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去救人！”顾城冷冽地瞥了医生一眼。

    医生立马十万火急地跑了。这可是大Boss都紧张的人，他必须好好表现！

    苏十月被顾城按在怀里，还在着急地掉眼泪。这个时候，她已经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满脑子只有苏思念。

    “不许哭。”顾城凶巴巴地吼她，给她擦眼泪的动作却粗鲁中带着柔软。

    苏十月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将他推开。“要你管！斛”

    顾城皱着眉头，也没计较她恶劣的态度。

    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尤其是当被等待的人正处在危险当中餐。

    苏十月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像一只抓狂的小动物。不时地往门口看一眼，恨不得冲进去，以身相替。

    顾城被她晃得眉心直跳，于是一把拎住她的衣领子，将她按在凳子上。“坐下！你敢再走来走去试试！”

    苏十月双目含火地瞪着他，很快又低下头去。左手胡乱地捏着右手手指头，偶尔又揪揪指甲片。

    “我们用空气灌肠法给她进行了治疗，结果很成功。她已经睡着了。不过，她还不能马上出院，还需要留院观察。”

    “谢谢，谢谢医生！”苏十月双手合十，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搁浅之后回到海里的鱼。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并没有马上冲进病房，而是缓缓地坐了下来，两眼发直。

    顾城正要说点什么，却见她突然双手捂住脸，眼泪从指间缝里渗出来，一滴又一滴。他心里一颤，感觉十分不好受。深埋的记忆，被血淋淋的挖掘开来。

    “因为早产，他的身体很差，从呱呱落地那天起就不停地生病。可是他还什么都不会说，只知道哭，有时候哭得嗓音都完全哑了，只有一张小嘴不停地开开合合，像离了水的鱼儿。你永远不会明白我有多么的彷徨无助，我抱着他，一刻都不敢放下，就怕他会突然离我而去。夜里我根本不敢闭上眼睛，可是我实在太累了。我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就放了一把小刀在旁边，困得厉害的时候就用刀划自己一下，用痛疼来保持清醒！同时，我也是在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自己，是我让他那样痛苦！那个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在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在闪光灯下恬不知耻地大秀恩爱！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是你的孩子……”

    顾城想起她身上斑驳的刀疤，那样触目惊心。那些疤痕纵横交错，深浅不一，数不胜数。他根本无法想象，她一刀一刀划在自己身上时，那是怎样的绝望无助？

    顾城看着面前的苏十月，因为经历了一场恐惧，她正在无声地哭泣。他知道，当年的她肯定比苏十月更加的恐惧，更加的绝望！苏十月至少还有他在一旁，那她呢？是否会遇到一个好心人，然后得到TA的帮助？

    无数个无眠长夜，顾城都在追问，都在猜测，都在幻想！每一遍，都是一次痛苦的折磨，他却乐此不彼。在那种自虐似的疼痛里，他会觉得自己的罪孽不那么深重。

    “行了，别哭了！难看！”顾城拉开苏十月的手，将纸巾塞到她掌心里。

    苏十月含了看了他一眼，这次倒没有说不要他管。胡乱地擦了眼泪，她就去病房看苏思念。

    小家伙已经不疼了，正睡得香呢。

    苏十月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看了好一会儿，她才转头去面对顾城跟宋明炜。“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行了。”

    顾城就让宋明炜回去了，他自己留了下来。

    “你也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的！我——”

    “闭嘴！”顾城低声呵斥，直接走到窗户那站着。

    苏十月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微微咬着嘴唇，心情很复杂。她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关心苏思念。也许，他真的没有那么坏。

    这一.夜，苏思念睡得很安稳。

    苏十月抵不过疲惫，也趴在床边睡着了。途中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见到顾城在弯腰给苏思念抻被子。自己的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件充满男性气息的外套。

    很快，苏十月又闭上了眼睛，就怕他发现自己醒了。

    顾城其实已经发现了。她那身体僵得厉害，眼睛也闭得过于用力，一看就醒着。他走过去，戳了戳她的眉心。“醒了就起来活动一下手脚。”

