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顾染便回来了，转手将衣服一抛。

    陆司野轻松接过，抬眼看她。

    “我待会儿得出去一趟，陆少爷有兴趣吗？”她道。

    “出去？”陆司野慢悠悠地抬手解开腰间的带子，“去哪儿。”

    顾染的目光触到他白皙的肌肤，立刻背过了身，没有多说，只答了一句：“好地方。”

    陆司野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好戏啊？那当然不容缺席。”

    顾染笑了笑，眼神渐渐犀利起来。

    天色渐晚。

    陆司野将车子开进俞磊所在的别墅区时，顾染看了这辆车一眼，转头笑了笑道：“陆少爷，你到底有多少辆车？”

    她担心俞磊事后觉出什么不对劲来调出监控，会发现陆司野的车进过这个地方，所以打算租一辆车来这里，陆司野倒好，打了个电话，车就送过来了。

    陆司野一笑，“老婆喜欢？没事儿，都是你的。”

    顾染抿唇，斜了他一眼，不想和他多废话，转头继续看路。

    “往前。”顾染道。

    “这不是上次去车库的路。”

    “嗯，这个车库还有另一条路。”俞磊的习惯她明白，这里的监控摄像她也明白，另一个入口更加隐蔽，俞磊也从不喜欢从那里经过。

    陆司野转头看了她一眼，顾染显然没打算解释，他眯了眯眼睛之后便转头开车，没有任何问句。

    车子开进车库，顾染一眼便看见俞磊的车子停放的地方，手指微微一收，眼神停在了那辆车的尾部。

    “走吧。”陆司野解了安全带，顺手将她的安全带也解了，转身开门。

    顾染犹豫片刻，拿起车边放着的紫外线灯便走了过去。

    陆司野站在一边，显然没有打算参与顾染的行动——有些东西，必须要让她自己来。虽然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但从顾染的眼神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得出这样的讯息。

    顾染深深吸了口气。

    她带了所有取证的东西，甚至想过如果检测出来了什么，她可以现在就报警，或许报仇就这么简单……但是理智很快就回来了。

    她来，也只是想为她最后的复仇多几分把握，凭着这一个证据，俞磊逃脱的几率还是太大。

    “陆司野……”顾染突然转头看了陆司野一眼。

    陆司野走了过来，“怎么？”

    “我……”她犹豫片刻，“我紧张。”

    陆司野瞬间扬眉，一双栗色的眸中满是讶异，紧紧盯着顾染此刻晃动的目光，眼神也是一漾，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了顾染在表达什么。

    这么久……她是第一次亲口说出自己的情绪，第一次不再强撑，能让她开口的紧张感，到底是有多强烈？

    “没事。”陆司野一伸手，将她的手臂握了握，笑了起来：“放手做，不行有我。”

    这话在他说来本应该显得不着边际，但此刻竟让她觉得莫名踏实和窝心。无异于一个承诺。

    她咬牙，后知后觉自己情绪外露得太明显，但刚才那一瞬间是真的没来由地害怕。这辆车，这个人，这段人生……太苦了。每每触及这样的回忆，苦涩就直接进入舌根，直到胃里。

    她握紧了手上的紫外线灯，低下了身子，伸手一按，黑暗中立刻亮起了光。

    顾染的手在车后移动着，突然一滞。

    没有？

    “怎么会……”顾染咬牙，立刻直起身，拿着灯在车上照了一遍。

    俞磊的车都是由司机定期去清洗的，她也查过了俞磊这几个月的动向，根本没时间去清理痕迹，怎么会这样？不可能……

    “江夕蓝说的话不能全信。”陆司野开口提醒道。

    “不。”顾染摇头，思索了很久也没有得出结论，“不应该这样的……”

    这一条线索如果失去了，以后就真的很难再抓住俞磊杀了林衣的把柄，除非是江夕蓝指认或者俞磊本人去自首——这两种可能性都几乎等于零。

    “这里应该有的。”顾染再一次拿起灯，在某个位置照着。

    她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血已经将视线冲得模糊，但隐约还可以看见车上的血迹，这里一定是有的……俞磊真的清理了，还清理得这么干净？

    顾染抿唇，刚才的紧张和欣喜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迷茫和无尽的低沉。

    车库不大，但十分空旷，此刻两人的呼吸声更加明显，一声一声，交错着钻进对方的耳中。

    顾染闭了闭眼。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觉得挫败，早该知道俞磊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人。

