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居然是坐地铁跟周钰林去看的曲艺表演。

    白妈油耗大是一回事，他主要是觉得没必要在周师姐面前炫耀豪车，把那种东西附加在男女交往上很无趣。

    坐在没到高峰时段的地铁里，周钰林还表扬了他：“可能在大学生中间，你算条件比较好的，但是能保持这种朴实的生活态度，很愿意耐心跟大家交流，带领同学们怎么做，而不会因为自己条件好点就居高临下，这样的男生真的是很有魅力。”

    面对隐有所指，钱多多依旧谦虚：“也就这一年才好点，以前都穷得很，当然知道那种被人居高临下的不舒服了，尽量不惹人厌吧。”

    穿着表演服的女生还回寝室换了身粉色大衣，细腿裤加圆头皮鞋，她个子也比较小，但衣品明显很高，黑色的皮鞋却配了姜黄色的短袜，九分的灰色格子裤下露出来很敢穿也很好看，膝盖并拢坐在地铁上很有时尚味，拨弄下自己的厚刘海：“可是有很多人稍微有点钱就膨胀得不知天高地厚，趾高气扬的，看了那副嘴脸就恶心。”

    富二代分享经验：“穷惯了突然有钱，是可能会嚣张点，钱壮怂人胆嘛。”

    周钰林打量下钱多多笑：“嗯，看来她们说你是对的，你没赚到大钱，一点都不嚣张。”

    钱多多自嘲：“我属于特别怂的那种，跟同学们赚点钱也没多大胆。”

    周钰林有点采访欲：“那你把餐厅的收益捐给学校，真的就只是她们说的善良？每个月十几万啊，好多人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你才大三就能赚到了。”

    钱多多想想说：“我真是从小到大都穷，不停的勤工俭学赚生活费，不敢买衣服，不敢到外面吃饭，但也从没申请过贫困补助，就因为挺烦那种怜悯的眼光，现在我吃穿保证了比以前好得多，就挺想让跟我以前类似的学生别那么窘迫，所以我们这个助学金都不会公开发放，而是私底下直接发到贫困的学生饭卡里，为了这个，计算机学院也很支持，协助把全院食堂的饭卡系统升级，利用大数据甄别哪些学生是消费节俭的，我们就主动补助些，这样起码保证他们不会因为饿肚子影响学业，也不需要谁来申请，直接发放了，这样我们这个团队就能帮到很多同学，起码接触到的人都会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温暖的，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比我们几个人每个月分那十几万要有用得多，更希望江大以后能把这个传统保留下去。”

    周钰林把双腿伸直了，用脚跟在车厢地板上点点点，好像在点头，双手十指交握得很用力，眼眸很亮。

    这样的男生，太不一样了。

    但两人都没多说什么，到站下车时候并肩走着还有点距离。

    钱多多站在气势恢宏的剧场面前果然有点怂：“我还从来没到过这样的地方看剧。”

    周钰林笑：“我呢，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我们这个职业就是有各种各样的表演票，以后想看什么都可以问我。”

    钱多多机灵：“那我就先请你吃饭，你熟悉这一带选个地方？”

    周师姐显然是个居家的好姑娘，带着钱多多钻进大剧场对面的破落小巷，七弯八拐的找到家卖毛血旺的小店还得意：“我们手上功夫卖艺的，既不像表演专业的不敢吃辣伤喉咙，也不像舞蹈专业的要保持身材，你也来试试看这家店的特色，特别是尝尝他们的蹄花汤。”

    说起吃的周钰林真是眉飞色舞，跟两人初见时候戒备警惕的样子判若两人。

    钱多多也有点莞尔：“女生不是都嚷嚷这种肥猪蹄是天敌吗，你还敢吃这个？”

    周钰林振振有词：“猪蹄是干嘛的？用来走路的！走路是用来锻炼的，所以我吃猪蹄不会胖，还等于在锻炼！”

    钱多多被她的谬论震惊了：“这也行？！”

    周钰林已经迫不及待的点了菜，很快端上来一盆红彤彤的麻辣锅，毛血旺其实就是便宜版的小火锅，毛肚和血旺算是荤菜主力，各种肉菜煮好了一锅端上桌，而那蹄花汤则是白生生的一碗油花搪瓷钵端上来，寻常女孩子可能看见就油腻得不行，周钰林却飞快的用筷子挟了块猪蹄膀上的肥肉，蘸点调料送进嘴里，心满意足的用鼻音长叹：“好吃！”

