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为了不惹人怀疑，回到家乡之后，先是大醉数日，而后老老实实地拿起农具务农，时常向周围人吹嘘自己以前的光荣日子，又在发小面前后悔自己做错了事，直到打消了楚帝的疑虑，再没派人盯着他，也没敢露出半点破绽。

    这一次，顾盼的人找上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他便将自己所知的全盘托出，还有宜舒手写的一封信，也交了出来。

    “我想着，这些东西现在不能曝光，让楚帝知道了，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将之消灭。不如连人带物，一起送回陈国。陛下有了证据，可先发制人，楚国也无计可施了。师兄……”

    “我不去。”顾盼话没说完，便被曲清河打断，不由得瘪瘪嘴：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就是让我帮忙把那侍卫安全的送到京城吗？我不去。”

    “可是只有师兄亲自出马，才是最稳妥的。旁人我都不放心。”顾盼半是奉承半是撒娇，换做以前，曲清河定然十分受用，现在却不然。

    他屈指在顾盼额头上轻轻敲了一敲：“将你一个人留在这，我也不放心。”

    “我又不是一个人，还有十二和，还有那么多暗卫在。”顾盼抬手揉了揉额心，仍不肯放弃，一个劲地扮可怜，妄图曲清河因此心软。

    “那你叫他们护送。”曲清河却不吃这一套，还笑着替顾盼出了主意。

    “人太多，会引起注意的，师兄……拜托你了嘛，好不好。”顾盼拉着曲清河的手，摇来晃去，声音嗲得，换做平时她自己听见了，都得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此刻却说得再自然不过，仿佛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声音。

    “不行，这里本就危机四伏，留你一个人，我哪里放心。”曲清河终究还是软了声音，试图劝说顾盼。可是顾盼与燕梓桑一样，都是个倔强的主。许多时候，不做决定，也就任人安排，一旦有了主意，除非能切切实实的说服她，不然绝对无法更改。

    “哪里只有我一个人，仁舟不是在吗，他会护着我的。”

    “老实说，我并非完全信任他。毕竟他是楚人，与你我不同。”曲清河认真道，顾盼却不以为然：“要认真算起来，我也不是陈人，师兄又为何这样信任我？”

    “少给我偷换概念。”曲清河恨不得将人打晕直接抗走，却又实在舍不得，“再不行，你与我一起带着侍卫，咱们星夜不停，赶回陈国。反正想要的已经拿到了，再留着也没意思。”

    顾盼却不同意：“我若留着，楚帝还当我没有线索，暂且不会动作。我若逃了，他立即能明白我查到了什么，说不定还没等咱们离开楚境，他便能找个罪名安在我与宋燕璋头上，而后，便是大军压境。”

    “你此刻不走，待到陈国发难，你还留在临安，便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还有个宋长束在你身边虎视眈眈。”曲清河道，他有几分着急，却也只能强压住性子，至少不能对顾盼发了脾气。

    “师兄，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师姐吗。她亲口应承过，我一定能平安离开楚地的。”顾盼双手握住曲清河的手，眼中分外真诚，见曲清河还是不放心，便将燕梓桑所有的安排，包括李俊良的事，统统说与曲清河听。

    曲清河听完，倒是没急着反驳，他沉思半晌，开口道：“若能证实李俊良真的是咱们陈人……我便走这一趟。”

    顾盼闻言，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与曲清河，此时都被人盯着，自然不能大摇大摆的去天行街。

    顾盼将玉珏交给了舒和，叫她找一个隐藏得极好，目前尚未暴露的暗卫悄悄去一趟天行街。

    玉珏送出去了几日，都不见回应。这叫顾盼心中发虚。

    李俊良毕竟在楚王宫多年，谁也不能保证，他是否还忠于乔永慕。

    倘或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了楚帝的心腹，那他们这次去找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不过，乔永慕不会拿燕梓桑的性命开玩笑。他当初那样郑重其事的将玉珏交给她，定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如若不然，她若将生还的希望全数放在李俊良身上，而这人又不可靠，岂非是乔永慕，亲自杀了她？

    就冲着他对燕梓桑的感情，也不至于。

    可是……

    顾盼联想到自己曾经对乔永慕的态度，又有几分迟疑。

    乔永慕是谁，陈国太子，天之骄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向来是站在金字塔顶端呼风唤雨的，却被她一再的冷待。

    万一他因爱生恨，秉持着“我得不到的，就要毁去”的信条，打算让她为国牺牲怎么办？

    顾盼辗转反侧，不确定是自己脑洞大开了，还是真有这个可能。

    “怎么了？”

    许是她翻身太频繁，宋长束被吵醒，转过身来拥着她：“不舒服吗？”

    “睡不着。”顾盼叹了口气，“来这里这么久了，半点线索也没找到……也不能长久得呆在此处，不知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顾盼的声音显得有些闷，这种情况下，与其装傻不承认，还不如说些半真半假的话……这种话，反而最容易叫人相信。

    “别担心，我这边，已经有些进展了，再有一些时日，定然能找出证据。”宋长束安抚道，声音就在顾盼的耳边，虽轻，却直击心底。

    风袅篆烟不卷帘，雨打杏花深闭门，门外落红成阵，也不知能消几度黄昏。

    “什么进展？”顾盼问道，前些日子她闭门不出，后面好容易出来了，却又忙于应酬，根本无暇调查——实际上，她也没将希望放在这明面的调查上。反正也什么都查不出来，倒不如消极怠工，让他们掉以轻心。

    却不想宋长束忽然说了这话，虽知大有可能是蒙骗自己，以稳住心神，却还是忍不住要问，问出他打的什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