    苏十月囧囧地睁开眼睛，脸有些红。等她发现自己流口水了，更是囧得不敢看他。“我、我去洗手间。”

    刚站起来，她又哎呀一声跌了回去。四肢果然麻痹得厉害，都疼了。她揉着自己的胳膊腿，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一直都没睡吗？要不，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不用。”长期失眠，他早就锻炼出来了。就算一天一.夜不眯一下眼睛，他的精神也没什么大问题。

    苏十月“哦”了一声，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对这个人，她还是很害怕的。

    去了洗手间回来，苏十月又坐回椅子里。因为不知

    道跟顾城说点什么，只能一直沉默。到后来，她又不知不觉地睡迷糊了。

    苏十月是在苏思念的咿咿呀呀中醒过来的。她惊喜地跑过去想把小家伙抱起来，到最后又停了下来，不确定能不能抱她。“宝贝儿乖，妈妈去问问医生。”

    说医生，医生就来了。

    苏十月站到一边，让医生给苏思念做检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顾城已经走了。她觉得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不是滋味儿。

    ……

    欢欢反反复复的发烧退烧，顾凯在医院守着一整夜，到天亮的时候，总算是消停了。他转头看向缩在沙发里睡着了的季静姝，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厌恶。

    “爸爸……”欢欢被折磨了一个晚上，整个人跟被风霜摧打的蕊儿一般蔫蔫的。苍白的脸色衬着黑亮的大眼睛，更显得可怜。

    顾凯心疼得厉害，俯身下去，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乖，爸爸在这里。”他转身去倒了温开水，一勺一勺地给欢欢喂水。

    生病了的欢欢特别乖巧，抓着顾凯的手指，一声一声地喊爸爸。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咪，可怜巴巴的。

    顾凯没办法理解，这样可爱的孩子，还是自己的骨血，季静姝怎么能如此不上心？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心里怒火在瞬间飙升得厉害，顾凯很想去洗手间倒一盆冷水，从季静姝的头上浇下去。

    也许是在睡梦里感觉到顾凯的怨念，季静姝刚好醒了。她愣了一会儿，才突然跑过去，捧着女儿的脸亲了又亲。“欢欢，妈妈的乖宝贝儿！对不起，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有照顾好你！妈妈对不起你。”说着，还抓着欢欢的手往自己脸上打。

    顾凯立马阻止了她的动作。果然是自私自利的女人，也不看孩子是个什么状况！“别吓坏孩子。她刚退烧，身体还虚弱得很！”

    季静姝一时有些尴尬，但很快又面色自若起来。“欢欢，想不想吃东西？妈妈给你准备好吃的，好不好？”

    这时，婆婆廖若雪拎着一个保温桶出现在病房门口。“不用了。我已经带来了。孩子大病之后，要吃营养又清淡的东西。”说着又转向儿子，道，“你也累了一整夜了，回去歇着吧，这里我看着。”

    “我没事儿。”

    “凯儿，听话。这里有我守着就行了，还是你怕我照顾不好你的孩子？”

    “妈，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那我回去洗个澡，然后再过来。”他俯下身去，亲了亲欢欢的脸蛋。“欢欢，爸爸回家洗个澡，很快就来陪你，好不好？”

    “不！”欢欢抓住他的手指，不肯放人。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假。顾凯真正跟欢欢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欢欢格外的黏他。

    顾凯没有办法，只得喂欢欢喝了粥，等她睡着了，才离开医院。

    廖若雪看了看季静姝，面色严肃。“你也回去休息一下吧。顾凯要忙公司的事情，你这个做妈的，对孩子要上点心。”

