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老婆在医院要生孩子的时候，他因为有任务在身，不能回来探望。

    就因为那一次任务，造成一辈子都无法补偿的损失。

    他的老婆因为难产当场死亡，等到他亦步亦趋回来时，等待他的只有不断啼哭的婴儿。

    他的儿子，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到现在，都还没有跟他相认。

    当时因为任务缠身，加上他的情绪状态不好，根本无法照料儿子，就送给一个医生抚养。

    如今快30年，每一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着。

    还记得上一次，就是在军队的时候，他去他们学校，借口是视察工作，其实也是想去近距离看一看自己的儿子。

    当时他们不在一个寝室，也不在一个队，即便认识，也不是太熟悉。

    后来在一起聚会上，脱下警服的老李，喝得半醉时，跟他袒露心声才知道。

    当时他就觉得特别骄傲，说：“慕阳啊，我的种，就是我的种，即便没有在我身边长大，既然要继承我的事业，继承我没有做完的任务，好，好啊，我骄傲，看着他长成这么大的小伙子，从巴掌大的孩子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我骄傲。”

    他一边拍着胸脯一边说。

    语气里面没有任何一点点的后悔懊恼或是不舍得，满满的都是骄傲。

    说实话，谁家的孩子不是宝贝，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谁愿意送孩子去受苦？去承担生命危险。

    但这是亿万男儿的使命，必须要有人挺身而出。

    “如果她知道，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最终，老李对他说。

    两个人的心，皆是一起猛烈跳动一下。

    随后车内就陷入平静。

    坐在副驾驶上的老李，突然间就想到以前。

    脑海里面飘着的，全部都是女人曼妙的身材，从他身边轻盈走动。

    或者给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

    一口一声“老公”的叫着，让他二三十年铁骨真真无聊的生涯，添加了不一样的味道。

    然而……她早早地就离他去了，明明两个人是他更加危险一些，离开的却不是他。

    车子开到一个酒店，秦慕阳有点出神。

    “不需要回厅里？”

    他以为一过来就要投入到工作中，都已经做好准备。

    所以上飞机后吃了一颗药，昏昏沉沉睡了好几个小时。

    “不用，看你休息不太好。”老李说：“我给你的时间提早一天，就是让你过来调整一下作息，你先去休息一下，到时候晚上出来吃一顿饭。”

    “哦。”

    原来是这样的安排，秦慕阳应下。

    老李送他回房间，自己就离开。

    房间很普通，不像他平时住的酒店套房。但，好在舒服干净。

    没怎么挑，舒舒服服洗个澡就躺在床上。

    一觉睡到晚上，接到老李打过来的电话。

    说晚上的饭局订在四季酒店。

    他说好，整理好去赴局。

    当他推开包间的门，发现里面坐满了人。

    整整两桌子，还以为自己是先到的，没想到竟然迟到了。

    这一帮人，全部都是他在部队的兄弟。

    算下来已经六七年多年没见了。

    “慕阳。”

    “慕阳，你这小子终于过来了，我们都已经等你很久了。”

    “慕阳，快来这里给你留了座位。”

    “……”

    一瞬间亲切的感觉全部回来，最后叫他的是老李。

    他们给他留的座位也在老李的旁边。

    “好。”

    秦慕阳淡淡地吐出一个字，不过心情还不错，不像之前那么压抑。

    到座位上坐下。

    跟一帮人聊起天来。

    以前一起出生入死过，他们聊天自然是不受限制的，什么都聊。

    那一种战友的情谊，在小小的包房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吃饭间隙，有人突然说：“慕阳近来动作不小啊，听说要从美国搬回来，是想直接垄断掉国内的市场？”

    “哪里哪里。”秦慕阳谦虚道：“不是垄断，是因为……”是因为回来刚巧碰见她，所以想留下来。

    “是因为想回来了。”他的语气顿了顿，继续把话说完。

    他们哪里不了解他？如果是实打实地说，根本不会停顿。

    “得了吧，想回来？”另外一个人说：“撇开爱国不爱国，在那边发展确实更好一些，你这压根是……因为其他原因吧？”

    他这样的语气倒是挑起了大家的兴趣。

    有人一点就通，脸上带着坏笑：“唷，其他原因，其他什么原因啊？难道我们的铁树开花了？”

