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看上去非常自信，其实心里也是没把握的，所以她昨晚才会患得患失，而魏长老显然是猜到了她的虚张声势，这一层玲珑七巧阵，说明了就是玲珑七窍心，心思越重，越难破阵。

    而她竟没察觉，那么轻易就中了他的诡计，要不是萧子夜及时叫醒她，她会慢慢陷入自己的思绪不能自拔，走火入魔，最后痛苦纠结自尽而亡，她怎么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她懊恼得敲敲自己脑袋，静下心来细细思索这个阵法的精妙。

    七巧阵。她忽地想起当初凌霄阁中的传送阵，那阵法组合，好像和这有点相似呢……她闭上眼睛，一步一步在心里默数，想起当时凌长老排查传送阵时的手法，拿出一支羽箭开始在地面画了起来。

    萧子夜看着闭着眼睛的凌如芊像跳舞一般，轻挪慢跳，地面慢慢被她画了一幅奇怪的画，以方形圆形为基础，加了些看不懂的字符，就在凌如芊一笔一画细细勾勒的时候，她微一顿足，羽箭轻点地面，她唇角微勾，睁开眼睛：“找到了。”

    魏长老一定想不到，他信心满满的阵法，竟是被凌如芊从布局到细节一环一节都给画了出来，而他刻意除去的生门，也被她重新安上了，凌如芊将最后一笔画完，四周瞬间变了场景，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在他们眼前缓缓升起，凌如芊回头朝萧子夜嫣然一笑：“走吧！”

    拉开大门，走进去后大门便瞬间消失了，凌如芊环顾四周，发现这竟是一片芬芳的花海。

    大片大片的花，从脚下蔓延到远方，微风吹拂，花枝随着风轻轻起伏，真是美轮美奂，凌如芊惊喜地叫道：“哇，想不到魏长老竟然还会布这么美好的阵法！”

    “美好什么？”萧子夜冷笑：“仙界而已，空无一物的俗。”

    什么？这明明是花海啊！凌如芊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道：“你难道没有看到花海吗？”

    萧子夜回头看她，眼中一片荒芜：“这是诛仙台，哪来的花海？”

    凌如芊无法看到眼前巨大的诛仙阵，锁链长长从龙柱上蜿蜒而下，龙柱上的雕龙仿佛活生生的一般精美，她只看得到萧子夜眼神寒冷如冰，气息摄人，仿佛下一刻便会将她诛杀在此，她被他的气势骇得退了半步，便看到有银光在萧子夜右手慢慢堆积，不好，他这是真动了杀心……她大喝一声：“萧子夜！这一切不是真的！你醒醒！”

    眼底的杀意猛然消退，萧子夜的眼神恢复锐利，定定地看她半晌，忽然不发一言侧过脸去。

    凌如芊怯怯地看着他：“你还好吧？这是幻境，你要守住本心不被幻境干扰……不然你很有可能就会把我当成你最憎恶的人给杀死。”想来魏长老没阻拦萧子夜的跟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要不是她在第六层失误后有所警惕，说不定也被阵法所迷，那现在她只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萧子夜？”她小心翼翼地伸头去看他：“你没事吧？”

    “没事。”萧子夜抿唇负手而立，眼中幻境尽消，可是他脑海里却依然浮现着刚才那一幕，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来修炼万年，他依然这么在意吗？

    凌如芊不敢吭声，眼前的花海也已经消失，她不由叹了口气：“你肯定看到了心里最期盼又最遗憾的事情吧，我也是……以前在阁中的时候，总幻想着要找一大片花海，我要在里面打滚，跑跳，怎么跑也跑不到边，所以我一直想出阁，这个是我心底的梦，我一直期待它的实现，可我没想到代价如此残忍。”她咬咬唇：“或许在生命中，注定有得有失，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直视过往，就像这幻境，只有直面内心，才能不受干扰地走出迷境。”

    从未与人说过自己的心事，可不知怎么，萧子夜看着满脸失落的她，忽然开口道：“我看到了诛仙台。”

    “什么？”并未期待他会理会的凌如芊猛然抬头，却有些迷惑：“诛仙台？”

    “是。”萧子夜声音有些冷意，仿佛云中山顶终年不化的寒冰：“我修炼万年，最期待的是成仙，有一年，我得了一个机会……”