    “妈，我知道了。”季静姝压下心里的不爽，乖乖地应了。

    为了避免疲劳驾驶，顾凯没有开自己的车，而是让廖若雪的司机送他们回去。

    一上车，顾凯就闭上了眼睛，也不让季静姝有机会开口。

    季静姝的面色青白交替，气得不轻。

    顾凯进入卧室，看到满室的狼狈，犀利的视线看向季静姝。“你又发什么疯？”疲惫让他不再像平常一样跟她演戏。

    季静姝心里本来就不满，她觉得自己比顾凯更有理由发火。“因为什么？顾凯，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做了点什么？”

    “我做了什么？”顾凯不耐地皱起眉头，很想转头就走人。

    “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还需要别人提醒吗？你指责我照顾不好欢欢，那你呢？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却不能花点时间来陪欢欢，你有什么资格怪我？”

    “我什么时候拈花惹草了？季静姝，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疑神疑鬼？你再这样，我真的没办法再跟你过下去！”事实上，他早就跟她过不下去了！

    季静姝冷笑。“网上都已经有照片为证了，你还想狡辩？我还以为你多爱苏半夏那个贱女人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给我闭嘴！”顾凯直接甩了她一记耳光。他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半夏！

    ……

    苏思念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回到了别墅。

    这两天里，苏十月一直忙着照顾她，完全忘了逃跑这回事儿。直到回到别墅大门外，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这两天，顾城每天夜里都在医院守着。他很少说话，就像一钻石像杵在窗户那。

    但不得不说，有他在病房里，苏十月觉得比较安心。在内心深处，她对医院是非常惧怕的。

    所以说，她让顾城的糖衣炮弹给迷惑了！

    不过都已经回来了，后悔也没用，苏十月只得硬着头皮进门。但是看到扑

    上来又蹭又舔的闪电，听着苏思念欢腾的笑声，她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糟糕了。

    在这里，苏思念很快乐。她喜欢顾城，喜欢那些陪她玩的爷爷奶奶，也喜欢闪电。

    苏十月吐了一口气，不再想那么多，专心陪苏思念玩。孩子遭了罪，她想好好补偿她。

    等苏思念睡着了，苏十月才有空闲去思考，未来应该怎么办。她已经看得很明白，顾城不可能放她走的。她要离开这里，除非有人救她，或者她自己从这里逃出去。前者是不可能的，后者似乎也没有什么可能。

    尽管如此，苏十月还是忍不住绕着花园的围墙走了一圈又一圈，想看看哪里有可逃的机会。

    顾城破天荒的提前下班了，惊得周天奇等人看他的眼神就跟他头上突然多了两只角似的，半天都是张嘴瞪眼的难看样子。

    “顾总，我没有听错吧？”周天奇跟了顾城很多年，熟悉他的脾气，胆子也比别人大，所以才敢多嘴调侃一句。

    顾城被调侃了依旧是那副扑克脸。“你听错了。”说着拿起外套和公文包，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周天奇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背影，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顾总的春天到了！这株三十年的铁树，也该开花结果了。

    顾凯的车子一到大门外，就已经注意到了在花园一角苦心钻研的苏十月。她探头探脑的样子，明明白白的说明了她的目的。

    顾城直接下了车，向着她走过去。

    苏十月正蹲在墙角那，撅着个屁股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她已经偷偷地把花园的每个角落都研究了三遍，最后还是没发现可以逃的地方。

    “你在干什么？”低沉醇厚的嗓音突然而来，吓的苏十月惊叫着弹跳起来，差点不小心摔倒了。

    “没、没什么！”苏十月下意识地把双手藏到身后。面色慌乱，眼睛圆瞪，一副被吓坏的小鸟儿模样。

    顾城看了看那个墙角，又抬头指了指围墙顶部的线，道：“知道那是什么吗？电网！”

    苏十月被吓得身子抖了抖。

    “你不可能逃出去的。就算你逃出了这里，只要我没说放人，你最后还得回到这里来。那个时候，你就不是住在房子，而是住在笼子里，懂吗？”

    难得的，顾城说了这么长的句子。在内心深处，他并不希望他们要走到那个地步。

    苏十月先是被吓得心尖一颤，继而鼓起脸颊，气呼呼地道：“那我现在跟住在笼子里有什么不同？这所大房子跟笼子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过，你可以出去工作。”

