居和沈青禾一起吃了顿饭才准备回去，临走之前，沈青禾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对云景灏说：“差点忘了，我此行来其实还有一位友人一同作陪，他也有意想结识二位，只是途中有事暂时和我分开，大约这两日便也差不多该到了，提前和二位说一声，也好叫你们有点心理准备，说不定他会直接找到上溪村去。”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免疑惑。

    友人？什么友人对他们感兴趣？也是做生意的？那岂不是要和沈青禾竞争？

    回程中，云景灏将沈青禾的背景给她说明了一番，洛锦绣还挺惊讶，“原来他不是出身商家的？户部侍郎家的儿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当年不是只在边关打仗吗，还知道京城的事情？”

    知道户部侍郎叫什么还没什么，但连人家儿子叫什么都知道，就难免让人意外了。

    云景灏道：“当年还在边关的时候户部侍郎曾亲自来护送粮草，当时曾听他和将军提起过家中的儿子，当时记住了对方的名字，之前你套话时他也提了两嘴关于父亲的事，我便猜到正是户部侍郎。”

    “那就难怪了。”洛锦绣靠在他怀里笑道：“户部侍郎这官职可不低，背后有这么个老子做依仗，沈青禾的生意必然做得很顺，咱们也能跟着沾光了。”

    云景灏表情微顿，附身看她：“他提到的脂膏的生意，你真的不打算跟他合作？”

    “不急，我们现在赚的也不少，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非要将生意做到京城去，要是不小心抢了别人的生意，不，应该说我做出来的脂膏质量好到肯定会抢原来京城做这一行的人的客人，到时候指不定多麻烦，我还是更乐意在这小地方当富贵散人，日子过得有滋味还不怕有人找麻烦。”

    至少张知县作为地头蛇不会随便让什么人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他们目前赚的钱就算挡了某些人的路，也不至于能轻易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好歹云景灏在军营那边还有不少人脉留下呢。

    云景灏其实也不想自家媳妇把生意铺得太大，没看今天沈青禾就没少惦记她吗！要是她表现得更加出众，还指不定有多少人会打她的主意！他怎么可能乐意！

    只不过这点小心思不好让洛锦绣知道，云景灏便只是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

    摇摇晃晃地坐着车边聊天边回到上溪村，再次发现家门口多了辆马车，而且马车边上还站着个人。

    云景灏率先掀开车帘看了看，那人背朝着他们这边，从背影上来看，很陌生，应该不是他们认识的人。

    “最近咱家客人真是不少啊，这次又是谁？”洛锦绣也探出头来，注意了一下那人的衣着打扮，又看看那辆比之前陆掌柜坐的，甚至是曾经张知县来时坐的看起来更精致的马车车厢，心思微动，“沈青禾不是说他有个友人要来见我们，会不会就是这人？”

    云景灏不太确定，只道：“下去看看便知。”

    夫妻俩刚从车上下来，那人便似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回过身，径自走向云景灏，边走边开口问候：“在下听闻云千总居于此处，慕名而来，还请云千总莫要见怪。”

    对方一上来就直呼云景灏过去的官职，使得云景灏和洛锦绣表情都微微一变，但更惊人的还是对方的容貌。

    等那人在他们跟前站定，双方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后，三人不禁同时神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