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洪夫人问得愣住了，讷讷地长了半天嘴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的这些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反应过来。洪夫人之前的所有问题都是铺垫，她的重点只在最后一个问题上。

    “你会把瑾萱的身份说出去么？”

    没错，这才是洪夫人的重点。

    唐局长这次来找我，当然是为了唐宇出车祸的事情。

    之前在市中心医院里，我潜伏在病房里伺机要都唐宇下手的时候，就曾经听到过唐局长和王涵之间的对话。当时他们手里并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是销金窑的X姐帮我做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的情况下，唐局长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过了这么些日子，在我甚至要把唐宇这个人彻底忘记的时候，唐局长却突然找上门来。我很难判断他是否手里真的掌握了什么对我不利的证据。

    那时候决定要对唐宇出手，我可以说是计划周详，步步为营，不仅让那三位乌克兰公主出来做诱饵，而且还把金山河和金雷两父子拉出来当了帮手。

    可是唐宇那小子的确太狡猾，也太谨慎，导致我原本周详的计划发生了变化。

    最后还是我亲自出马，才把唐宇那逼崽子送进了医院。

    但那毕竟是我在不甘心的情况下，临时起意。让唐宇发生车祸的那一幕，可以说是因缘际会，时机到了我不肯放过而已。那是在我计划之外发生的事情，连善后都做得匆匆忙忙。

    所有的关键证据都在那辆被推倒海里面的车子上，要是那辆汉兰达被打捞了上来的话，对我来说的确的糟糕透顶。

    可是退一万步想，就算那辆车子被打捞上来了，如果在车子上找不到任何针对我的证据的话，警方也不可能会介入调查。

    是不是正因为如此，唐局长才会亲自跑过来找我？要找我谈事情是假，他想套我话的目的才是真吧？

    对！一定是这样，否则这次找到医院病房里来的，就不会是唐局长，而是公安局的人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略定下来。

    我抬眼看了看洪夫人，最后视线落在了洪成勋脸上，目光和他对视在一起。“你们猜想的应该没错。唐局长这次过来，肯定是对我不怀好意。可他手里应该没有什么证据，就算有，也不是关键证据。可能只是掌握了一些细碎的线索，然后在加上自己的猜测，这才跑过来想套我的话。”

    洪成勋这个人，好像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为此自己的风度。哪怕此刻坐在医院病房简陋的椅子上，也像是坐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上一样，身板微微挺直，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腿上。

    听了我的话，他右手的食指微微动了动，和我对视的眼睛里，眸光猛地亮了一下。“这么说，唐宇的车祸，真的跟你有关？”

    我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却也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有句老话叫做“宁可人知，却不可对人言。”

    也就是说，哪怕满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必定和我有光，可我还是不能亲口承认。

    不是不信任洪成勋，而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之后，我不得不学会谨慎再谨慎。

    何况，洪成勋看起来对我并没有太多的好感。

    他这样的生意人，别管看起来多正派，可私底下要是没有点心眼和手腕的话，也就不可能把自己的事业做到这种地步。

    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小心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洪成勋默默看了我几秒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点点头。“我知道了。”

    洪夫人看看自己的丈夫，从他的表情里，似乎也看到了些什么，嘴角微微绷紧了一些，然后才转头看向我。“王野，其实你和唐局长，甚至和唐宇的事情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可如果这件事情涉及到瑾萱的话，我们就不得不多加关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怎么会不明白？

    唐宇一天不醒，唐局长都不会放弃寻找罪魁祸首。

    今天哪怕就是和我谈不拢，他也会继续追查下去。谁知道查着查着，会不会就查到洪瑾萱的身上？

    现在整个星海的人都以为洪瑾萱是洪氏夫妇的亲生女儿，洪氏夫妇可能也希望一直被这么误解下去。看起来他们对于洪瑾萱的关爱和感情的确很深，舍不得失去这个养女。

    如果洪瑾萱的身份是韩小月的这件事情暴露出去，谁知道后面还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韩小月真正的家人会不会找来？他们真的找来的话，洪氏夫妇必定会失去这个女儿。

    恐怕这是洪成勋和洪夫人最不愿意看到的。

    还有一点，如果洪瑾萱的身份暴露，她之前的时候事情都难免会被披露出来。不堪回首的过往，众人加注在她身上的异样目光和闲言碎语，会不会再度把好不容易从过往记忆中挣扎出来的洪瑾萱，再度推入痛苦之中？

    我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揪疼起来。

    我希望嫂子能一辈子过得平安喜乐，不希望她再度沉浸在以往的痛苦回忆之中。

    可我又舍不得从她的身边彻底消失。

    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怪圈，每当我出现在嫂子面前的时候，她就难以避免地会想起往事。

    说起来，我可能真的就是洪夫人所说的那个，让洪瑾萱不平安不舒心的根源。

    我要怎么办？

    洪夫人的意思我明白！

    她这是在隐晦的暗示我，从洪瑾萱的身边离开，再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只有这样，四年前的一切才会彻底和洪瑾萱断绝，她才能真正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我想嫂子幸福，可我又点不下这个头。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是吧？

    书上说的什么“只要我心爱的人过得幸福就好，我哪怕不能在她身边，可只要能远远看着她的笑容，我也能心满意足”。

    这些话都特么是狗屁！

    我希望我心爱的人的幸福，是我所给予的，我希望她只对着我一个人笑。

    这才是我真正的内心渴盼。

    “洪先生，洪夫人，我保证不会暴露洪瑾萱的身份，也努力不让别人探查到她的身世。”这是我唯一能保证的。

    洪夫人期待的眼睛里暗淡了下来，幽幽叹了口气。“人的心愿总是美好的，可是世事难料，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下定了决心就会避免的。”

    她说完这句话，就把自己的嘴唇抿了起来，好像已经对我彻底失望了，没有再和我谈话的兴趣。

    洪成勋摇摇头。“王野，恐怕你的保证我不能相信。按照我这段时间的调查，恐怕知道瑾萱身世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吧？那个和孙竟康关系密切的张海，他是不是已经知道瑾萱的身份了？既然他知道了，孙竟康是不是也有所察觉，何远君呢？你的好兄弟金雷、金风、还有你的女朋友蓝菲呢？……人的交际圈的无限辐射的。三个人知道的事情，转眼间就有一百个人知道，再以这一百个人为中心辐射出去，你说说，你的保证能作数么？”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

    更惊讶于洪成勋的调查速度。他才回国不到一天时间，就把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调查了一个底儿掉。

    就连已经遁走的张海，他都已经知道了？那还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住他？

    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行事风格。

    洪成勋，他真的只是个本本分分的白底商人么？

    还是说，我们所了解的，所看到的，只是洪成勋愿意显示于人前的表象而已？

    我不能说洪成勋假。只能说，人前的洪成勋所表现出来的，只是他真实面目的一鳞半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