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82 第八十一章 夜怨
- 83 第八十二章 沉疴
- 84 第八十三章 功名
- 85 第八十四章 情动
- 86 第八十五章 尘劳
- 87 第八十六章 孤鸿
- 88 第八十七章 难禁
- 89 第八十八章 兰台
- 90 第八十九章 夜访
- 91 第九十章 惊猜
- 92 第九十一章 孤馆
- 93 第九十二章 中朝
- 94 第九十三章 烟芜
- 95 第九十四章 徘徊
- 96 第九十五章 如醉
- 97 第九十六章 虚隙
- 98 第九十七章 逐云
- 99 第九十八章 逆旅
- 100 第九十九章 偏浓
- 101 第100章 惊起
- 102 第101章 随风
- 103 第102章 吾乡
- 104 第103章 敛尽
- 105 第104章 重怨
- 106 第105章 浮休
- 107 第106章 尘起
- 108 第107章 有无
- 109 第108章 行藏
- 110 第109章 对起
- 111 第110章 无情
- 112 第111章 声断
- 113 第112章 冷浸
- 114 第113章 隙月
- 115 第114章 弄哀
- 116 第115章 月明
- 117 第116章 晴昼
- 118 第117章 沾惹
- 119 第118章 知否
- 120 第119章 霜姿
- 121 第120章 飞埃
- 122 第121章 此生
- 123 第122章 难双
- 124 第123章 俯仰
- 125 第一章 近孤山
- 126 第二章 聚睢盱
- 127 第三章 总轻负
- 128 第四章 闲处看
- 129 第五章 莫相违
- 130 第六章 千古调
- 131 第七章 自悲凉
- 132 第八章 归来路
- 133 第九章 寻芳草
- 134 第十章 欲断肠
- 135 第十一章 却无情
- 136 第十二章 真堪惜
- 137 第十三章 谁同醉
- 138 第十四章 花同梦
- 139 第十五章 蛾眉巧
- 140 第十六章 日犹长
- 141 第十七章 压重门
- 142 第十八章 别有肠
- 143 第十九章 玉成尘
- 144 第二十章 晚来风
- 145 第二十一章 更凋零
- 146 第二十二章 自难忘
- 147 第二十三章 归来意
- 148 第二十四章 如许恨
- 149 第二十五章 愁未醒
- 150 第二十六章 异时对
- 151 第二十七章 料峭寒
- 152 第二十八章 难轻诉
- 153 第二十九章 渐分明
- 154 第三十章 拂红尘
- 155 第三十一章 梦中身
- 156 第三十二章 翠眉颦
- 157 第三十三章 恨无常
- 158 第三十四章 非我有
- 159 第三十五章 怎忘得
- 160 第三十六章 恨绵绵
- 161 第三十七章 东南别
- 162 第一章 飞絮青冥
- 163 第二章 行藏在我
- 164 第三章 前欢杳杳
- 165 第四章 和风轻暖
- 166 第五章 别有轻妙
- 167 第六章 疏慵自放
- 168 第七章 好景良天
- 169 第八章 巷陌乍晴
- 170 第九章 万般方寸
- 171 第十章 奇容千变
- 172 第十一章 前事重偶
- 173 第十二章 凉生襟袖
- 174 第十三章 桃花浪暖
- 175 第十四章 往日记省
- 176 第十五章 多情休休
- 177 第十六章 黯黯云梦
- 178 第十七章 相思字了
- 179 第十八章 梅萼分明
- 180 第十九章 甚时是休
- 181 第二十章 闺门多暇
- 182 第二十一章 双溪尚好
- 183 第二十二章 痛惜依旧
- 184 第二十三章 切切吟苦
- 185 第二十四章 丁香千结
- 186 第二十五章 空识归航
- 187 第二十六章 凤枕香浓
- 188 第二十七章 故山知好
- 189 第二十八章 恨如流水
- 190 第二十九章 觉来幽恨
- 191 第三十章 惊破绿窗
- 192 第三十一章 翠飐轻红
- 193 第三十二章 远梦成归
- 194 第三十三章 关锁千重
- 195 第三十四章 一池萍碎
- 196 第三十五章 烟盖云幢
- 197 第三十六章 为伊牵系
- 198 第三十七章 冰壶凉簟
- 199 第三十八章 好梦惊回
- 200 第三十九章 暮云收尽
- 201 第四十章 离亭欲去
- 202 第四十一章 曲曲如屏
- 203 第四十二章 占得欢娱
- 204 第四十三章 一晌消凝
- 205 终章 千里城北繁华歇
- 206 贺兰番外
- 207 容与布暖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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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孤馆
第九十一章 孤馆
布暖愕然,“怎么试?”