    当初大家一起在部队上，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自然有自己喜欢的姑娘。

    尤其是部队上有严格的规定，平时又不能联系，于是每每到放假的时候，大家都快要炸成锅。

    恨不得分分钟就赶到喜欢的姑娘面前去，诉说绵绵爱意，恨不得纠缠着就不放开。

    却没有一次看见秦慕阳有什么动作，清心寡欲，就好像“爱情”这两个字跟他完全不沾边。

    明明他就是整个部队里面长得最好的，脾气虽然臭了点，不过人家有颜值，有长相。

    最主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他的家庭，有身份有地位，即便是他不喜欢，也应该有很多女生想要贴上去才是。

    一开始大家都起哄，说是不是他不行……

    反而这样的传言，在跟他过了两招之后，全部停止。

    还记得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先直接动手把他们全部打趴下，然后淡淡道：“哥一个抵你十个，还用得着你来说我行不行？”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说了。

    但又有另外的传言，说他好像对女警感兴趣，因为总感觉他们眉来眼去。

    具体是哪一个，他们不知道。

    于是某一天在寝室里面。

    秦慕阳刚端着洗干净的衣服回到寝室，在一边静静地晾衣服，就听到他们在打赌。

    也不知道是故意说给他听还是怎么，声音比平时要大一些。

    他完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大概的意思就是他们在赌他对哪一个女警感兴趣。

    秦慕阳当然不喜欢参与他们这样的游戏，不仅觉得幼稚还无聊。

    一个不知死活的，突然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带到大家面前。

    “我说你们这一帮人，赌谁都没有意义，还不如直接问一问当事人。”

    “哎，慕阳，都已经这么久，你到底喜欢她们中的哪一个？”

    平常他就听到很多闲言碎语，但没有人敢直接问他。

    那一次也算是开了先例。

    本已经做好跟他过招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竟缓缓开口，让他们一口气提到喉咙口。

    大家屏住呼吸，等着他的回答。

    “哪一个都不行，你们想要自己去追求。不要凭空想想。如果你们想象力丰富，完全不用在这里呆着。可能设计院研究院更适合你们。”

    人家平平淡淡吐出这一句，轻轻把肩膀上的手弹开，转身回到床上。

    抓过被子盖住，直接睡了。

    留下一屋子目光呆滞的人。

    后来他在大家的眼中，就成了完全没有情yu的人，他们就说他清心寡欲，像一个和尚。

    那一些女警，哪一个不是身材脸蛋全在线，一个个就像胶布一样想黏着他，然而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所以现在说他铁树开花，大家都来了性质。

    想听听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竟然可以把铁树收了。

    这一问，大家全部都安静下来。

    时间1分1秒过去，总感觉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沉闷。

    老李正想出声打破尴尬，却没想到跟他同一时间响起的嗓音，就是秦慕阳的。

    “嗯。”

    浅浅淡淡的一个字，却让在座的各位全都震惊了。

    本以为就是一句玩笑话，或者即便是有，他也不愿意分享。

    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干脆。

    刚刚说他铁树开花那个人，更是震惊。

    连忙问：“天呐天呐，你竟然……真的开花了……那个……到底是哪个姑娘？哪个姑娘这么好的命，竟然被你给看上了？”

    大家纷纷好奇。

    秦慕阳脑海中自然而然呈现的就是苏念初那一抹娇俏艳丽的身影，想起她玫瑰花瓣的唇、星亮的双眼、卷而翘的睫毛……

    越想越觉得心里痒痒的。

    “说了你们也不认识。”就在之前，他自己又把人家推开，恐怕现在早就已经恨死他了，还说什么好命。

    若是不遇见自己，恐怕早就已经过上平淡普通却也温馨舒适的日子。

    都是因为自己……害她伤心难过，一想到那天她在人群之中，慌慌张张寻找自己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一阵胀着疼。

    “不认识，可以介绍给我们认识。”

    “是呀是呀，这么多年，大家全部都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生活。有机会带过来介绍给大家，也让大家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女子，能得到你的青睐。”

    大家都注意到刚刚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可以说很温柔很温馨了。

    平时都是一副严肃冷淡的表情，仿佛世界欠了他几百万似的。

    然而其他那个女人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是真的很好奇，这孩子应该很不简单，慕阳，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离开部队之后，六年前。”

    他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