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点点头，脸上继续出现了一丝憨憨的笑容。

    他没有离开，而是继续坐了下来。

    看到周洋露着笑容以后，黄家成也跟着笑了笑。

    但会议室里的气氛并没有缓和下来，反而开始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赵思成死死盯着黄家成。

    黄家成却彷佛感受不到一般，继续笑着玩起了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

    “好了，好了，小周也是无心，赵导你不要一直多想，还有小周你也是，年轻人不要这么急躁，有什么事情等会开完以后再说，来得及的……”周艺林看着周洋和赵思成一眼，随后笑眯眯地打破了这短暂的僵局做起了和事老。

    “我多想不多想倒无所谓，就怕某人是尾巴翘上了天，看不起我们这些前辈，觉得我们老了，更觉得我们这些前辈占着茅坑不拉屎，影响了年轻一代的良性发展……”赵思成冷笑，随后收回了目光。

    “赵导，别生气，某些人侥幸做出了一点成绩，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根本就不懂前辈们的良苦用心，犯不着，咱们真翻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远处，一直很少说话的姜戈也插了一嘴，表情非常严肃。

    “小姜，还是你懂事。”赵思成看了一眼姜戈，浮出些许笑容，他的余光往周洋的方向瞥了瞥。

    周洋自然是感受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带着深意的目光。

    他脸上依旧露着平静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

    见到周洋沉默以后，赵思成也没有再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了，只是心中却非常的不舒服。

    这场会议继续开了起来，话题的内容继续围绕着一些导演是否解禁的决议开始聊了起来。

    看似在聊天，实际上基本上就是清一色的否定，张建国看着这些老牌导演的言论，时不时地点点头，时不时又陷入了深思。

    等到下一个决议，拓展海外市场的时候，赵思成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个话题，我觉得我有些经验和领悟可以向各位分享一下……”赵思成站了出来，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作为在好来坞深耕多年，我个人觉得想要将电影打入海外市场，首先你得要摸清楚海外影迷们的心，他们想要看什么，我们就给他看什么……”

    “传统武侠已经是过去式了《英雄》固然能在海外爆火，但是在奥斯卡、在戛纳国际电影节上却频频遇冷，沉导，我并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别介意的，我只是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个人觉得《英雄》的基调虽然借助历史，但不够厚重，海外的影迷们喜欢看酷炫的特效，但是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你在拍什么，你以为是深度的东西在华夏影迷看来很惊艳，但是在海外的影迷心中，却是看不懂，他们根本不懂我们的历史，只觉得飞来飞去很厉害，仅此而已……”赵思成看了一眼沉长卫，微笑着分析了起来，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

    沉长卫在面对赵思成的质疑以后也不回应，只是点点头，但脸上却没有笑容。

    任谁看到一个不如自己的导演在自己面前逼逼都是不爽的。

    赵思成见他点头，说得越发起劲了，到后头直接踩着《英雄》，把自己的电影夸地天花乱坠。

    “那赵导觉得应该怎么改呢？”沉长卫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问道。

    “首先，我们要清楚海外影迷的固有印象是什么，在固有印象中下手，首先让他们对电影有认同感，有认同感以后，我们再从这种认同感下手，换句话说，我们要迎合他们，艺术是不分国界的，所以我们拍电影的时候，不要想着自己是华夏导演，更不能墨守成规……”赵思成看着沉长卫，说起了长篇大论。

    沉长卫点点头，但目光却看向了别处。

    不远处的周洋却越听越不是味道，看着唾沫星子横飞的赵思成，他竟听出了一丝崇洋媚外的感觉。

    特别是当他想到《致命危机》以后，他的那种感觉更强烈了。

    他看了眼出席会议的人，发现除了沉长卫、黄家成、王帅和少数导演以外，其他人都听得聚精会神，姜戈更是拿出笔记，奋笔疾书地记了起来。

    赵思成却浑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当他思路打开以后，他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理论。

    “赵导！”

    “嗯？”突然被打断的赵思成情绪一滞，当看到打断自己的是周洋以后，他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周导有什么可指教的？”

    “赵导，冒昧地问一句，你口中的迎合他们，是不是把我们华夏人全部拍成眯眯眼？全都是唐氏综合征患者？”周洋看着赵思成。

    “周洋，你什么意思！”赵思成突然听到周洋这句话的瞬间，表情变得冰冷，他死死盯着周洋。

    “《致命危机》我去放映厅里看过，我不知道华夏版本的《致命危机》怎么样，但是你把这部电影里的华人全部进行了丑化，甚至让人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眼珠子快看不到了！现实中有多少是这样的人？这就是所谓的迎合？”面对赵思成的质问，周洋表情也开始变得冰冷了起来。

    “那是一种西方艺术美，西方人喜欢我们东方这样的美，你这个连燕影都没读过的门外汉，你懂什么叫艺术？你懂什么叫东方文化？你的《电锯惊魂》如果不是走了狗屎运的话，你指不定在哪扑街！”赵思成冷冷地看着周洋，干脆连表面功夫也不装了。

    “我确实不懂艺术，我的认知也挺有限，刚才我在下面听了很久，左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后来仔细一想，我恍然大悟，你字里行间里说的是迎合，说的是大道理，但总结起来就两个字“跪舔”！”周洋眯起了眼睛，他想到昨天安筱跟自己打的电话。

    他终于不再忍耐，终于将心中的所有话都说出来了。

    “彭！”

    赵思成再次勐地拍了一下桌子，恶狠狠地盯着周洋：“你再说一遍？”

    “跪舔你的洋大人去吧！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你的经验，比票房你《致命危机》在老美票房多少，有《电锯惊魂》一半吗？比口碑比评分，你《致命危机》在老美的评分有多高，有八分吗！比投资，是，我投资确实比不过你，你四千多万美元的投资，是大制作大电影，而我的投资只有二十万，排面确实没你大……”

