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鸣早就听于和光说过：今年北山县经济形势持续滑坡，县造纸厂、一水泥厂、二水泥厂相继倒闭，房地产市场全面崩盘，三个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欠了一屁股债跑路，总计减少地税收入八千多万元，导致上半年地税收入只完成了全年计划的25%，打乱了今年的财政预算计划。

    因此，从三月份开始，部分基层公务员、中小学教师的工资开始拖欠。拖到五月份的时候，部分中小学教师曾经到县政府门口聚集讨薪，要求立即补发拖欠的工资，否则他们就到县委县政府领导家里去吃饭。

    当时张建坤要负责财贸工作的常务副县长徐泰来去做讨薪教师的工作，并告诉徐泰来：他已经到省财政厅协调求援，财政厅领导考虑到北山县的实际困难，答应将本来应在下半年拨付的五千万的贫困县财政专项补贴，在六月中旬先拨付下来应急。所以，到了六月中旬，拖欠的工资就可以全部清偿了。

    于是，徐泰来就按照张建坤告诉他的意思，对讨薪的教师许下诺言：在六月二十日前，一定会把所有的欠薪一份不漏地发给他们，请他们相信政府、相信他这个常务副县长。

    当时，为了尽快安抚好那些群情激奋的教师，他还撂下了一句狠话，说到了六月二十号如果还没有清偿教师们的欠薪，大家可以到他的办公室去，把他的办公桌掀翻……

    想到这里，叶鸣有点疑惑地问许继荣：“许主任，既然张建坤说省财政厅可以提前拨付五千万的补贴资金下来，应该可以清偿所有拖欠的工资了啊，难道是徐泰来将这笔资金挪作他用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教师们掀翻他的办公桌也无可厚非，谁叫他当初做出这种承诺？许下承诺又不兑现，这是在损害政府的公信力啊！”

    许继荣苦笑一声说：“叶书记，老徐现在也是有苦难言啊！当初张建坤说得信心满满的，说那笔财政补贴六月中旬一定可以到位的。没想到，六月初老徐带人到省财政厅去办手续，预算处处长冯佳亮突然翻脸了，说财政厅现在资金困难，不仅不能提前拨付那五千万元，而且即使到了下半年，也要减掉两千万元，只能拨付三千万给北山县。

    “老徐当时就傻眼了，问为什么要减掉两千万元。冯佳亮振振有词地说：北山县原来一年的专项补贴资金只有八千万元，有两千万元是两年前应张建坤书记的请求，临时增加的，并不是固定的补贴资金。今年财政厅资金困难，所以这笔两千万的临时补贴必须取消。”

    叶鸣一听后面那几句话，以为是张建坤在从中作梗，便生气地问：“财政厅那个冯处长这样做，是不是因为张建坤跟他说了什么，所以故意要为难县委县政府？”

    “那倒不至于。徐泰来是张建坤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个人关系一直不错。而且，徐泰来非常敬服张建坤，当初他之所以要跟教师做那种承诺，就是因为太相信张建坤的能力了，也太相信他说的话了，才导致他现在被人掀了办公桌，搞得非常被动、非常狼狈。张建坤当然也不愿意他的亲信陷入危机之中，所以，他到冯佳亮那里说坏话、阻拦他拨付资金的可能性非常小。”

    “那冯佳亮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徐泰来他们得罪了他？或者，是因为没有及时向他纳贡，所以他故意要卡一下？”

    许继荣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叶书记，我刚刚才从徐泰来那里得知：这个预算处的冯处长，是谢本吾、谢本宇兄弟的表哥。当初谢本吾劣迹斑斑、恶名远扬，但张建坤还是建议市委提拔他为副县长，就是因为他这个表哥在省财政厅占据着预算处长的要害位置，不管是市里还是县里，都有求于他，张建坤当初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市委领导提拔谢本吾的。

    “实际上，谢本吾的提拔也确实为北山县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就在提拔谢本吾的那一年，财政厅便给北山县临时增加了两千万元的专项补贴资金。同时，因为谢本吾分管城建工作，他又亲自到财政厅找到他表哥，为县里争取到了两笔城区道路改造资金，合计金额有八千多万元。

    “张建坤曾经多次在常委会上说：谢本吾是北山县的大功臣，为北山县的发展做出了特殊的贡献。也正因为这个原因，谢本吾越来越跋扈嚣张，最后发展到殴打县长、县委书记的猖狂程度。当初我们县委向市委汇报谢本吾打人的问题，魏书记、吴市长他们之所以想息事宁人不处理他，也是考虑到冯佳亮处长的因素。

    “因此，我分析：冯佳亮这次故意为难我们县政府，就是因为他的表弟谢本吾受到了严厉处分，他因此怀恨在心，是一种蓄意报复行为。事实上，他也确实当着徐泰来的面，说我们县委一点都不考虑谢本吾对县里做出的贡献，却揪住他一点小问题不放，是典型的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行为。当时徐泰来就预感到不妙了，后来果然发生了拒绝支付的事情。”

    叶鸣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冷笑一声说：“这么说来，那个冯处长是要给他表弟伸冤雪耻、报仇雪恨了。许主任，你告诉徐泰来：明天上午九点之前，我会赶回来。如果在此之前有教师来围堵他，让他尽量说好话，等我回去处理。你还要叮嘱他：千万不能采取过激的行动，更不能调动警察去驱赶讨薪的教师。如果那样做的话，会激化矛盾，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挂断许继荣的电话后，恰好菜已经上桌，叶鸣端起酒杯，分别敬了陈桂天、*、夏伟一杯酒，正想跟陈桂天和夏伟两位老刑警说刘治平自杀的事情，手机却又鸣叫起来，一看号码，是省纪委副书记胡通打过来的。

    叶鸣忙接通电话，向胡通问了好。

    胡通压低声音说：“叶老弟，你们北山那个人大主任黎铮，是不是你的对头？刚刚我得到确切消息，王皓书记已经下令民安市纪委对他进行查处了。而且，王书记已经安排执法监察室主任郝应陵带领一个督办小组，到民安去监督对黎铮的查处过程。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