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在旁边看得颤颤兢兢，见没人管桌上的那堆麻烦，只好让人去收拾，萧逸凡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开口，“把它们烧了吧！”

    “烧？”

    差点被口水呛到，管家很怕少奶奶因此找他麻烦。

    事实上，他多虑了。

    柯温柔好像第二天就忘了这件事，提也不提，照常吃照常睡，就连脾气也没再发过，害得萧宅上上下下都颤颤兢兢，很怕她再次动怒。

    但她好像变得没脾气了。

    那夜的痛苦也消失无踪，活泼生动的人，一瞬间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单薄又脆弱，或是没办法承载这么重压的情绪。

    所以，她干脆让自己变成了纸片人。

    吃得越来越少，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

    屈丽晓没事就跑来找她，鉴于她有不良前科，管家不肯让她把少奶奶带离视线范围之外，害得她暗地里骂了不少次糟老头子。

    一看见管家，又会露牙灿笑。

    亲热地打招呼，很怕管家报复在食物给她下毒。

    虽然她知道萧家的人还不至于这么没品。

    但多个心眼也好，柯温柔就是太没心眼，太容易受人摆布，才会被萧家吃得死死的，屈丽晓束起袖子，劝她劝得口干舌躁，萧家不让她带着柯温柔出门，没说不让她自己出门啊。

    整天窝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屈丽晓不管再怎么问她，她始终不点那个头。

    真是白费心机。

    她也不敢问，离婚进程怎么样了，金尔宣曾经侧面提醒过她，千万不要干涉太多萧逸凡的事，免得他真的火起来了，会牵怒她。

    想也知道，离婚协议这种事，只可能是她在煽风点火

    那又怎么样，屈丽晓才不怕他！

    为了好朋友，她拼了！

    与此同时，男主人萧逸凡和金尔宣约在高尔夫球场。

    绿茵一片的草地上，穿着休闲服的男人挥竿出去，手稳心也稳，站在旁边的金尔宣看着他的稳重，淡淡地抿了一丝笑容，“看你的样子，一点也不烦心。”

    轮到他了，也稳稳地挥竿出去，正好让球入洞。

    “你也一样。”

    “我和你不一样。”让竿子交给别人，金尔宣随着他一同走到休息室，拿毛巾擦了擦脸，“丽晓整天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把你骂个狗血淋头，你怎么能这么镇定？”

    “她要骂就骂吧。”萧逸凡不想跟她计较，“有她陪在温柔身边，我也能放心一些。”

    “这你就错了。”

    以金尔宣对亲亲女友的了解，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她一直没有停止过拐带你妻子的计划，如果不看紧一点，说不定就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

    “你在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睨他一眼，萧逸凡揉了揉过度疲惫的脸，“提前告诉我，你女朋友就是一个不安份的人？”

    “离婚协议不就是她弄出来的？”

    金尔宣菀尔而笑，拍了拍他的肩，“说不定还会说什么鬼点子，身为好朋友，我只是提醒你一句。”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怕她出主意，只怕温柔会解不开心结，萧逸凡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给她空间，让她自己想想清楚。

    情绪没有爆发出来，她的情绪会永远这么低落，这对她的身体没好处。

    人有七情六欲，才能彻底释放心底的压抑。

    柯温柔现在的样子，让人担心。

    球场上许多人还在玩，艳阳高照，拧开瓶子将水灌进肚子里，萧逸凡抬手拭去了唇边的水渍，“战线越长，我的胜算就越大，我期望融冰消解的那一天。”

    “那就祝福你了。”

    “谢谢。”

    弯了弯唇，萧逸凡捶他了一记，“你能来陪我打球，我已经很高兴了。”

    “没办法，你占了我的女朋友，我也无处可去。”

    金尔宣当然是在开玩笑，他的行程忙得很，也是为了朋友才出来舍命陪君子，“不然，再去打一局？”

    “当然好。”

    打完球，出了一身的汗。

    萧逸凡回到家里，原以为会看到缩在沙发里的女人，转了一转也没看到人，没想到管家却告诉他，“屈小姐还在陪少奶奶。”

    “她们在哪？”

    “游泳池。”

    屈丽晓非要去游泳，还带着少奶奶的主意，他们也不好阻拦，“已经吩咐佣人看着她们，在那里守着。”

    “游泳容易消耗体力，给她们准备点吃的。”

    萧逸凡蹬蹬蹬地上楼，想到什么又转头回了一句，“记得不要超过两个小时。”他记得温柔的体力最多只能支撑一个小时，否则会脱力。

    在碧蓝的游泳池里，游来游去，像一尾游鱼的柯温柔，仿佛恢复了那股灵动，自在又逍遥。

    她越来越瘦，四肢愈见纤长，如同池子里的芦苇随风而动，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美感。

