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絮纹也心疼他，可是当着显然生气了的顾盼，也不敢抱，只得狠下心来，把头瞥向一边。黄絮纹不管，跟着她来的丫头婆子自然也不敢管。有宋文修的奶妈，看着实在心疼，正要开口说上两句，冷不防对上顾盼的视线，当即吓得一个趔趄，脑袋里空空如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宋文修足足哭了两个时辰，最后哭得嗓子也哑了，泪水也干了，知道没人会理会他了，才停了下来。

    此时宋武肃早已经被顾盼哄着，在她臂弯中睡着了。

    也亏得这孩子心大，吵成这样，也能睡得熟。

    “不哭了？”顾盼问道。宋文修却赌气，把头偏向一边。

    “兰心，拿竹鞭来。”顾盼也不管他气还是不气，吩咐道。

    黄絮纹一听，就绷不住了，连忙起身求情：“嫂子，孩子还小，不懂……”

    “你没当过母亲，不会管教孩子，很正常。他们现在，正是树立性格观念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走歪了，后患无穷。今日，我便教着，你好好学，回去之后，把孩子管好了才来。”

    说着，兰心捧了竹鞭过来，顾盼用手掩了宋武肃的耳朵，道：“打。”

    兰心不敢耽搁，上前便用竹鞭抽着。

    宋文修疼得满地打滚，又哭又跑，想要躲到黄絮纹身后，却被兰心给拽住。

    他方才哭了两个时辰，早已没什么力气反抗，只得一面哭，一面唤着娘亲。

    黄絮纹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跟着他哭。

    宋文修的奶妈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道：“夫人，小公子年纪尚小，若有不懂事的地方，说两句便也是了，万不能这样打啊。若是打伤打坏了，该如何是好？”

    说罢，见顾盼不理会，宋文修想要到自己怀中，却又挣扎不过，便要膝行向前将孩子搂住。她才不信，这个黄毛丫头，敢打她这样年纪的人。

    却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身后多了两个婢女，见她要动，直接拉住了她。

    这两个婢女的力气也不小，奶妈这样的人，竟也挣脱不过，只得哭着求道：“孩子还小，正是调皮的时候，并没有坏心眼。他是不懂事，不是故意如此，你说他，他便懂了，再不会做了。”

    顾盼却置若罔闻，吩咐小丫头拿了毯子过来，小心地给宋武肃盖上，生怕扰醒了他。

    奶妈见顾盼当真狠心，便也哭天喊地起来，口中的话难免就有几分刺耳。

    顾盼略一挑眉，便有一个唤做绿柚的丫头直接上前，两巴掌过去，打得奶妈一个愣怔，反应过来正要破口大骂，嘴中却被塞了一团布。

    口中无法言语，双手被拉扯着，整个人又是跪在地上，奶妈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心疼，只能哭。

    “好了。”眼见着打得差不多了，顾盼出声，兰心这才放开了算是奄奄一息的宋文修。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黄絮纹正打算去抱孩子，猛然听见这么一句，脚步像是冻住了一般，不能上前。

    宋文修趴在地上，小声抽泣。

    其实兰心打得不算狠，也只挑屁股上的死肉。可宋文修自出生以来，就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平日里宋长林连句重话也不会给，这，还是他第一次挨打，刻骨铭心。

    “第一，武肃是你哥哥，你竟敢对他不敬，以下犯上，该打。”顾盼说着，看了一眼黄絮纹，说到‘以下犯上’四个字时，黄絮纹明显一个颤栗。

    “第二，这金锁，给了武肃，便是他的。你没经过他的同意，便拿了过来私自处置，该打。”

    “第三，这金锁是我送的，你竟敢把长辈送的东西扔在地上，该打。”

    顾盼每说一个该打，宋文修就打一个颤，到了最后，因为害怕，又忍不住哭出声，只是嗓子伤着了，哭不大声了。

    “再让我看见你不敬重尊长，不敬重旁人，我便照死了打。”顾盼说完，抱着宋武肃回了内间，让他舒舒服服地睡。黄絮纹这才敢将受了伤的孩子拥入怀中，轻声安抚。

    终究是兰心不忍，寻了药膏，悄悄给了黄絮纹。

    黄絮纹感激地接过，一面嘱咐宋文修不得再发出声响扰了顾盼，一面给他上药。

    便是黄絮纹手上的动作再怎么小心，还是忍不住会痛。

    宋文修深怕再挨一顿打，死死地捂住了嘴，不敢出声。

    母子二人泪流不止。

    竹鞭抽人是最疼的，一抽下去，便有一个浮起来的红印子。

    兰心即便是手底下留了力，可毕竟也是当着顾盼的面，不好太过，宋文修股间，还是破皮出了血。

    小心给宋文修上了药，黄絮纹将宋文修抱在怀里，不停地吻着他，以安抚孩子的情绪。

    宋文修好容易睡着了，梦中仍然在哭，时不时的，就要抽搐一下，看着实在可怜，实在是……叫人心疼。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宋武肃像是睡醒了，内阁中传来说笑的声音。

    听见他们收拾好了要出来，黄絮纹连忙将泪痕擦干净。手中抱着宋文修，不知要不要放开。

    若是放开，她又实在是不舍。这孩子今日受的苦难太多，好容易安生一会儿。在她怀中平静的睡着，她又怎么舍得放开。

    若是不放，又怕顾盼恼自己偏心，恼自己过分宠爱宋文修——可是孩子，不就是拿来宠的嘛。

    若非为着宋长林以前做过的糊涂事，她又何必忍着委屈，来这里受如此羞辱，连带着宋文修也受罪。

    还没等她想好，顾盼就抱着宋武肃出来了，两人有说有笑，甚是开心。看见黄絮纹，宋武肃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面上的笑容也被怯懦所代替。

    “文修睡了。”顾盼倒是神色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许是累了。”黄絮纹笑道。

    “那金锁掉在了地上，再给武肃戴着，就不吉利了。我便另寻了个小物件给他，你可别嫌弃。”顾盼道，黄絮纹这才发现，宋武肃脖子上，挂着一块双鲤环错的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