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再见

    别的东西都还好，就是那碗用裹脚布……哦不，是醋布做的肉汤实在是接受无能，而且早就已经习惯了后世“人吃的食物”的紫烟也实在是对坚韧不拔坚硬异常的窝窝头驾驭无能，能下口的就只有那碗“水泡干米粒”，也就是大名鼎鼎的行军餐“飨饭”。

    别看紫烟吃的艰难，那是因为她有厨艺有地位，对于一般的士兵来说，这已经是很好的粮食了。

    但是实在是接受无能的紫烟一边自鄙娇生惯养太久了都娇气成这样，一边却也实在是咽不下去。

    项羽看紫烟吃的艰难，不免有些心疼：“我都说了你不用跟着我过来，在那边你也不用吃这样的苦头。”

    “没事的，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虽然条件不好，但是紫烟知道有必须要做的事情，相比之下这点苦也不算什么，“这一次我有非来不可的理由，就不能总是让你孤军奋战啊！我不是真的没有自保之力的弱女子，你就放心吧。而且……还有这个呢，你不是试过效果了吗？”

    紫烟的眼神落在了拜访在身边占了半个营帐的大家伙，就是这些东西占了紫烟生活用品的位置，让她没办法开小灶只能吃裹脚布煮的东西。

    “好，这次，我们并肩作战。”项羽垂眼，紧紧地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虽然不愿意紫烟上战场遇到危险，但是她的心意他感受得到。

    自从项梁死后，他几经生死，虽然如今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世人只看到他威风凛凛威名赫赫，却从来没有人会怜惜他一直是孤军奋战。她，是第一个说，不能让他孤军奋战，想和他并肩作战的人。

    他是男人，是强大无匹的男人，甚至在世人眼中，他就是无敌的存在。但是越是强大得在世人面前不露出一丝破绽的男人，也许越是渴望着女人的痴痴怜惜。当全世界都指望着你撑起整片天空仰头瞻仰着他高大的背影的时候，有一个人来告诉你心疼你肩上的负担，想要帮你一起分担天空的重量。哪怕是蚍蜉撼树，也不能让你孤军奋战。

    而且，紫烟从来不是无用的摆设，她能弥补他最大的不足，做他最不耐烦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他们就像两个各有缺损的半圆，结合之后，才是最圆满的弧线。

    这一次的战斗，虽然情势如此凄凉，仿佛无论怎么挣扎都是必死的结局，但是却没有想到，或者说没有人敢想，他们要是胜了，会如何。

    胜了，他们就将赢来全世界。

    背水一战，誓死一搏，当然也要孤注一掷。项羽带来了他在附近所有的实力。这也是他同意带上紫烟的原因，因为就算留在营地，他也没有人手能留下来保护她。所以这个所有的实力里，包括了紫烟，自然也包括……范增。

    范增站在河边的高地上，模糊的眼睛隐隐约约看见几道黑色的身影没有留在他们原本应该待的地方，不由得把眉峰聚拢在一起。

    那几道人影是项羽的贴身亲卫，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紫烟的营地。

    所谓贴身亲卫，就是除却生死片刻不离身的存在，项羽去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换而言之，他们在哪里，项羽也就在哪里。

    如今这个关头，项羽正应该是最忙的时候，他却不在帅帐而又去找那个女人？

    范增气得抬脚就走，走了几步却又不得不硬生生止住脚步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项羽带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个军营里，他要是有正当理由哪里都可以闯，哪怕是项羽的寝帐。当然，他的“正当理由”里包括主帅犯错他犯言直谏这一条。但是这个任何地方里，唯一不包括的地方，就是紫烟的营帐。

    不是因为紫烟的地位比项羽更高，而是因为紫烟是女人，更是项羽的女人。全天下的雄性生物的禁地里就包括了后宫，而对于做人属下的人来说，老板的后院也是同样的禁地。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项羽不是死在了里面他就不能靠近项羽的后院，不然就是图谋不轨意图不敬。那是哪怕他主动召见都不应该去的地方。更何况，这种时候还远远不到他应该闯到紫烟营帐里去的时候。

    范增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半天，最后恨恨地叱了一声：“妖女误国！”一甩袍袖转身就走。

    到底是事务繁忙，项羽忙里能偷的闲，也只有和他吃饭的时候了。紫烟只是勉强喝了一小碗飨饭，项羽已经干脆利落地风卷残云一样把桌面上所有的食物清扫一空，那么大的碗干净地跟刚洗过一样，一点残渣油腻都没有留下。

    这是这个时代的惯例，低下的生产力让绝大部分人都还吃不饱肚子，所以浪费就成为了一种极其可耻会被万人唾骂离心离德的严重事件。项羽为了收买人心吃猪食一样的大锅饭，哪怕是一点都不喜欢吃却还是打了全肥的肉以彰显身份的区别，这么用心良苦自然不会摔在这件事情上，虽然碗里的东西他也吃的打个嗝都泛着馊水味。

    而且不管有多难吃，都是吃的东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吃饱没有力气是绝对不行的。

    “我该走了。”项羽说道，“你都准备好了吗？我们没有多少时间。”

    “明天就正是时候，放心。”紫烟也目露凝重。

    “你要的人已经到位了，东西也开始布置了，你……多多小心。”项羽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在喉咙口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这一句。

    “放心。”紫烟此刻才感觉到言语是这么的苍白，也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她送项羽出征，千言万语的叮嘱最后他的回答都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因为没有别的话能够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战场凶威，你要面对的危难比我多得多，你，更要小心。”

    项羽突然一把抱住她，用的力气很大，掐的她的身子都被他的铠甲硌得生痛，可是紫烟不在乎，反手把他抱得更紧。

    “再见。”

    再见，我们一定要再次相见。

    再见，我们一定能再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