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节

    姚浩轩也不说话，而一旁的梁子也沉默了良久，才收起了脸上的冷意“这里不好？”他的语气很冷硬，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再好也不是真的”姚浩轩摇了摇头“我确实对你存有愧疚感，但这不代表我可以放弃生命”

    梁子忽然笑了起来“果然，人类都是自私的，一旦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和利益，什么都是白瞎”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可以留下来陪你走完这个梦，但我不能，在外面有我的亲人，更有我的爱人，我不可能因为一个虚幻的梦，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姚浩轩也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领。

    “哼哼~你以为就凭你，你出的去吗？”梁子一改原先的痞样，脸色阴沉下来，眸子射出两道寒芒。

    “给你个美梦你不肯睡，一定要在噩梦中消亡……”梁子的样子又变回了小时候，他小小的身体在一点点融化，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怎么会……杨湾，你个贱人……”

    “杨湾……？”姚浩轩的脸色变了变“我警告你，别打她主意”

    “啊哈哈哈哈……呵呵……呼呼”稚嫩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想……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呜哈哈哈哈……”不等他笑完，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化成一滩污水，淅淅沥沥的撒满了火锅店的地板。

    “浩轩，浩轩？醒醒……该醒了……别贪睡……”杨湾温和的嗓音，似乎在整个梦境响起，姚浩轩茫然的抬起头，他似乎看到了杨湾的脸，就在这个梦境的上空，一脸焦急的对他呼唤。

    我们看到，由蓝麟风所幻化的镜面中，整个画面出现了龟裂，随着裂痕越来越多，镜面上出现了一整片的坍塌，天塌地陷之后，姚浩轩发现了自己所处的境地，也明白了杨湾为何如此急切。

    姚浩轩被困梦境之后，整个人的力气陡然大增，冉阳和齐磊两个人这段时间，连番被迫疲惫应付，拉不住还情有可原，可就算加上了白子阳，三个人还是被拖着一步步走向湖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三个人的行为，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可这些人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三人一点点接近湖边。

    好在姚浩轩在关键时刻醒了过来，杨湾惊喜的从水里爬起来“浩轩，你……没事了吧？”

    姚浩轩摇了摇还有些昏沉沉的头，勉强笑了笑“我没事，不要担心”他是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强行抵抗住欲望的侵袭的，所以消耗掉的精神太多，导致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本能的不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担心，才勉强自己说话，可他依然高估了自己，一句话才说完，这段时间的体力消耗，和精神紧绷后遗症，让他整个人眼前一黑，拖拉着几个人，“噗通”一声跌进了湖中。

    冉阳等人扑腾了半天，才总算是拖死狗一样的，把姚浩轩拖回了岸边，几个人在岸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林彦在一旁看着，嘴角不屑的撇了撇“真是难看”

    “……”我看着林彦的样子，不由抬头看向蓝麟风。

    蓝麟风呵呵一笑“我相信，凭你应该看得出来，他，并没有问题”

    他没问题，也就是他本性如此了？

    “他的欲望，该不是什么征服世界吧？”我索性将包放在地上，坐下来道。

    “怎么可能”蓝麟风笑了起来“他啊，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只能说……造化弄人吧”

    第918节

    “那他的过去是个什么样子？”我很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出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又心狠手辣的奇葩。

    蓝麟风的目光闪动，有些躲闪的避了开去“我说千遍万遍，都不如你亲眼看一遍，这些人之中，他是最先进入幻境，只是其他人不曾发觉罢了”

    我连忙将目光挪到了画面上，在那里，白子阳正“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冉阳则将面朝地面趴着的姚浩轩翻过来。

    几个人都精疲力竭的想要当场睡去，兰馨和杨湾忙前忙后的照顾四人，林彦则盘膝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眼神冰冷的看着其他人，仿佛那不是他的同伴，而是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杨湾的话刺激了他，他已经无法像最初那般抵抗幻境的侵袭了”蓝麟风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难道这个人才是它的目标？”

    “他进入幻境了”我也注意到了林彦的目光，他的眼神虽冷，但……里面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蓝麟风沉默的点了点头，随即竖起手掌，轻轻往镜面上一拍，原本的画面立刻分崩离析，当画面再次清晰，眼前的景象却已经变了，残破的木质屋子，简陋的家具，吱吱嘎嘎的木床，那上面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太太。

    “……”我被眼前的一幕惊住，手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那老太太目光浑浊，嘴角流下了透明的液体，透着血丝的嘴唇不断的开合，似乎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奶奶”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上下仅仅只有一片褥单的小孩，从老奶奶身边凹下去的床板下探出头“您又调皮，又把小小子挤到这坑坑里来了”

    小孩委屈的从坑里爬出来，床板的边缘似乎破了个洞，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破败的木床上费力的挪着。

    “小屁孩儿，干活了”

    这时，屋外一个凶悍的女声，将小孩吓了一跳，他惊慌的擦掉老太太嘴角的涎液“就来，就来……奶奶，等等就有粥喝了”

