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暮阳第三次去柳家墓园。这一次，没有千行陪同，也无清冷夜色相伴。

    她一到那，便看到柳老夫妇合葬墓旁那座孤零零的衣冠冢上边新刻着“柳沐氏”三字。紧抿的唇线微微弯起，满是嘲讽地意味。

    她猜得到，这是柳梦冉做的。

    可这又算什么呢？同那一份庞大的家业一样，这“柳沐氏”三字是对她母亲的愧疚吗？谁的愧疚？柳家？还是柳老？

    那有谁问过，她母亲稀罕这份“愧疚”吗？

    “为什么人活着不娶，不知道好好珍惜，死了要这名分何用？”她孤身一人立在柳家墓园，用最平和的口吻代母亲问出一生哀情。

    冰冷的墓碑回答不了她的问话。

    “司主。”初黎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单膝下跪禀报道，“尊主要见您。”

    ※※※

    紫微宫是一座地宫。里边有上百间石屋宫殿，机关重重。

    石门开启又落下，一身紫棠云缎的女子刚进来，一大波流萤扑闪着幽光迎面袭来。女子抬袖在眼前一扫，流萤四散飞去，照亮地宫的路。

    而她这一扫，也露出了她腰间的“情”字令。

    “情报司司主。”石门旁的两名黑衣戴面具的暗卫司守卫立即恭敬地向她抱拳行礼。

    女子朝地宫深处走去，她脸上覆着精致漂亮的紫棠铁皮面罩，长发笔直披肩，唯额间坠着一颗水滴状的紫色宝石。

    她进到最里边的一间刻着“紫薇恒”的石屋。那间石屋明亮如昼，装饰辉煌。

    “尊主，属下来了。”暮阳一进去，石门又自动合上了。偌大的石宫只有她与紫宝石珠帘后的那个男人。

    “不知尊主有何吩咐？”她如外边那些黑衣守卫一般，恭敬抱拳，音色清冷。

    “你没什么话想问我的吗？”珠帘后，男子一身轻薄的黑紫衣衫，斜躺在长榻上，脸上同样覆着精致的黑紫面罩，但只有半个，只遮住了眉眼。他衣衫穿的松散，胸口露着细白的皮肤。长榻两端是两站高立的灯笼，里边有上百只流萤闪烁，更照得他肤白似雪。

    他便是隐匿十八年之久的紫微宫现任尊主——紫苏。

    “有。”暮阳站得笔直，无半点惧意，“属下想知道，尊主为何下令屠杀柳家满门？”

    “寒笙，你说我是如何掌控紫微宫所有人的？他们，包括你又为何对我忠心？”平淡的声音从珠帘后传出，没有高低起伏，没有情感波动，却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人与人之间的连结，无非‘利益’二字。你们以最高的忠诚待我，我以最大限度的自由给你们。寒笙，你当初为复仇而入金都城，我可有半点疑义？嗯？”

    十六岁那年，暮阳成为情报司司主。她对紫苏说，自古青楼名苑鱼龙混杂，最适宜探听情报，她请求将情报司以青楼名苑的形式入驻金都城。而她最初的目的她与紫苏都心知肚明。不然，她为何弃皇城金陵而择金都城呢？

    紫苏又说：“暗卫司司主盯上柳氏一门，乃旧仇所致，你掌管情报司多年，其间原委你应当很清楚。”

    “属下知道。”本任暗卫司司主实则是前任明、暗两司司主之子，当年白子湖血案柳府虽未直接出面，但到底也在其间斡旋，出资相助，如今的灭哪能不恨它？

    “不过，寒笙，今日我不妨告诉你，柳府就是百年前叛出我紫微宫的四大护法之一上明使的后人，柳府一门，确实该死。你是我紫微宫的人，紫微宫之外只有你恨的人，没有你爱或在乎的人。这一点自你加入紫微宫那日起，你就该明白。寒笙，不要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你又是如何求我加入紫微宫的。”

    “属下不敢忘！”

    当年暮阳几乎冻死在雪地里，是少年尊主紫苏和老护法下幽使救了她。那时的地宫不似现在这么明亮，她醒来时一度以为自己置身在阴冷的地狱。

    也是在这个石屋，单薄瘦弱的暮阳跪在紫苏面前拼命磕头，字字发狠决绝。

    她说：“我要加入紫微宫，我要娘亲，我要她死！”额头的血流进眼里，她的视野成了一片猩红血色。但她不会忘记，黑紫面具下那双冷鸷的双眸流露出来的神色，明明是赞赏，却让她周身发冷。

    于是第二日，暮阳亲手刨土将母亲的尸骨埋葬，跪在冰天雪地里的她十指鲜血淋漓，而坟前祭品是那无良老鸨的人头。

    “从今往后，暮阳无父无母，唯紫微宫尊主之命是从。”她一字一顿，在冰天雪地里亲手将自己的心彻底埋葬。

    紫苏给她改名“寒笙”，取冰寒之境，绝地重生之意。

    “寒笙，你过来。”珠帘后，紫苏唤她。

    暮阳拨开珠帘进去，榻上之人忽然握上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解下她的面罩，阴鸷的目光在她脸上肆意游走，最后捏起她的下颚：“我听说你身边新多了个护花使者。嗯？”

    “尊主说的可是千行千公子？他是千草堂堂主被逐的小叔，有些能耐。”暮阳轻笑，双手勾上他的脖子，“莫不是尊主吃醋了？”

    “吃醋？我有必要吗？你情报司司主注定是我的女人。”猛然勒紧暮阳的腰，“寒笙，我告诉过你，世间****不是好东西，它会要了你的命。”说出的话愈发平淡无波，暮阳却明显感觉出了里边的警告意味。

    “寒笙，不要仗着我宠你。”他附身刚要吻上暮阳的唇，门外传来女子的声音：“尊主，属下求见。”

    腰上的禁锢松开，暮阳起身重新带好面罩，并请辞离去。又听紫苏的声音在背后幽幽传来：“寒笙。”

    “属下在。”

    “别忘了你的身份。”

    “是。”

    “去吧。”

    石门开了，迎面进来的是一身朱红斗篷的明卫司司主。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半点交流。

    暮阳头也不回的走着，直到身后石门关上才隔断了一直落在她身上的阴鸷目光。她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而高悬的心终于安稳落下。

    紫苏最后一句话一语双关，一是要她牢记情报司司主的身份，而是要她牢记未来紫微宫夫人的身份。而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两字——忠诚。

    紫微宫的生存法则很简单，也很残酷。

    活着，只为遵从和忠诚。一旦叛离，紫微宫的追杀令世代不休！

    百年前叛宫的四大护法便是他们所有人的前车之鉴。

    “寒笙司主貌似很紧张。”

    耳边传来男子的声音，暮阳心神一凛，看到一人从她身后绕出来。

    “下幽使，别来无恙。”

    ※※※

    PS：【紫苏简介】

    出场年龄：28岁

    常穿服饰：黑紫薄衫

    台面身份：紫微宫现任尊主

    判词：无情无心，绝爱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