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就要做得大一点，亲爱的。”——《盗梦空间》

    印度达隆市

    幸存者联盟第二特编独立行动小队

    帕特里克·弗洛中士

    黑暗之中，安详而悲伤的歌曲萦绕耳畔。

    有人在弹奏轻唱，那是帕特里克不认识的歌曲。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空洞的天空。他伸出手去阻挡刺眼的晨曦，连身体都没有实感。

    他站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望无际的草原。

    歌曲的旋律陡然变快，悲伤的情调却更加深刻。歌声似乎在低语着回忆，对未来充满哀伤的希望，暗喻时间的流逝。

    放眼寻找，他看见了一位身着素衣白裙的少女，正沉浸于自己的歌声中。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之间跃动，美丽的长发随着旋律摇摆，不禁让帕特里克放松下来。

    他静静地等她演奏完这首歌曲。

    “好听吗？”

    “嗯。”帕特里克点点头。

    “这首歌的名字叫《晓之车》，烘托我们的告别再合适不过了。”少女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是吗？讽刺我已经死了的事实？”

    “我们要就此别过，但是你还不会死，你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还有无数的战斗在等着你，但愿你还没有厌倦。

    “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时间停止的地方？”

    天国。他想说的是这个词。

    “你还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过。你只是‘睡着’了而已，然后做了个梦，甚至是我，也只不过是你的幻想罢了。”

    帕特里克皱了皱眉头。

    “你的机器人搞得鬼吧？裁决者，到底怎么回事？”

    “没错~它们是我向遗迹借来的科技，一颗沉积亘古的小小果实。现在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触摸到的，都是我让你的大脑构想出来的梦境。没关系，人类的大脑可是厉害的很，这点小事对你的大脑不会造成影响的。”

    裁决者的话一向真假难辨，然而这次帕特里克却相信她。

    “因为只有这里，我们才能自由的谈话。”

    眼前的裁决者支离破碎，重新组成的她对帕特里克耳语。帕特里克转过头的时候，她又已经一蹦一跳跑远了。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嗯，要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现在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帕特里克～”

    裁决者弯下腰，戴手套的手轻轻拂过青草。

    “你是谁？你又是什么？”这是裁决者的头两个问题。

    “帕特里克·弗洛，身体有点不一样的人类。”

    “当然……”裁决者轻轻笑道，“那么，我呢？”

    “裁决者，铁血工造秘密研发的人形。”

    “嗯……完全正确。那么，人形和人类，有区别吗？”

    “这两者完全不一样吧。”

    “为什么？”

    “人形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产物，和机器人差不多，是产品。甚至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人形不过是商品和工具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裁决者追问。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样吗……但是人类，不也是人类制造出来的吗？父母结合生育下来的孩子，不也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产品吗？”

    “这种说法是错误的，就像是说机器人是自己形成的物种一样荒唐。”

    “仔细回忆，回忆，帕特里克。”

    远方的大地碎裂了，天空也崩坏成了碎片，倒不如说整个梦境都坍塌了。这些虚幻的拼图重新拼在一起，变成了一片血色——无论天空还是大地。

    不，帕特里克看不见大地了。他能看见的，只有血淋淋的尸体，真正定义上的尸横遍野。残酷的景象冲击着他的眼睛，他的内心，脸上的表情再也无法保持冰的温度。清楚分明，脚底下的都不是人类。

    “回忆起来了呢～我手下的人形……格里芬的人形……都是血肉之躯，她们可不是机器人哦～”

    “那又如何……定义、产生的过程、本身的存在，又和机器人有什么区别。商品、工具，人类的观点，人形的自觉……两者的立场又和生产者与产品有什么区别？”

    裁决者叹了一口气。

    “但是……”帕特里克低声说道，“我不这么认为。即使全世界的观点皆是我刚才所说，我也不会用这样的眼光去看待，我所守护的，我珍爱的……哪怕是只有一点可能性，我也想要证明，这个定义是错误的。我坚信，人形不仅仅是人形，她们不是产品。”

    裁决者停了一下，随即转过来，微笑着面对他。

    “最后一刻还是没让我失望，帕特里克～”

    她用手杖一点地板，周围不知何时变成一片空白。激烈的震动摇晃着整个空间，眨眼的功夫，在帕特里克面前，裁决者身后，升起了一座宏伟的建筑。

    “这就是可能性。”裁决者说道。

    “遗迹？”

    “对，你要的答案都和它有关，甚至是关于我。不过，情势可是相当严峻。和你说的一样，即使是高喊着人道主义的少部分人类，他们的观念从根本上也是错误的，而人形本身不知道事实，仍然处于迷惘之中。唤醒熟睡的沉眠者，执迷不悟的愚者，斩除维护扭曲的邪者;守护你所爱的同时推翻公理，你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力而为。”

    “谢谢，”裁决者笑着说道，“还有，对不起……”

    她消失了。梦境开始崩塌，意识的碎片一块块剥落，最终帕特里克的意识从梦境坠入现实。

    他睁开双眼。

    黑色的沙子遍地都是，把他围绕在中间。纳米机器人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不能汇聚在一起，形成恐怖的杀人利器。

    原因很简单，操控它们的人身上被开了个洞。

    殷红的血染红了素白的裙子，帕特里克走过去，来到裁决者的身边。

    “有点……不甘心呢……”裁决者还是用梦境中的笑容，说出她最后的话语，“我还想着……等你完成了一切……可以像人类一样……谈一场恋爱……”

    “傻瓜……”

    嘴角的血迹，眼角的泪滴，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抬头，一名革联国的重装步兵正站在屋顶。右手举起一把m1887霰弹枪扛在肩上，绘着恐龙涂鸦的头盔似乎在嘲笑着。

    重装步兵看了一眼帕特里克，转身离开了。

    “02-2，报告情况。”通讯器里传来了队长的声音。

    “刚刚脱离危险情况，已确认铁血头目裁决者被击毙，判断为革联国的人所为。”

    “裁决者吗？算了。02-3受到重创，他可能需要你的救援。”

    “我知道了，现在马上赶过去。”

    帕特里克拿起步枪，往狂疯所在的街道上赶。他肩负着的使命，让他迈出去的步伐沉重而结实，却丝毫没有减慢。

    身后只留下洁白的圣女，长眠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