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却声色俱厉道：“幼稚，你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你知不知道，代工产业竞争激烈、利润空间微薄，之所以繁荣，是‘以量取胜’，虽然参与了国际分工，但获利很少。这就决定了我们的思维方式，只能是严格的精工制造和严苛的成本控制。所以，FKS一向是‘赤字接单、黑字出货’。即以低于竞争对手的价格接受订单，通过制造、营销各个环节的努力、压缩和节省成本，仍能以竞争性的价格将货交给客户。所以，报表出来后，别人认为没有利润，但在FKS却能做出盈利，还不是小数目。就拿AP公司来说吧，AP手机的利润高达58.5%，但承担了其90%以上组装和生产任务的我们，利润率却不足2%；每台AP平板电脑最低售价为499美元，AP公司支付给我们的代工费仅为11.2美元，只占售价的2.2%，还不到给欧美代工厂的1/5。AP 上半年销售量为550万台，同比增长61%。收入超过100亿美元，可为其代工的我们，每台产品只拿到4美元，99%的钱被AP公司赚走了。除此以外，FKS的加工工时、工资标准、包括原材料、制造成本等全由AP控制，FKS只是工具而己。所以，我们若不压榨工人血汗，还怎么生存？”

    康继业却脱口而出：“你这样压榨工人，与凶手何异？怪不得媒体都称我为凶手。原来真正的凶手不仅是我，更是整个FKS和AP公司！”

    总裁冷笑一声：“如果FKS和AP公司是凶手，那么凶手名单上，还应该加上诺基亚、摩托托罗拉、索尼、思科、戴尔、惠普、IBM、任天堂、北电等一长串跨国巨头的名字，它们是FKS的客户，是压榨工人血汗的真正幕后黑手！”

    听了这话，康继业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白，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总裁却一挥手，疲惫地说：“好了，好了，你什么也不必说了。很多事情，也与你没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吧，我这次回来，根本与谁是凶手无关，更与这次跳楼无关。主要是，因为连续发生的多起事件，导致FKS的‘血汗工厂’的名头比‘代工企业帝国’的名头还响，连累AP公司也备受指责。很多AP消费者认为，AP在对自己产品要求上非常严格，甚至在AP的线上商店也是如此。那么，在其代工厂就不应该存在工作条件差、待遇低、使用童工，并且在员工福利和环保等方面都存在大量问题。因此，美国不时有激进组织宣布发起全球性的示威游行，声讨AP海外代工厂主要是中国大陆FKS虐待工人的行为。截止目前为止，共有25万人通过Change.org和激进团体SumOfUs.org签署了请愿书。纽约中央车站零售店作为这次示威活动的主要会场，还会散发大量AP垢产口海报和印刷口。在旧金山、华盛顿、伦敦、悉尼等世界各地的示威活动，也会在下月初陆续开始，并提交请愿书。AP公司实在顶不住舆论压力了，决定委托第三方即某人权组织，成立一个由劳动力权益专家组成的审计小组FAL，对中国大陆FKS首次展开调查。”

    康继业不以为意道：“调查就调查呗，我们FKS正好借这一机会，进行一次彻底的改革！”

    总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深深皱眉：“既然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明你的眼光，实在足够短浅。那么，我就直接说吧。AP委托第三方调查，其实问题并没有多严重，不过是走走过场，平息一下舆论而己。但是，如果我们真的整改，FKS就可能不复存在了。届时，不但我可能面临多项指控，或许要承担破产甚至坐牢的风险。你这个总裁接班人，也就失去了全球代工帝国总裁的权力和地位，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将离你远去……”

    康继业刚才还满不在乎的脸，不由一呆，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有、有这么严重吗？”

    总裁肃穆道：“也许，比这更严重！”

    康继业闻言，神色不由一凛，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总裁立刻意识到他的变化，这才不易察觉地点点头，语气重又温和了起来：“现在，讨论这件事还为时尚早。虽然FAL这次调查只是走过场，但我们也要好好应对。他们下周二就来深圳了，相关资料，我己经发送到你邮件了！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去好好准备一下吧。有不知道如何规避的地方，问海燕就是了。她来自流水线，在这方面极有经验。”说完，含笑望了望我。

    康继业顺从地说了一句：“好。”便立刻转身，同时示意我一起离开。

    我刚想抬脚，总裁却发话了：“你先去叫，海燕留下来，我有话要问她。”

    我只好收回脚步。

    康继业立刻意识到什么，很有担当道：“爸，我己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做主的，与海燕无关。”

    总裁立刻温和道：“你放心吧，我只问与她有关的事情！”

    康继业这才缓和了脸色，冲我柔声道：“那我先回去了哦。”说完，便很快转身，脚步轻松地走了出去！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总裁变幻莫测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

    终于，当康继业的身影完全消失，房门也轻轻合上时，总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我，刚才还温和的脸，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意味深长地问：“继业很关心你，是吗？”

    我不置可否道：“还、还行吧。”

    他目光犀利地看了我一眼，又问：“那么，你关心他吗？”

    我一时竟然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沉声道：“回答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