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1节

    蓝麟风看到这些人的表情，便想到了他们的顾虑，随即轻笑一声“放心，不到最后时刻，我是不会窥探你们隐私的”

    众人闻言，脸上都是一片决绝，那样子就像是即便是死，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一样。

    齐磊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现实。

    那个被自己那么期待的人，就那么什么都没留下，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连给他们母子最后一眼都欠奉。

    他从小就视为一切的男人，是不是恨不得从没有过他这个儿子？不然又怎么会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他们明明就在一个城市，不是吗？

    齐磊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痛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既然是不被期待的，为什么要给他生命？就算是母亲的一厢情愿，即便是母亲的强求，那他是无辜的，不是吗？他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为什么他会视他为污秽，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呢？

    “……”

    齐磊不知道，他竟将自出生以来，所有的一切和怨恨，用喃喃低语的形式，缓缓的叙述出来，同时，也让冉阳等人变了脸色。

    “他……”兰馨泪如雨下，她轻轻握住齐磊的手“别这样，你还有我，还有我……”

    齐磊却仿佛听不到一样，他完全像是失了魂一般，仿佛留在那里的就只是一个没有魂魄的躯壳一样，吓坏了兰馨，同样也在冉阳等人心头狠狠的敲下一击。

    “齐磊！”我幽幽叹了口气，显出身形，将兰馨从地上扶起。

    齐磊空洞的眼中倒映出我同样漆黑的眸子，我在那双没有灵魂的眸子里，看到了那个慈爱的父亲，那个只存在虚幻之中的父亲，那份他渴望了一辈子，却一辈子也无法得的父爱。

    “殷凝！”蓝麟风沉声唤道。

    我摆摆手“我不会动用力量，我只是有几句话要对他说”我仰起头，迎上了蓝麟风略显担忧的目光，淡淡的笑了笑“难得的，碰上同样不被家人期待的人，我想……我知道他的心情”

    “……”蓝麟风顿时一噎，他也有着同样的问题，不是吗？

    “谈心而已，它奈何不了我”我弯了弯嘴角，抛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蓝麟风默然，他缓缓点了点头，慢慢将目光挪开。

    我在齐磊面前盘膝而坐，齐磊就跪在我面前，靠在一面透明的胸膛上，双眼中没有一丝神采，嘴唇微微张开，一副痴傻状。

    我将手肘放在膝盖上，拖着下巴，偏了偏头，看着他“你很渴望父爱，对吗？”

    齐磊眼珠动了动，却没有理我，径自沉溺其中。

    我苦笑了下“是不是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见齐磊无动于衷，我径自道“是不是只有得不到的，人们才会重视？那些在身边唾手可得的东西，是不是就真的不值一文？”

    齐磊抬了抬脑袋，眸子中似乎有些犹疑。

    “其实，就像小狗追逐着自己的尾巴一样，只要你不拼命追逐，肯放下脚步，肯回头看一眼，幸福就在你身后唾手可得的地方，世人都以为自己拼命追逐的东西，就是自己一生中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却忘记了，人生的意义不止是追逐，因为人们的脚步有快有慢，在你追逐他人的时候，也有人也在拼了命的追着你，也许你放慢脚步，就可以脱离困境呢？”我将身边愣神的兰馨拉到近前“与其去追逐那已死之人的父爱，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珍惜近在咫尺的爱人呢？”

    第912节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说风凉话？”齐磊猛然大吼。

    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这突然的动作，将兰馨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一会而就传出了“呜呜”的低声哭泣。

    “……”我拍了拍胸口，不得不说，这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好吧？

    “你懂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嗯？你知不知道当你即将要把加注在你身上的一切屈辱反击回去时，那个人却拍拍屁股走了，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齐磊闭了闭眼睛，眸子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这些我都可以原谅，可他凭什么？啊？我妈那么爱他，他凭什么让她一生痛苦，爱一个人没有错，可他就连死都让她在报纸上得知，我妈致死都带着自责，只为了他的恨，恨我们的存在，要知道我妈才是正室，她已经让位了，他还想她怎么样？他就那么恨我？连我唯一的亲人也夺走了，他就那么恨吗？”齐磊泪流满面，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这些他以为已经忘记，已经深埋心底的秘密，竟然在刹那间，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下，让他所有的伪装都成为了笑柄。

    “齐磊！”兰馨颤抖着抱住了齐磊的头“不要这样，不要……”

    我将目光从两人身上挪开，看向蓝麟风“他妈妈也……”

    蓝麟风眸子一沉，苦笑着点了点头。

    “哎，可怜的孩儿啊”我不由低声叹道。

    我转回身，将兰馨强硬的从齐磊身上剥离，一把将她扔给了冉阳“看好”

    冉阳被撞的踉跄一步，愣了愣，便将兰馨控制住，让她不能再上前一步。

    齐磊跪坐在地上，我盘膝而坐，必须抬头看他，我能清晰的看到他眸子中的光华在渐渐淡去“齐磊，人是自私的，我们也一样，这世界离了谁都不会变，时间照样在流逝，我只问你一句，你承不承认，你的父母已经死了？”