贺兰高深一笑,要试探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越是沉得住气的男人,占有欲越是惊人。如果爱,就容不得半点瑕疵——他现在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镇军大将军失态的样子,因妒生恨的。不过触怒一个大权在握的武将,很精彩也很危险,闹不好就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仰头吐呐,“要试探,简直易如反掌。只是要冒大风险,逼急了沈大将军,恐怕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他咧着嘴笑,“到时候他把咱们当奸夫淫妇一块儿宰了,岂不冤枉么?”
布暖迟疑的望着他,“你又想了什么出格的法子?”
他搔掻头皮道,“倒未必出格,大不了在他面前表表亲热,勾个肩搭个背的。我也不知道上将军能容忍到什么程度,说不定我碰一下你的手,就一刀砍过来了。真要那样,那么恭喜你,你舅舅对你用情可谓至深呐!”
还要碰手,还要勾肩搭背?她不太能接受。她垂首抚摩十指,长这么大,唯一有过肢体接触的男人只有容与。牵过手,拥抱过,都是和他。其实为什么要证明呢?证明他也爱她……
她胸口突突跳起来,她终究是最平常的女人,她也有期盼,她也有欲壑难填的时候。证明他也爱她,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凝视贺兰,这个人是靠得住的吗?随心所欲的把她弄进宫闱,这趟又要坐实这么尴尬的关系,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刚想开口拒绝,他抢先一步拍了拍大腿,“罢,为朋友两肋插刀!下月初《辇下岁时记》初本告磬,届时你随我往门下省去。你舅舅辰正要例行视察禁苑,那时候就能见着面了。”
他被自己完美的设想折服了,单方面拍板下来,扶扶皂罗折上罗,乐不可支的仰天长笑出门而去。布暖想辞也晚了,他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志得意满的绕过廊柱下楼走远了。
木罄托托的声音在皇城里回荡,四更了!她回过神到窗前看,正殿里的烛火灭了一大半,想来兰台的人都准备就寝了。
贺兰一走,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方感到浑身酸疼。忙碌了整天,简直比当初学女红还要累。
她挪着步子吹灭油灯,因着这阵兰台事务忙,她的下处也没另辟。在西南角拉了帷幕隔出一块地方,设了胡床和梳妆台,笼统组成个简易的“闺房”。果然到了官场上,女人是当作男人看的。
藏书楼里烛火最要紧,人静坐着,点燃几处都可以。一旦有大幅度的活动,就必须一一熄灭。她在黑暗里站了会儿,偌大的阁楼四处是高垒的典籍。淡月从窗口照进微芒,隐隐绰绰有光影颤动。她突然觉得可怖,胡乱擦洗一番就半跪在胡床上,摸黑拿蒲扇打扫帐子。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扇,也不知蚊虫赶尽了没有。急急上了榻仰天躺下,望着棂子上模糊的毛月亮感慨——无绪又悲哀的年月啊!才开始,她就盼着早些结束。
在炎热里挣扎,日复一日。
其实无所事事着,时间才是最难熬的。索性忙透了,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个时辰,那么冉冉更漏,晃眼就过了。
关于贺兰,很多时候谣言源于距离,走近了,才发现并不如传闻中的坏。要说他是有所图的,她来兰台这几日,几乎和他朝夕相对。他言行得体,那次夜访后,再没有什么轻浮的举动。偶尔玩笑几句,倒也无伤大雅。兰台供职的宫婢不在少数,从未见他对谁有不轨的举动。倒让她不明白,他那个孟浪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但作为兰台的第一把交椅,他偷奸耍滑成性,这点是不容置疑的。那人责任感不强,脑子里风花雪月多了,就装不下学问。别人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他有那闲情找陶罐,在她的梳妆台上养花养草;在她誊本的案头供上一炉香,怕闹火烛,小心在旁边守到塔子烧完;悄悄叫人给她弄冰桶子来,坐在她边上,尽心尽力的给她打扇子。
有时她质疑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生活情调?简直就像个穷极无聊的女人!大概因为天热,他的应酬也不甚多。闲来无事没处去了,更频繁的出入阁楼,赶都赶不走。
她说,“你离我远些吧,仔细让人说闲话!”