    “走吧。”顾染直起身子，走向了车。

    陆司野立刻抬腿跟上，看着她的背影，眉间微微一蹙。

    看着顾染的样子，似乎是笃定这车上会有些什么。江夕蓝的情报本来就做不得数，但这一次顾染为什么全然相信？

    他皱眉，也进了车里。

    一路上，顾染沉默不语，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拧眉的姿态让一边的陆司野都无法忽视。

    车子在别墅前缓缓停下来的时候，顾染才掏出了手机，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很快通了。

    “这么晚了，顾总什么事？”江夕蓝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有些疑惑和忐忑。

    “你耍我呢？”顾染的腔调有些冷漠和质问，“这就是你的诚意？给我一辆什么都没有的普通车，暗示来暗示去，想告诉我什么？”

    江夕蓝一愣，没想到顾染的动作这么快，有些试探道：“车上什么都没有？”俞磊在那之后根本就没有洗过车，车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你觉得该有什么？”顾染冷笑一声。

    “我和你保证，我绝对没有耍你的意思。”江夕蓝有些急了，开口道：“那辆车一定有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没找到……顾总，我们都已经敞开了说，我也诚心诚意要和你合作，这个时候骗你我不是自讨没趣吗？我是认真的，俞磊做了什么手脚我不知道，但是这辆车在我所知道的消息里面，是一定有问题的。”

    顾染哼了一声，“能有什么问题？我查也查了看也看了，之后你最好拿出点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别让我冒着危险白跑一趟。”

    江夕蓝抿唇，“……抱歉。”

    能低头已经是她的态度了。

    顾染挂了电话，仰头靠在了位子上，深吸了口气道：“演戏真难啊陆司野。”

    她既要试探江夕蓝是不是骗她，又要装作自己对事件毫不知情，只是一个被骗的发火的女人……太困难。

    陆司野笑了一声，“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不困难的。”

    “也是，”顾染笑了笑。

    和陆司野说话，分分钟的黑暗童话。比现实更加令人难以接受的，大概就是陆司野的言辞了。

    “江夕蓝那边什么意思？”陆司野也靠上了椅背。

    “她慌了。”顾染抬眼，“江夕蓝应该不至于骗我，只是信息没给全而已。至于俞磊的车……我迟早也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是他的车有问题吗？”

    “嗯。”顾染点头，“这条线索不能放，虽然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总要查到不能再深入了为止，我才甘心放弃。”

    对于俞磊，每一个机会她都只能选择抓住，现在他身后是整个林氏企业，百盛的规模还不够，也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就扩张的。只能等待时机。

    “过两天欢欢满月酒，我已经安排好了。”陆司野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满月？

    顾染眉眼一动，看了陆司野一眼。

    “干嘛，娘不爱了，还不准爹疼？”陆司野瞥了她一眼，干脆地开门下车。

    顾染失笑。

    这人……当爹是当出甜头来了？不过看着欢欢和陆司野一天比一天亲密，她心里也隐约觉得怪异，不明白这男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顾染推门下车，打通了萧晚的电话。

    “刚才发给你的照片，可以公布了，还是老样子，让它挂在头条里一个晚上，只需要一个晚上就行。”

    江夕蓝给的艺人秘密，确实是一份丰厚的大礼，足够俞磊喝一壶了。

    顾染挂了电话，勾唇。

    第二天。

    凰天。

    “啪！”办公室里传来一声爆裂的炸响。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他妈趁早收拾东西从凰天滚蛋！”俞磊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分暴躁。

    门口的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

    “俞总已经骂人骂一早上了，从来没见过他这样……”

    “凰天连续好几个艺人都出事了，王牌一个接一个落马，董事会那边又该有说头了，是你你不头疼啊？”

    ……

    议论声在门边不断地响起。

    “滚！”俞磊再次吼了一句。

    门开了，一个清瘦的男人灰溜溜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俞磊坐在椅子上，胸膛起伏，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额角的青筋依然是爆起的状态。

    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他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白楚笙，顿了顿，还是接了起来。

    “俞磊，你是不是耍我呢？我在这儿待了好几天都快发霉了，你给我个准信啊倒是？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