    发泄，周洋只觉得心中的那股气在这一刻全部发泄了出来。

    “周洋，你是什么东西！没有克里斯蒂安这样的大导演帮你，没有安东尼、夏洛特.赛莉等人参演，你真以为你能有这种票房？你有几斤几两，你清楚吗！什么玩意！”赵思成死死地盯着周洋，感觉自己肺都要气炸了一样。

    周洋听到这的时候，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突然笑了起来：“那为什么没人帮你呢？谁提着东西来《羔羊》剧组拜访来着？”

    “你……”赵思成气得颤抖，他感觉自己的脸被彻底地撕了下来，在大庭广众下狠狠地被踩到了地上，而且还狠狠地跺了一脚。

    他的脸色气得通红，手都在颤抖。

    周洋则是露着笑容。

    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来都是能忍则忍，忍不了则避得远远的。

    他骨子里的性格就是与人为善，会在说话，在做事前会权衡很多东西，从来都不可能说过分的话。

    他脑海中回忆起当初第一次来这里开会，冯凯拍桌子时候的模样。

    这一刻……

    他才发现不顾一切撕破脸皮的感觉真爽。

    感觉全身的压抑感都一扫而空，来这个世界了，憋屈了这么久，他凭什么还要再忍？

    真当他是忍者神龟啊？

    全场一阵寂静。

    各种各样的眼神在两人之间徘回着。

    周洋再次笑了起来。

    “赵导，私底下吹吹牛逼可以，但你别用你那一套再去误人子弟了，还有，我作为一个门外汉，作为一个看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离开电影院的华夏观众，我给你一个建议，趁着《致命危机》还没在华夏上映之前，好好剪一剪《致命危机》吧，不然你会被骂死的！”当周洋彻底撕破脸皮后，他说话就再没任何顾忌了。

    “……”赵思成气得身体都在哆嗦，脸色铁青，指着周洋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周洋，你怎么跟前辈说话的，你真……”姜戈见此站了出来。

    “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周洋突然冷冷地瞪了姜戈一眼。

    不是老把前辈挂在嘴边么，那就继续好好当你的小孩子吧！

    “你！”姜戈握紧拳头。

    “好了好了，大家聊聊天，别伤了和气，小周，你这个当面揭人短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脾气稍微收敛点，这里都是前辈，没人会害你，还有赵导，小周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有才华的年轻人，脾气冲点很正常，你怎么还气上了呢……多大岁数的人了！”周艺林笑眯眯地再次当了和事老：“这样吧，小周，你将《电锯惊魂》好好地剪一下，看能不能引进过来，还有赵导，你也别绷着脸，两部电影在老美争完了，来华夏再争一争嘛，用票房说话不就好了？”

    见周洋和赵思成都没有说话，周艺林又看了两人一眼：“是不是觉得没有赌注，输赢没什么意思？要不这样再加点赌注？”

    “呵呵，我倒是敢赌，就是怕某些年轻人怕了，不敢赌！”赵思成冷笑地看着周洋。

    周洋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一笑。

    他当然不傻。

    他听出了激将法的味道。

    从这些人的配合来看，这更像是一个挖好的坑。

    王帅之前提醒过自己周艺林就是一个笑面虎这件事看是真的，看似和善，两边都在说好话，很公平，但实际上真要比票房，很难做到真正的公平。

    “小周？你怕了吗？”周艺林笑眯眯地看着周洋：“我都还没说赌注呢。”

    周洋盯着周艺林，然后又看着赵思成，最终余光不经意间看到正拿着文件的安筱走进来，似乎跟张建国说什么话的安筱。

    两人目光短暂接触，随后又分开…

    短暂的接触以后周洋眯起了眼睛看着周艺林：“周导，你是不是想说赌注是谁赢了谁留在这个圈子里，谁输了，谁退圈并且终身不得执导电影？这太像三流小说中的尴尬剧情了，激将法就别激我入套了，我不是什么年轻气盛的小朋友。”

    “我可没这个意思……”周艺林摇摇头依旧笑眯眯的：“我想的是赌一顿饭，在饭桌上，谁输了，谁公开道个歉，大家都是华夏导演，有点意见不合这个很正常，大家别伤了和气，未来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嘛……”

    周洋没有看周艺林，而是看着张建国：“张科，我会好好剪《电锯惊魂》的，如果可以的话，跟《致命危机》碰一碰也不是问题……还有，张科，我支持那些导演解禁，我觉得这个思路非常对，不能因为之前走了岔路就一棍子打死他，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机会，这是我的心里话……以及，我觉得我在这里开这个会议没必要了。”

    周洋站起来，不卑不亢地说完这句话。

    随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在走到门边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突然盯着赵思成：“赵导，等你老美那边的票房有我一半的时候再跟我比吧，我刚收到一条消息，你《致命危机》连我的一半都没有，这都不是一个级别的，这比什么？如果我在华夏赢你了，你也会说，这部电影又不是你一个人拍的，我都能想到你酸熘熘的模样了……”

    会议室一阵寂静。

    赵思成在疯狂喘息，脸色惨白，眼神死死盯着周洋，彷佛要将周洋给吞了一样。

    周艺林虽然嘴角依旧在笑，但眼神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难缠。

    姜戈则是气得铁青。

    “好了，我走了！我呆在这里估计你们也觉得膈应，我也烦。”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这个青年。

    随后看到这个青年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卡察！”

    门被轻轻关上。

    王帅和黄家成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似乎对周洋突如其来的爆发感到震惊。

    在他们印象中，周洋无论如何都不是这种能这么说话的人。

    他！

    变化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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