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问我：“唐初一，你看着这老槐树发什么呆呢？”

    我摇摇头：“没什么，随便看看。”

    “各位哥哥姐姐，这是玉环村的愿望树，长了好几百年了，很通灵的，我们全村的人都在这里许愿，槐树会保佑我们的。”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我们头顶响起。

    我抬起头去看，槐树旁边的三层小楼最上一层打开了一扇窗户，窗户里有一个白嫩嫩的小女孩站在那里，好奇地看着我们。

    我对她招招手：“你说这是愿望树？”

    小女孩天真地说道：“对呀，愿望很灵验的哦，姐姐要不要也许个愿呢？”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见我不相信，继续说道：“你们别不相信，愿望树真的很灵的，而且，我阿爹已经把愿望石放到愿望树上去了，现在愿望树就更灵了呢。”

    沈妍双眼放光：“愿望石啊？是不是一半冷一半热的石头？”

    “不知道呢，我没见过愿望石，我阿爹放上去的时候，是用小盒子装着的。”

    金世遗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回到：“我叫玉九五，今年八岁了哦，我会背千字文和弟子规。”

    我忍不住笑了：“你这么厉害呀，我好佩服你呀。”

    “好说好说……”玉九五一副小大人模样，“你们四个不是玉环村的人，你们是哪里来的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外人呢，嘻嘻……”金世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出来，丢上三楼的窗户，玉九五伸手把糖接住了，好奇地看着我们，“这是什么？吃的吗？”

    金世遗说道：“对，很甜，你尝尝。”

    “嗯。”

    玉九五一点也不防备，打开包糖的纸，把糖塞进了嘴里，“真的好甜呐，谢谢哥哥。为了答谢你们，我带你们去找住的地方吧？”

    金世遗嘿嘿一笑：“你怎么知道我们还没有住的地方？”

    玉九五说道：“进玉环村必须要经过我家大门口，你们是第一次来，还没有进村子呢，肯定没有住的地方啊。”

    我说道：“那如果我们提前订好了的呢？”

    “才不会呢。”玉九五舔舔嘴唇，“你们连愿望树都不认识，怎么可能提前在玉环村订好房间呢？嘻嘻……”玉九五迅速从屋里跑出来，站到我们面前，“走吧，我带你们去我同学家，他们家就他一个人住，很宽敞的。”

    金世遗耸耸肩膀，小气地同沈妍说：“这小丫头还真是聪明啊。”

    沈妍还没开口回话呢，玉九五不满地瞪了金世遗一眼：“什么小丫头，我已经八岁啦，可以嫁人了呢。”

    我好奇：“八岁就可以嫁人了？”

    “嗯……”玉九五得意地把下巴抬高，不再理会我们了，径直走到灵正身边，“这位大哥哥，你可有夫人了？”

    灵正淡淡回道：“没有。”

    我心口泛疼，忍不住自嘲地笑笑，把眼中的泪偷偷擦去。

    玉环村的阴气太重了，重得我想哭。

    玉九五开心地对灵正说：“那你想娶夫人吗？”

    灵正回道：“不想。”

    “咦……哥哥，你好冷啊……”玉九五夸张地打了个冷战，然后甜甜笑了，“不过，我好喜欢呐。哥哥，你叫什么名字？九五很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不行！”

    我冲到灵正身边，把手张开，隔开玉九五和灵正。

    玉九五玩味地看着我：“这位姐姐，你也喜欢哥哥吗？”

    我大方承认：“当然了！”

    玉九五转头去问灵正：“那哥哥，你喜欢这位姐姐吗？”

    灵正把双手背到背后，慢慢向村子里走去，冷冷留下三个字：“不喜欢。”

    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金世遗和沈妍同情地看着我，玉九五却是高兴得不行，小手打着拍子：“既然哥哥不喜欢姐姐，那就一定会喜欢我的，嘻嘻……哥哥，你等等我，我们晚上一起到愿望树下许愿好不好？”

    我看了看跑向灵正的玉九五，又回头看了看村口的愿望树，默默在心里先许了个愿望：希望灵正快点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沈妍用手推了我一下：“初一，你发现没有？”

    “什么？”我问。

    沈妍说：“灵三爷啊，他现在好像比刚开始的时候更关心你了呢。”

    “没觉得。”

    “你当然是不觉得啊，你可不知道，原本的灵三爷有多冷，他不记你们之间的事情了之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冷，不过啊，这一路上，我发觉灵三爷看你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呢，你说，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金世遗也说道：“找生路的时候，灵三爷还特意护了唐初一一把，的确是有点不同了。”

    我拍拍自己的脸：“既然这样，那我得加点油了。”

    “加油？”

    “对啊，不然被这个才八岁的小丫头抢走了灵正，那我不得哭死啊。”