他磕着瓜子说,“那样更好,传到沈容与耳朵里,也省得咱们做戏了。”
她噎得回不上话来,半天才道,“你坏了我的名声,叫我日后怎么嫁人?”
“正好!”他打着哈哈,“我瞧别的女人都不顺眼,只有你还合些胃口。当初就是想把你弄回府去的,你嫁不了,给我做妾吧!要是不愿意,做正室夫人也使得。”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这个人不具威胁性。相处得时候长了,有了惊人的发现——他不喜欢女人!是不是个断袖不得而知,总之他不喜欢女人是一定的!
“你老往禁苑方向瞧,到底是在盼着谁?”她试探着问过。
然后他失神片刻才道,“你看看,我原说我们是同类,你这样了解我!”
她撇了撇嘴,他总是不愿提及,这也无妨,横竖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他把她弄进宫,就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想试试到底能不能接受女人吧!但很遗憾,她的魅力匮乏。做朋友可以,做/爱人够不上。他这类人天生排斥异性,就算是人前敷衍,背地里自己也会觉得委屈。
他有横了心的锋棱,无路可走,但也非走不可。于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强迫、放弃、再强迫,再放弃……
他给她的感觉越发像那个素未谋面的叫季林的小官人。被遗弃了,伤心欲绝,不敢到耀耀日光下寻求慰藉,只有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情最伤人,连贺兰这样的浪荡子也不能幸免。
转眼跨了月,初一的天气很好。窗户纸都换成了薄薄的绡纱,帘栊上挂着青竹帘子,隔开了日影,满地密条的阳光。
布暖闷头洗脸的时候,贺兰抱着装帧好的《辇下岁时记》进来,敲敲案头道,“快些打扮打扮,咱们往门下省去。”
她对他擅闯阁楼一直很有意见,怎么说她的下处也在这里,以往女子梳妆都要背着人,如今却弄得毫无隐私可言。她虎着脸说,“请监史另给我安排处所,我不愿意住阁楼了。”
贺兰摆手道,“这个小事一桩。你快些准备,上将军巡视只两柱香,过时不候的。你到底要不要见他?”
说起这个来她很有些伤感,他那日明明说会来探望她,可她到兰台半个多月,他连口信都没有带一个进来。他根本不担心她在贺兰的淫威下过得好不好,这会儿还去试探,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她也害怕下不了台,自作多情已经够寒碜了,还要自讨没趣么?
她转过身道,“我不想去了,你找别人随侍吧。”
贺兰显得很吃惊,“你不想证明了?”
她把手巾砸进银盆里,溅了一地水花,“有什么可证明的?证明他一点都不关心我?我险些被你绕进去,你到底是什么用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么?非要把他拖下水,好叫你牵着鼻子走?真要这样,我劝你早早歇了这念头!”
贺兰正闲闲的拿手绢给他养的花擦叶子,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委屈成了小媳妇,“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满心为着你,你把我这一腔赤诚当驴肝肺么?我牵制沈容与做什么?我又不想谋反做皇帝,要仰仗他五十万大军和北衙勋卫翊卫给我打江山。”
布暖算服了他的口没遮拦,皇城大内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被人告到御前去。她坐下来梳头,“你快消停些,这地方眼睛挨着鼻子,谁又知道谁?仔细祸从口出!”
他旋了个身挨到抱柱旁,“我也只在你面前说罢了。你是觉得你舅舅不关心你?这你可冤枉他了!宫里有令儿,进了宫掖的女官半年才能见家里人一面。他要来探望你,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得花大力气。你不出去,他就是进兰台办事也不能见你,懂不懂?”
她有了愧疚之色,来兰台半月余,每天单顾抄书,倒连宫规都不熟知。容与能耐再大,到底这里是皇城里,总要受章程约束。他又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低声下气来拜托贺兰,所以这么久不通消息也说得过去。
只是半个月对他来说不长,在她看来却不免寒心。
“你不想他么?”贺兰说,“凭他的性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爱你。你愿意这么下去,浑浑噩噩的到老?再有三个月他就成亲了,你没有太多时间可浪费。”
她心头一突,还有三个月,的确没时间了。可是就算证明他爱她又能怎么样?他的人生轨迹不会改变……她真的可以看开吗?如果他也是爱她的,是不是证明自己的感情没有白费,她的痴心至少还有些回报?
她匆匆绾发,在唇上点了口脂,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明丽的脸——趁着风华正茂做点什么吧,难道要等到两年后他有儿有女了再去后悔么?