    “这个是……”我实在是看不明白，这和林彦又有什么关系。

    “他，就是林彦的童年”蓝麟风叹了口气“他是个遗腹子，在他妈妈怀着他的时候，他的爸爸出海生死不明，后来他的妈妈也因为难产死掉，就连这唯一的奶奶，也因为护着他，和叔叔婶婶闹翻，中风都没钱医治，变成了这副样子”

    我闭了闭眼睛，这怎就一个惨字了得啊。

    蓝麟风继续道“如果按照他真正的记忆来走，他的奶奶会在他干完活端着粥回来之前咽气，之后他会被孤儿院接走，在孤儿院被大一点的孩子欺负排挤整整两年，最后被一对经济不算富裕的中年夫妇领养，之后……”

    蓝麟风微微闭上了些眼睛，长叹口气“他尽可能活的正常，童年的阴影让他十分在意自己是不是活的有尊严，他开始隐藏自己，制造出一个阳光向上的假象，他发誓，他一定要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他开始努力学习，渴望从知识中找到自己所渴望的优越感，中年夫妇对他很好，却不能给他想要的尊严，他想要更好的生活质量，所以……他拼命学习，拼命做导师眼里的好学生，可当他毕业后才发现，他的一切努力，还不如自己那个有钱女友的一句话管用，他曾经也试着靠自己的努力，可他发现，那一纸毕业证书，简直就比废纸强不了多少，那个时候起，他就选定了自己以后的生活方式，他有能力，只是缺少平台而已，而他的女友又恰好给了他这个平台，仅此而已”

    蓝麟风顿了顿“之后，你应该都差不多，从廖雨晴那里知道了”

    “……”我顿时一阵无语，虽然他的发疯有一部分的外在因素，但很大的一部分还是来自他自身的不平衡心理，如果他肯摘下有色眼镜，回头看看那对中年夫妇的付出，如果他不是把自己圈进孤寂的城堡，冰封自己的良知，那么一切……都将会变的不同。

    第919节

    画面里的孩子，似乎很害怕，他似乎知道奶奶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迈着小短腿从奶奶脚下跨过去，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迈着急促的脚步冲了出去。

    然而，他跑出去的方向却是他以前死都不会踏进的叔叔婶婶家。

    等小孩费尽心力的跑到一户普通家庭的院落时，院落的大门也刚好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的男人正好出门倒垃圾。

    “二叔，二叔！”小孩冲了上去。

    “怎么是你？”男人眉头皱了皱“拿去，快走，别让你二婶看见”男人从兜里拿出钱，塞到了小孩手里。

    小孩眼里出现了希望“二叔，救救奶奶，求求您，救救奶奶，她快不行了”

    “怎么了？小小子，你说清楚”一听说自己老娘快不行了，男人显然也慌了手脚。

    “二叔您快送奶奶去医院吧，我去孤儿院，我去”小孩在哭花的脸上抹了一把，整个脸更加的不能看了。

    “呦，那老不死的终于开窍啦？”这时，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插了进来。

    “也不想想，我们这家境，怎么可能同时供养两个吃白饭的闲人，她是我们家那口子的妈，不养说不过去，你既然有地方肯收留，乖乖走了不就得了？”一个画着浓妆，妖娆的少妇扭着细腰走了出来。

    “快别说了，小小子说妈快不行了，我们快去看看”男人焦急的道。

    “急什么，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大事，小小子，我问你，你是不是自愿去孤儿院的？”

    “是，我是自愿的，二婶您快去吧，奶奶今天的样子很不好”小孩祈求道。

    他的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表情，他既然都是要去孤儿院的，那么他就自己走，还能保下奶奶的命，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小孩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跟在二叔二婶身后，却无奈腿短人小，等他到达他们的住处时，就只剩下了温热的床铺，床铺还带着温度，也就是说奶奶被带走时，还是活的……

    小小的身影佝偻在门边，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稚嫩的童音带着些许寂寥，他抹了把泪，去附近的好心人家，象征性的帮了点忙，换来了他的早餐，他不喜欢不劳而获，所以邻居都会让他帮点忙，然后再给他些吃的作为‘答谢’。

    在这里，他没有名字，奶奶是文盲，只给他取了个小小子的昵称，而其他人，不是叫他小屁孩，就是小不点，总之是五花八门，他有时候都不弄不清自己到底是叫什么了。

    午后时分，他等到了奶奶获救的消息，也等来了孤儿院的老师。

    孤儿院的老师很和蔼，会牵着他的手，对他嘘寒问暖，但是他知道，他人生中最为灰暗的两年即将到来。

    等到了那噩梦一般的地方时，他更是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果然，这里还是当年的摸样”小孩嘴角露出一丝不符合年纪的讥笑。

    老师将他介绍给当时孤儿院的几个伙伴，这里的孩子都比他大，在老师面前，都会很友好，可老师一走就……

    而如今，他看着当年欺负过他的孩子，只觉得幼稚，饭菜被抢，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哭叫着找打，床铺被打湿，他也会厚着脸皮找老师，撒谎自己尿床，求帮助。

    他觉得，他真的变了很多，在不知不觉间，他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时间的长河，到底将他推向了什么方向，他眼中的迷茫，将他此时的心境，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我们面前。

    这时，我不由想起了蓝麟风当初的那句话，也终于明白，他所说的那句“只能说……是造化弄人”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