    我对金世遗和沈妍做了个鬼脸，快步向灵正跑去：“灵正，灵正，你等等我呀……哎哟……”灵正突然停住脚步，我一下撞到了他的背上，鼻子都快撞扁了。玉九五指着我，嘲笑我说这么大的人了，走个路都不会。我哪里晓得灵正会突然停下来嘛，我以为灵正会不理我，继续向前走呢。

    灵正微微回头：“村里阴气重，跟紧了。”

    “啊？哦……嗯！”我怔了下，反应过来，灵正真的开始对我关心起来了。

    我高兴地想去挽灵正的手，玉九五一下把我的手拍开了，对我说道：“你是哥哥的夫人吗？不是的话，就不要随便碰哥哥。”

    “我……”

    “哼！”玉九五得意地哼了一声，走到灵正跟前，“哥哥，我带你去我同学家过夜啊，走。”说着，率先在前面一跑一跳的。

    想我二十多岁的女人被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调教，还真是……有气说不出来。沈妍和金世遗看着我哈哈直笑，我撇撇嘴，紧紧跟在灵正后面，就算我不能牵着拉着灵正，也不能让玉九五这个小丫头片子占了灵正的便宜啊。

    走进村子里，迎面扑来一阵冷气，我忍不住打了个抖，往灵正靠拢了些。这时候，有几个村民与我们擦肩而过，还点头跟我们问好，很热情的样子，我们也微笑着回应他们，其中有个二十出头的小伙高兴地喊玉九五的名字，玉九五高兴地说，这个就是她同学，叫玉龙，我们可以去他家住。玉龙忙点头，说可以去住，随便住多久都可以。沈妍问住一晚多少钱，他问我们什么是钱？

    这时我们才知道，这个村子里的人不外出，所以，也没有钱币的流通。

    玉九五跟我们说玉龙是玉环村里最帅的男人，有很多女孩子想住进玉龙家呢，但玉龙一个都没有瞧上。我不由纳闷了，打量玉龙，实在是不能把他与“最帅”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他最多也就一米五，皮肤黝黑，一脸的麻子，指甲还是灰黑色的。

    等等！

    灰黑色的？

    这好像不是身体的病啊，这是阴病啊……

    我去看玉龙和玉九五的脖子，可他们的脖子后面光洁一片，根本就没有张家村村长所说的什么红色的印记啊。

    “走，先到我家歇歇脚去，你们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吧？”玉龙挺热心的，帮沈妍把背包拿了，在前面飞快地带路。玉九五则高兴地围着灵正打转转，不停地跟灵正说些玉环村的风俗。

    在玉龙家安顿好了，我约灵正到村子里走走，灵正说了两个字：“不去。”然后把门一关，不再理我们了。我只好去问沈妍，沈妍怀了宝宝，金世遗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于是就陪我们一起。

    我们三个人沿着玉环村的主道慢慢向前走，按照玉九五和玉龙的描述，主道走完，应该会有个急转弯，然后有三条岔路，最中间的一条路可以通往后玉环山，他们平常做祭祀什么的，都是在玉环山半山腰的草地上完成的。我很想去看看那祭祀的场地是个什么样子的。

    还没有走到那个急转弯那里，我看到村里每家的屋顶上泛出了一团团黑气。

    黑气一下浓，一下淡。

    慢慢地，黑气里出现了满满一堆女孩子，这些女孩子环肥燕瘦都有，有的是短发，有的是长发，长得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就是她们都没有穿衣服。她们站在屋顶上打闹着，鼻子眼睛都是血，骑在房顶上做游戏，有的还三三两两坐在一起互相擦拭着凹凸有致的身体。

    我打量她们的时候，正好有一个正在擦自己胸口的女孩子看向我，手一抖，毛巾掉落了下来，我条件反射去接，那毛巾直接从我的手里穿了过去，掉落到地上。

    这些女孩子都不是人类，她们使用的东西不属于阳间。

    我下意识地蹲下想给她们捡毛巾，突然反应过来我现在捡不了，这时候，我的视线里出现了两个没穿衣服的长头发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像是双胞胎，她们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长得很好看，漂亮的脸带着稚嫩的表情，只不过全身都是血，肚子上还连着一根长长的脐带，脐带在地上拖出了一条血印子。

    她们这是……

    难产而死的？

    两个长头发女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跪到地上，缓缓地向我们爬来，姿态相当诡异。她们爬到了我面前一两米的位置，向我伸出手来，表情很痛苦，像是生病了一样。

    “救……救救我们……”

    其中一个女孩子对我说话。

    我站了起来，她仰起头看我，头顶上不断地涌出黑色的血液，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把她的整张脸都沾满了。

    “救救我们……”

    另一个婴魂也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站在原地，让沈妍和金世遗帮我看着点，我要用走阴女的能力去感应一下她们的思想，看看能不能与她们沟通，得知她们是怎样死去的——然而，她们的思想一片混沌，什么画面都没有，我只感应到了两个名字：玉娇、玉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