她咬着牙抱起书,“监史,有劳了。”
贺兰高深一笑,要试探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有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越是沉得住气的男人,占有欲越是惊人。如果爱,就容不得半点瑕疵——他现在真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镇军大将军失态的样子,因妒生恨的。不过触怒一个大权在握的武将,很精彩也很危险,闹不好就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仰头吐呐,“要试探,简直易如反掌。只是要冒大风险,逼急了沈大将军,恐怕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他咧着嘴笑,“到时候他把咱们当奸夫淫妇一块儿宰了,岂不冤枉么?”
布暖迟疑的望着他,“你又想了什么出格的法子?”
他搔掻头皮道,“倒未必出格,大不了在他面前表表亲热,勾个肩搭个背的。我也不知道上将军能容忍到什么程度,说不定我碰一下你的手,就一刀砍过来了。真要那样,那么恭喜你,你舅舅对你用情可谓至深呐!”
还要碰手,还要勾肩搭背?她不太能接受。她垂首抚摩十指,长这么大,唯一有过肢体接触的男人只有容与。牵过手,拥抱过,都是和他。其实为什么要证明呢?证明他也爱她……
她胸口突突跳起来,她终究是最平常的女人,她也有期盼,她也有欲壑难填的时候。证明他也爱她,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凝视贺兰,这个人是靠得住的吗?随心所欲的把她弄进宫闱,这趟又要坐实这么尴尬的关系,他到底要干什么?
她刚想开口拒绝,他抢先一步拍了拍大腿,“罢,为朋友两肋插刀!下月初《辇下岁时记》初本告磬,届时你随我往门下省去。你舅舅辰正要例行视察禁苑,那时候就能见着面了。”
他被自己完美的设想折服了,单方面拍板下来,扶扶皂罗折上罗,乐不可支的仰天长笑出门而去。布暖想辞也晚了,他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志得意满的绕过廊柱下楼走远了。
木罄托托的声音在皇城里回荡,四更了!她回过神到窗前看,正殿里的烛火灭了一大半,想来兰台的人都准备就寝了。
贺兰一走,高度紧张的神经松弛下来,方感到浑身酸疼。忙碌了整天,简直比当初学女红还要累。
她挪着步子吹灭油灯,因着这阵兰台事务忙,她的下处也没另辟。在西南角拉了帷幕隔出一块地方,设了胡床和梳妆台,笼统组成个简易的“闺房”。果然到了官场上,女人是当作男人看的。
藏书楼里烛火最要紧,人静坐着,点燃几处都可以。一旦有大幅度的活动,就必须一一熄灭。她在黑暗里站了会儿,偌大的阁楼四处是高垒的典籍。淡月从窗口照进微芒,隐隐绰绰有光影颤动。她突然觉得可怖,胡乱擦洗一番就半跪在胡床上,摸黑拿蒲扇打扫帐子。毫无章法的一通乱扇,也不知蚊虫赶尽了没有。急急上了榻仰天躺下,望着棂子上模糊的毛月亮感慨——无绪又悲哀的年月啊!才开始,她就盼着早些结束。
在炎热里挣扎,日复一日。
其实无所事事着,时间才是最难熬的。索性忙透了,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个时辰,那么冉冉更漏,晃眼就过了。
关于贺兰,很多时候谣言源于距离,走近了,才发现并不如传闻中的坏。要说他是有所图的,她来兰台这几日,几乎和他朝夕相对。他言行得体,那次夜访后,再没有什么轻浮的举动。偶尔玩笑几句,倒也无伤大雅。兰台供职的宫婢不在少数,从未见他对谁有不轨的举动。倒让她不明白,他那个孟浪的名头是怎么得来的!
但作为兰台的第一把交椅,他偷奸耍滑成性,这点是不容置疑的。那人责任感不强,脑子里风花雪月多了,就装不下学问。别人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他有那闲情找陶罐,在她的梳妆台上养花养草;在她誊本的案头供上一炉香,怕闹火烛,小心在旁边守到塔子烧完;悄悄叫人给她弄冰桶子来,坐在她边上,尽心尽力的给她打扇子。
有时她质疑男人怎么会有这种生活情调?简直就像个穷极无聊的女人!大概因为天热,他的应酬也不甚多。闲来无事没处去了,更频繁的出入阁楼,赶都赶不走。
她说,“你离我远些吧,仔细让人说闲话!”
他磕着瓜子说,“那样更好,传到沈容与耳朵里,也省得咱们做戏了。”
她噎得回不上话来,半天才道,“你坏了我的名声,叫我日后怎么嫁人?”
