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白炽灯打在洒满鲜血的地砖上，泛起一阵腥红。

    凌厉看着地上睁着惊恐眼睛永远也合不上的老伙计，心中充满了感慨。

    楼外突然传来“轰”的声音，厮杀声再一次响起。

    “越家的这个小子，做事情总是瞻前顾后，这些家中的死士，打起来雷声大雨点小，都没有拿出全力。他的家底不多，可别都打光了，我得赶紧过去了，你……”他看向秋天，说道：“咱们虽然有一点交情，但不过只是见过两面，你不会因此就豁出性命帮我吧？”

    秋天摇摇头，说道：“自然不是，我没那么感情用事。只不过，我坚信你们最后会赢。我自然要把赌注放在赢家那边。”

    “哦？”

    凌厉的兴趣被他吊起来了，外面的喊杀声愈来愈响，但他反而不走了，转过身来，朝着秋天道：“你说说，我很好奇。人老了，就爱琢磨人心，那些看不透的，出人意料的，往往特别感兴趣。”

    秋天道：“其实也并不难猜，我想那些绑架你女儿的人，想必是你派出去的。”

    凌厉一惊，问道：“她没事吧？”

    秋天道：“没事，被我救了出来，现在和越家大少在一起。我本来也没这么有把握，可是看到你推门而出的一刹那，我终于明白了，你是装病！”

    凌厉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说说，你怎么猜的？”

    秋天道：“你应该是觉得国防部渗透进了月亮城，却没有办法遏制他们的发展。便想出了这招釜底抽薪，故意装病，将身边的人，邵院长，云奇峰都引蛇出洞，等到他们拿出自己的底牌，你就一网打尽，将国防部伸向月亮城的爪子全部切断。你又担心他们针对你女儿，就提前让人装作绑架自己女儿，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凌厉道：“可惜你这个变数确是意料之外的。”

    秋天道：“我也只是适逢其会而已。先前，你故意将紫色晶石交给我，让我给你女儿医治，我还没想那么多。后来经凯华医师说，那枚紫色晶石却是你的救命晶石。那时我便开始怀疑起来。你女儿的火毒不过是小伤，仔细静养总会好起来的。何必将自己的救命晶石交给她？你是为了给自己晕倒制造一个理由。”

    凌厉道：“没错，我故意将这件事情透露给了老邵，让他以为有机可趁。”

    秋天道：“我只是没想到，为什么那个黑衣人老大离歌会这么配合你？”

    凌厉道：“他不过是为了偿还一些恩情。”

    秋天道：“你们的戏演得很好。”

    凌厉嘶哑地笑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道：“可惜，有一点我不是演戏，那就是，我真的有病。无匹巨力带来的冲击，已经无法用晶石修复了。我的经脉已经承受不住四处乱窜的心力，那枚紫色的寿头石也无法治疗……今夜，或许是我的最后一夜。”

    秋天这才露出惊讶的表情。

    凌厉盯着他缓缓说道：“所以你这次下注，并不是稳赢不亏的。今夜过后，国防部或许会有收敛，但总会卷土重来。而遭受重创的月亮城，将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我只能在死前最后帮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他抬头看看外面的夜色以及一轮明月，多少年如一的夜景，却在今晚看上去如此不凡。

    “把你也卷进来，真是抱歉了……”

    秋天踏前一步，心情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问道：“如果我能消除你的心力，让你恢复原状，这场仗是不是还不会输掉？”

    他终于忍不住将自己最后的筹码压了上去，如果输了，之前赢了的筹码也一并输掉，如果赢了，月亮城还是那个月亮城，而自己也会因此成为最后的赢家。

    走廊内一片沉默，半晌，凌厉才道：“国医局用了三年时间也没找到办法……”

    虽然国医局的项目是他故意将自己的问题暴露给对手的，但也的的确确是提出了这个课题，可是集合了顶尖的医师药师，也没能攻克这个技术难关，他早已不抱什么指望了。

    秋天单手伸出，手掌对准了这个矮小暴躁的老头。

    心力迅速涌入了小黑炭。

    吞噬星空！

    凌厉只觉得体内出现了一个黑洞，那些暴虐流窜的心力正在顺着这个黑洞不断倾泻。

    “哦……”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他是天生的武者，自打娘胎出生，体内便能控制心力的运转。为此，他很早便晋升到了A级武者，简直是新纪元以来最大的奇迹。但到了A级甚至突破了武者联盟的等级体系之外，到达A级以上后，心力却仍然不可遏制地继续增长，直到开始让肉体无法承受。这种心力肆虐的感觉，就像椎骨之痛，随时随地萦绕在心头，没有一天让他睡好觉。

    老邵的话是对的，世界上本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天生武者是好，但上天是公平的，给予你一样东西，总会剥夺你一样东西。这种痛苦是常人无法言喻的。

    为此，他抛弃妻女，前往白云城寻找答案，却在那里碰了壁，无奈只好回到月亮城，接受了越家的招揽，成了月亮城城主。一面是为了继续守护自己的妻女，一方面却也是为了调动国医局为自己寻找办法。

    一年一年过去，终于到了无可收拾的地步。但对于他来说，这段路不是结束，而是解脱。他以为终于可以摆脱浑身的伤痛，不再记挂体内心力的肆虐，睡一个安稳觉了。直到这一刻……

    醍醐灌顶。全身上下流过了一股冷流，让身体分外舒服，往常经脉之间的灼热感迅速消退。如果再多半天，说不定这股心力都会消失。

    秋天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得已结束了武技的施展。城主的心力如同浩瀚的大海，他只是抽出了其中的一部分，要全部吸干无异于痴人说梦。但只要再给他时间，一定可以完成。

    凌厉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先休息一下，等我去收拾了那帮杂碎……”

    他仰天长啸，乘着风纵身跃下。所有人都抬头向着天空望去，月亮的映衬下，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终于露出了他的獠牙。

    这一夜，血流遍地。

    云奇峰接到消息，连夜乘坐军部的飞行器飞回了白云城。

    越家开始在月亮城大肆搜寻“黑衣人”的同党，一场清算正式展开，国医局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