    坐在岸上，两腿在池子里摆动着。

    屈丽晓隔一会拉她上岸休息，可是这一次，她好像游入迷了，迟迟不肯上岸。

    本来中午就没吃多少，这样的体力根本吃不消。

    犹豫了一下，屈丽晓立刻坠下池子，过去把人往回拖，细瘦的胳膊拖在手里，有种纤弱的楚楚可怜。

    接过佣人手里的毛巾，屈丽晓给她擦脸，擦身上的水。

    “你要游，也要适可而止，万一抽筋了怎么办？”正擦着，手背上掉了一滴水，一滴，两滴，还带着灼灼的烫感，屈丽晓没有抬头，猛地把她抱到了怀里。

    “想哭就哭吧，你不哭，我还怕呢。”早知道，刚开始就不要劝她了，让她哭个痛快不就好了？非要憋在心里，憋也要憋出毛病来。

    “孩子，孩子没有了……”

    “我知道，以后会有的。”

    “不，不是那一个了。”这是她第一次想做个好妈妈，好不容易才留下来的孩子，她一直没有放弃过。

    “想哭，就哭个痛快吧！”屈丽晓轻哄着她的肩，任由泪水浸湿了背肩，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不应该发脾气，我不应该推开他的……”自责的面容霎时撞上一脸的严肃，屈丽晓端正她的脸，一字一顿，“这不是你的错，你一点错也没有，只能怪你和孩子没有缘份，不要把责任全都抗在自己身上，如果真说地起来，萧逸凡的责任比你还要大，你懂吗？”

    泪落盈睫，柯温柔泣不成声。

    叹了口气，屈丽晓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你放心，我一定站到你这边的，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我心里好难受。”

    “那你就哭吧……”只希望她哭过一场，会变得更好受些。

    “你实话告诉我，你想离婚吗？”

    屈丽晓犹豫了一下问她，“你不用瞒我，实话实说就好。”

    短暂的沉默过后，渐渐止泪的柯温柔才离开她的怀抱，凄迷的目光望向缀满星子的神秘黑夜，低哑的嗓音，正好传入循来萧逸凡的耳朵里。

    “这场婚姻，已经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那你是决定了？”

    屈丽晓激动起来，“我再帮你起草离婚协议书。”

    “不用了。”回望她一眼，柯温柔停了好一会儿，慢悠悠地道，“他是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又怎么样，你都这样了，他还要绑着你吗？”屈丽晓天不怕地不怕，更加不怕萧逸凡的报复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完全不用担心，有我帮你。”

    “丽晓，我真的很感谢你。”

    她帮了自己很多，帮她走出死局，帮她走出阴霾，可是她唯独帮自己走不出婚姻。

    这一场局，注定不会这么早就结束。

    深夜，回到房间的柯温柔泡进温热的浴缸里，双手撑在浴缸边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她要习惯。

    肚子里没有宝宝日子。

    她背负的感情太多，已经不堪重荷。

    她已经努力不让自己流泪，不让自己崩溃了。

    可是想到宝宝，她就变成了一个孩子，只知道哭诉，哭成了一个泪人，仍然没办法缓解心中的痛楚。

    这个孩子，是她亲手推开的。

    卧室房门的开启声，钻进了耳朵，她全身浸在泡泡浴里，将脸浸在水里，直至脚步声传得越来越近。

    男人的一双大手，把她从冷掉的池子里抱出来。

    哄小孩似的柔声，“你这样会感冒的，先把身上擦干吧。”

    柯温柔没有说话，任由他擦干身子，换上睡衣，抱到床上睡下，男人的目光撞上她黯然的眸子，薄薄的唇就挨到了她的。

    柯温柔不躲也不避，仍然没有反应。

    萧逸凡戳着她的下巴笑话，“这里越来越尖了，变成了美人脸。”她精致的脸庞，尖瘦的下巴越来越明显，明显是越来越瘦了。

    感慨了一句，他仍然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躺下来，轻轻地贴在女人耳边，“睡吧，时间不早了。”

    于是，柯温柔闭上了眼睛。

    好半天，男人只是对着她的睡颜瞧着，目光热烫，仿佛怕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怀抱里，所以迟迟的不安心。

    金尔宣说他过于谨慎，缺少积极的力量。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差点失去的痛苦，宁愿保持这样的安宁。

    只有柯温柔还在他的怀里，她还安安稳稳地活着。

    他就满足了。

    可事实上，有屈丽晓在萧家根本安宁不了，第二天一大早，她跑来把柯温柔从床上拖起来，在一干佣人的怒目而视里，挑剔完了萧家的早餐，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个遍。

    然后，要带柯温柔出门。

    管家第一个拦在前头，他觉得自己有早生华发的可能，因为太阳穴那里在突突地跳动，明显忍不下去的样子。

    “哟，管家，你是想把她关起来呢，还是关起来呢，你以为你这里是监狱啊，监狱还有放风的一天呢，你就打算带着一堵人墙在这里堵我们两个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