    那时他还怀着对仙界的期待和向往，在前辈升仙时他偷偷前去看他渡劫，前辈渡劫成功了，飞升的时候，他跑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场景。原来蛟龙飞升，并不是位列仙班，而是被锁在各种各样的柱子上，以捆仙锁链缚住，前辈不能接受他万年苦修竟落得如此下场，凄厉长啸，自爆了内丹，与龙柱同归于尽。

    仙人们只是平静地将他的尸体收敛了，以仙术盘旋围绕在另一根柱子上，他已经死了，却依然逃不开这命运。

    凌如芊见他顿住，不由有些犹豫地看着他：“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萧子夜神色平静：“自爆内丹便是魂飞魄散，一世修为功亏一篑。”

    “为什么呀！”凌如芊迷惑不解：“所有妖修炼成仙都这样吗？那为什么你们还在努力修仙呢？”

    可这一次，萧子夜却没再回答她，她等了一会等不来答案，想着可能这真是他的伤心事了，毕竟花卿雪也说过，他是万年老妖，却迟迟没有飞升，看来他的心结就在这里，她也不好再戳他伤疤，挠挠头转移了话题：“这魏长老看来为了杀我还真是费尽了心思，他还真看得起我，这么高深的阵法都拿来对付我了。”

    萧子夜依然沉默，她只得转身去寻找破阵办法。

    幻境难，难在找出阵眼，因为在空无一物的地面建立幻境，远比一个玲珑七巧阵更耗费精力，难怪魏长老当时完成后一副几近虚脱的模样，看来他为了阁主之位也是豁出去了，不过……凌如芊眯起眼睛笑了，真是可惜呢，凌长老传承给她的凌霄阁秘术中，幻境便是其中之一，而破幻境的物品，她虽然没有却也有可以替代的。

    以引蜂粉为引，轻轻吹在地面，再点燃火折子，噗的一声，引蜂粉燃烧着却一直不灭，她于火中取出阵眼，手掌轻阂。

    【咔嚓】一声轻响，幻境消失无踪，眼前一片大亮，凌如芊心中大惑：原来魏长老的阵法才七层吗？他的造诣仅仅如此？而她竟然都建了九层……虽然心中有疑虑，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看向脸色不善的左使者：“看来，我赢了。”

    一时间殿中大哗，这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很多人昨晚都在讨论说今日比试只怕这小姑娘阁主要铩羽而归交出阁主之位了，还有人偷偷去找了魏长老说要为他庆贺即将登上阁主之位，没成想，今天这才多久啊，就被现实狠狠甩了一大耳刮子。

    左使者显然也是其中之一，强捺不喜，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凌阁主。”

    “好说好说。”凌如芊对他难看的脸色视而不见，故意侧脸看向她的阵法：“看来魏长老遇到了一点麻烦呢！”

    此刻她的阵法中，魏长老显然是已经闯到了第八层，以乐谱为基础的阵法，需要人按乐曲声翩翩起舞，不知道魏长老怎么破？她坏笑着眯起眼睛，真是好奇极了！要是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就好了，她真期待魏长老的舞姿呢！她想了想，扯扯萧子夜的衣角：“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看到魏长老他们到哪一层了？”

    “这有何难。”萧子夜轻哼，手一挥，殿中一阵云雾轻绕，不一会，竟现出了魏长老的身影。

    画面中，魏长老脸色有些苍白，瘫坐在地面直喘气，口中还嚷嚷着：“快去！和着曲调就行了！”

    然后就看到谢尔珍被强行推了出去，她苦着脸，衣裳有些皱皱巴巴，显然也是受了一番苦楚的，让凌如芊一开始看呆了过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谢尔珍最在乎自己的外表，呆会一出来知道众人把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尽收眼底，只怕会受不了这刺激。不过倒从没听说过谢尔珍会跳舞啊，倒真让她感到好奇呢！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画面中的谢尔珍却已经和着曲调翩翩起舞了，刚开始众人为了形象都强行压抑，后面实在忍不住了，全部哈哈大笑——谢尔珍原来完全没有舞蹈天赋，整个像只陀螺般在里面转来转去，拼尽全力也踩不中曲点，大汗淋漓几近虚脱，最后跳了三遍，虽然形象全无狼狈至极，但好歹也算是过了。

    在她跳完的时刻，魏长老伸手取了阵眼，咬牙切齿地骂道：“凌！如！芊！等老子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哦哟好怕怕呢！凌如芊拍拍心口：“哎呀，左使者你可要为小女子主持公道啊！列位英雄好汉可都说过的，只要我赢了便是凌霄阁正儿八经的阁主，魏长老若是违约，想来你们必定不会偏倚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