“正好!”他打着哈哈,“我瞧别的女人都不顺眼,只有你还合些胃口。当初就是想把你弄回府去的,你嫁不了,给我做妾吧!要是不愿意,做正室夫人也使得。”
莫名其妙的,她觉得这个人不具威胁性。相处得时候长了,有了惊人的发现——他不喜欢女人!是不是个断袖不得而知,总之他不喜欢女人是一定的!
“你老往禁苑方向瞧,到底是在盼着谁?”她试探着问过。
然后他失神片刻才道,“你看看,我原说我们是同类,你这样了解我!”
她撇了撇嘴,他总是不愿提及,这也无妨,横竖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他把她弄进宫,就是一时兴起。或许是想试试到底能不能接受女人吧!但很遗憾,她的魅力匮乏。做朋友可以,做/爱人够不上。他这类人天生排斥异性,就算是人前敷衍,背地里自己也会觉得委屈。
他有横了心的锋棱,无路可走,但也非走不可。于是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强迫、放弃、再强迫,再放弃……
他给她的感觉越发像那个素未谋面的叫季林的小官人。被遗弃了,伤心欲绝,不敢到耀耀日光下寻求慰藉,只有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舔舐伤口。情最伤人,连贺兰这样的浪荡子也不能幸免。
转眼跨了月,初一的天气很好。窗户纸都换成了薄薄的绡纱,帘栊上挂着青竹帘子,隔开了日影,满地密条的阳光。
布暖闷头洗脸的时候,贺兰抱着装帧好的《辇下岁时记》进来,敲敲案头道,“快些打扮打扮,咱们往门下省去。”
她对他擅闯阁楼一直很有意见,怎么说她的下处也在这里,以往女子梳妆都要背着人,如今却弄得毫无隐私可言。她虎着脸说,“请监史另给我安排处所,我不愿意住阁楼了。”
贺兰摆手道,“这个小事一桩。你快些准备,上将军巡视只两柱香,过时不候的。你到底要不要见他?”
说起这个来她很有些伤感,他那日明明说会来探望她,可她到兰台半个多月,他连口信都没有带一个进来。他根本不担心她在贺兰的淫威下过得好不好,这会儿还去试探,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她也害怕下不了台,自作多情已经够寒碜了,还要自讨没趣么?
她转过身道,“我不想去了,你找别人随侍吧。”
贺兰显得很吃惊,“你不想证明了?”
她把手巾砸进银盆里,溅了一地水花,“有什么可证明的?证明他一点都不关心我?我险些被你绕进去,你到底是什么用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么?非要把他拖下水,好叫你牵着鼻子走?真要这样,我劝你早早歇了这念头!”
贺兰正闲闲的拿手绢给他养的花擦叶子,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委屈成了小媳妇,“你这没良心的,人家满心为着你,你把我这一腔赤诚当驴肝肺么?我牵制沈容与做什么?我又不想谋反做皇帝,要仰仗他五十万大军和北衙勋卫翊卫给我打江山。”
布暖算服了他的口没遮拦,皇城大内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怕被人告到御前去。她坐下来梳头,“你快消停些,这地方眼睛挨着鼻子,谁又知道谁?仔细祸从口出!”
他旋了个身挨到抱柱旁,“我也只在你面前说罢了。你是觉得你舅舅不关心你?这你可冤枉他了!宫里有令儿,进了宫掖的女官半年才能见家里人一面。他要来探望你,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得花大力气。你不出去,他就是进兰台办事也不能见你,懂不懂?”
她有了愧疚之色,来兰台半月余,每天单顾抄书,倒连宫规都不熟知。容与能耐再大,到底这里是皇城里,总要受章程约束。他又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低声下气来拜托贺兰,所以这么久不通消息也说得过去。
只是半个月对他来说不长,在她看来却不免寒心。
“你不想他么?”贺兰说,“凭他的性格,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爱你。你愿意这么下去,浑浑噩噩的到老?再有三个月他就成亲了,你没有太多时间可浪费。”
她心头一突,还有三个月,的确没时间了。可是就算证明他爱她又能怎么样?他的人生轨迹不会改变……她真的可以看开吗?如果他也是爱她的,是不是证明自己的感情没有白费,她的痴心至少还有些回报?
她匆匆绾发,在唇上点了口脂,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明丽的脸——趁着风华正茂做点什么吧,难道要等到两年后他有儿有女了再去后悔么?
她咬着牙抱起书,“监史,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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