    而且她果然是有文学功底的那种，陶醉得眯着眼：“雪白粘稠的汤汁儿，喝一口烫又鲜，啊，一个呻吟在喉头滚！”

    这段时间一直食欲不振的钱多多忽然觉得有点流口水，赶紧给自己也挟点尝尝，习惯性的琢磨了下人家的做法，觉得自己也能勉强模仿。

    不过，手艺还在，那个吃着自己菜肴的女孩已经远去了。

    发现自己又突然想到了赵晓雅，钱多多赶紧给自己深呼吸下，吃菜，毛血旺的香辣调配应该是荔枝味的，这个有点特色可以做到海鲜烧烤城那边去。

    默不作声的他，一直被周钰林看在眼里，师姐嘛，总没有小师妹那样期期艾艾的局促，拿筷子挑拨一阵找到块品相很好的毛肚挟给钱多多：“我们，这算是约会吗？”

    钱多多挟毛肚的筷子都哆嗦下：“我说……不算，会不会连表演票都没了？”

    周钰林自己笑起来就有酒窝：“没事没事，我就问问，普通朋友出来看看曲艺表演，吃个饭也很正常的。”

    钱多多把东西吃了，放下筷子很正式的回应：“你当然很好，是我的问题，刚刚失恋一段时间，我觉得带着这样不好的情绪开始新的感情是不尊重，这样是不负责的态度。”

    周钰林给郑重其事的男生再挟块火腿肉，尽量轻松：“我听她们说，你的前女友很优秀，是经管院的高材生，想找个类似的还是找个完全不同的？”

    钱多多自嘲：“一般来说大学里面不应该男生追女生是沙漠里面找水那么艰难，女生找男生，就像自动售货机里面犹豫选哪瓶吗？”

    周钰林笑：“你很优秀，所以大四的老阿姨就有紧迫感要抓紧时间咯。”

    钱多多正眼看对面：“你这么年轻漂亮，怎么会用老阿姨来形容。”

    周钰林嘿嘿：“没桃子漂亮，她是出了名的经管院系花，名不虚传！”

    钱多多笑了下：“她说她的漂亮是钱堆出来的保养。”

    周钰林吃吃笑：“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

    钱多多鄙视：“你也很谦虚！”

    周钰林挟着块肥肉哈哈哈大笑：“我最骄傲的是我吃不胖……”

    钱多多微笑。

    于是师姐不再讨论感情，只跟钱多多讨论吃的。

    两人吃得超级饱的结账才几十块，钱多多也觉得这姑娘肯定超级能持家。

    但重新再并肩走出小街巷过马路，走进那漂亮气派的大剧场路上，周钰林总会时不时的回头看眼钱多多。

    钱多多摸脸，没发现留下什么纸巾屑，用目光询问怎么。

    周钰林拎了个手提包，很成熟的那种上面还系着丝巾，反正比孟桃夭她们买那个吓死钱多多的小包包要大不少，现在双手拎在身前退着走：“她们说你以前是胖子，失恋以后就瘦下来了，那说明你是个很长情的人，看表情也是有点寂寞的味道，希望你能走出来，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温暖的，对吧？”

    钱多多笑着点头：“我运气一直都很好，遇到都是温暖的人。”

    忽然想起来这句话谁说过。

    周钰林安慰人都有文雅味儿：“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但还完就可以了……”

    结果后面有台阶，周钰林眼看着就要踩空，钱多多连忙上前两步扶着她，检票的阿姨正好看见：“啊呀，小林的男朋友？”

    周钰林连忙站好拨拨刘海，恭敬客气：“张阿姨好，这是我同学，我们今天一起来看柳老师表演。”

    走进光线比较黯淡的剧场，周钰林牵着钱多多的手在里面下台阶：“注意点，这里有个小台阶，经常有人被绊着，这就是我以后工作的样子，几十年都要待在这里，一眼就能望到自己老了以后的样子，想想都觉得绝望，你们这群人的生活跟追求都是我很向往的，好像拥有一切的可能性。”

    她的手指温热，可能是因为天天弹琵琶锻炼得比较好吧。

    钱多多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