    “他们……”齐磊似乎是想反驳，但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死了，都死了，早就死了……”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你今天还能这么健健康康的站在这里，全都是你妈妈的爱，这条命不是你的，是你妈妈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换来的，你没有资格自我放弃，更何况是为了那个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的父亲”我看着他越来越挣扎的神情，不由舒了口气“事实就是事实，不管梦境如何美妙，总归是要醒的，为了自己，同样也为了爱你的人，爱，不需要理由，不爱也一样，过分纠结只会让自己失去所有”

    “不，她不爱我，不爱”不然，她怎么忍心当着他的面，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死去？齐磊拼命摇着头，但他脑海里却浮现了当初妈妈临死前的话语“小磊，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爱你，妈妈真的很爱你”这个声音就像是一个引线，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片段硬生生的扯了出来。

    “对不起，妈妈的爱很自私，对不起……妈妈无法在没有他的世界活下去，对不起……妈妈的小磊长大了，小磊要带着妈妈的份，幸福的活下去，答应妈妈……这辈子……千万不要……轻易把心……交出去……千万不要学妈妈……”

    “不……！医生……医生……”齐磊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自己，彷徨而无助，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出的时候却也是妈妈的忌日，那段最难熬的时间，再一次提醒他，这一切的真实，一切的一切，他都亲身经历，那并不是梦魇，而现在这幸福的一幕，一家人幸福团聚的一幕，才该死的是梦，是一个即使身死，都不愿醒来的梦。

    第913节

    “齐磊！齐磊！你醒醒，感觉怎么样？”兰馨扑上前，抱住了颤抖不止的齐磊。

    “兰馨……”齐磊虚弱的笑了笑，眸子中已然恢复了神采“我……果然是个健忘的人啊”他眼角沁出一滴透明液体，喃喃道“妈，对不起，我没听您的话，不过……这个傻瓜值得，值得……”

    “醒了？”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的一切过往，都在那个幻境中尽数释放，那样一个悲剧的人生，我不由看了他一眼“亦或许**下去，才是最幸福的归宿，现实往往残忍的想让人去死一死”

    “你说什么？”冉阳揉着被兰馨咬出血的手腕，皱眉道。

    “……”

    “没人能制住一个疯子”冉阳一点都不退缩的看着我“况且是在我对她投鼠忌器，她完全不理我死活的当口，我还没打算好做个残疾人”

    “……”

    “谢谢！”齐磊对着我伸出手“谢谢你的一番话”

    “呃……不客气”我在他手上拍了一巴掌“这也不是我的功劳，你是靠你自己的毅力走出来的”

    “我原本已经快要**了，如果不是麟风的那声断喝……他人呢？”齐磊环顾四周，不见蓝麟风的身影，急切的问道“是不是因为……”

    “我没事！”蓝麟风的声音远远飘来，但我却知道，他本人现在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里的一切。

    “凝！”蓝麟风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后悔了？”

    我知道，这句话是单独对我说的，所以我没有回答，只是用歉疚的目光看向齐磊，随即幽幽叹了口气，跺了跺脚“不管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

    我隐去一半的身体，被白子阳狠狠拽住“你又想落跑？”

    “……”

    这画面，只是在脑海里闪了一下，我就捂住了双眼‘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白子阳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就像拽着半截身体的碎尸狂魔一般，整个脸都白了，他目光游移在断口处，那样子就像在看是不是有肠子真的流出来一样。

    “……”

    蓝麟风显出身形，叹了口气，将白子阳略显僵硬的手拿开“她留下，也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你们在，我们也有底气”林彦拦住了蓝麟风的去路。

    “呵呵”蓝麟风冷笑一声“这个，我们帮不了你”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我们再次隐去了身形，回到了半空，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后悔了？”蓝麟风目光沉凝，他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你看到了他的过往？”

    “哎……”我长长叹了口气。

    “把他唤醒，你后悔了？”蓝麟风再次问道“为什么？”

    “有时候醉生梦死也是一种幸福”我幽幽的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特别是在这种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时刻，也许任由他**下去，才是正确的”

    “殷凝！”蓝麟风眼底闪烁着幽蓝色的光“他的人生是苦，但这都是必要的磨难，他过后的人生会有补偿，人生有得必有失，你是不是也受了影响？”

    “……”我一愣，随即抬起头“好像是诶！”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怎么会有那种想法呢？”

    “可能是你们的心情产生了共鸣，因而影响到了你的思维，它不够强大，无法真正的影响到你的判断，所以……”蓝麟风将我不断**自己的双手拿下来“答应我，下次由我去”

    “你就不会产生共鸣？”我无所谓的道“大不了下次注意一点……”

    “你还想有下次？”蓝麟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

    “…呃…”蓝麟风目光突然定住。

    “怎么了？”我诧异的看着他一秒变脸。

    “他们人呢？”蓝麟风身形一闪，人已经占在了刚才冉阳他们停留的地方。

    “……”这是……我不由的心脏狂跳，不是吧？这地方跟丢……那跟死亡……还有差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