    “但是一定要服从你的安排，只能干你安排的工作，不是吗？那我不是一天到晚生活在你的监视之下，那我不成犯人了？”

    “你可以自己去找工作。但是，你不能找顾凯，也不能接受他安排的工作。”这是他的底线。

    苏十月眼睛一亮。“真的？我真的可以自己去找工作？”

    “当然。”

    “那我明天就要出去找工作！”

    “可以。”

    苏十月马上笑了起来，双手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只要她能够自己赚钱养活她们母女两，她就觉得自己是有价值的，而不是被他关起来喂养的一只鸟儿。尽管到现在她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明炜说，他喜欢她，所以希望她留在身边。可是苏十月很难相信这个说辞，因为她想不出来顾城喜欢她什么！她不漂亮，也不聪明，跟他也没有太多的交集，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想不出答案，最后苏十月归结为：顾城是个怪人！不能用常理分析！

    但不管如何，只要他同意她出去工作，被逼住这里就住这里吧。反正这里住着也很舒服，她就当天上真的掉下一个大馅饼就好了！

    顾城看着她神色飞扬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奇怪的生物，连高兴的理由都异于常人。

    因为苏思念这一病，苏十月跟顾城的关系倒是缓和了。晚饭桌上，他没有逼着她陪吃，她也没有食不知味。偶尔，苏十月还很大胆地跟顾城说两句话。

    宋明炜看着难得相安无事的一对年轻人，心里甚是安慰。照这样发展下去，这个家很快就能迎来喜事了。

    吃过晚饭，苏十月就抱着苏思念去花园。“饭后要散散步，对身体好。”

    顾城对此嗤之以鼻，他没有那个美国时间。不过被她湿漉漉的带着希冀的眼眸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就跟着出去了。冷风一吹，他回过神来，面色就有些不自然。

    苏十月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的养生之道。“现在的人整天坐在办公室，基本不运动，身体很容易出问题的。饭后散散步，有助于消化，还有助于身体健康……”

    顾城黑着一张脸听她嘀嘀咕咕，倒是没有喝住她。吹着冷风，看着空中的淡月疏星，悠闲地散步，这对他来说是个新奇的体验。他习惯了紧锣密鼓的工作

    ，习惯了争分夺秒的厮杀，而早已经忘了这种放慢脚步享受生活的滋味。

    从十年前出狱那天起，他就认为自己没有资格享受生活。他要厮杀，他要复仇！等这一切结束了，他就可以去见母亲了。

    “我师傅说过，金钱也好，权势也罢，没必要看得太重。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只有健康是真真切切的无价之宝。许多人都很明白，但是没有尝试过疾病痛苦的人，是不会把它当一回事的。我师傅说——”

    “你师傅？”顾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苏十月被打断，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对呀，我师傅。他叫王昔，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男的？”

    “对。师傅长得特别好看，脾气也特别温和，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提到王昔，苏十月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和想念。

    顾城的眉头皱起，眼睛也眯了起来。“你喜欢他？”

    苏十月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脸上是大大的笑容。“当然啊。师傅是个特好的人，没有谁不喜欢他！除了姐姐，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师傅了。如果不是……”

    意识到有些事情不能说，她赶紧停了下来，随即又强调了一次。“师傅最好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什么？”顾城一把捏住苏十月的肩头，让她面对自己。他可没忽略，她刚才明显有话未说完。

    “疼！”苏十月被他捏得疼了，脸都皱了起来。

    顾城放松了力道，但还是没有放手。“说，如果什么？”

    如果什么？如果姐姐没有死就好了！如果她没有被逼来到青城就好了！但这些话，都不能告诉他。

    情急之下，苏十月胡乱编了一句：“如果我没有离开师傅就好了！”

    “所以，你想他？你想嫁给他？”顾城不知不觉又加重了力道。

    【顾总，你的思维逻辑委实很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