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非霆沉思了片刻，低声说道：“我们这边出乱子，那边一定会加紧速度。应该就在今天晚上，他们会出手把钱转移走。”

    “可是，我们没目标啊。”刘奥为难地说道。

    “殉吾堂。他们能用的人不多，殉吾堂被我们端过，他们会觉得我们不会再管殉吾堂。”薄非霆抬腕看表，沉着地说道：“你让生面孔过去，不要惊动他们，把追踪器装好后，你们暗中跟随。”

    “好。”刘奥朝急诊室大门处看了一眼，沮丧地说道：“不过老板娘很生气……”

    薄非霆看向陆沉星，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拳头紧攥，压根不往这边看。

    是，她真的生气了！

    这时电梯门开了，丁洛稀和几名助理过来了。

    “你没事吧？听说你来医院……”丁洛稀冲出来，抓住薄非霆的袖子，紧张地问道。

    陆沉星慢慢地转头看向二人，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沉星，你这表情好吓人。”叶菁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

    “吓人吗，我们全家是白痴，是魔鬼。”陆沉星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声音很大，那边的人全听清了，大家尴尬地看着她，都不出声了。

    丁洛稀赶紧松开了抓着薄非霆袖子的手，退开了两步。

    陆沉星转过头，继续看着急诊室的大门。

    她讨厌死那个女人了！

    可是她偏还要装成大度的样子！

    为什么她要大度呢？

    这时候应该让她从眼前走远一点才对啊！凭什么让她一个人心塞？

    薄非霆朝刘奥他们挥了挥手，慢步走向陆沉星。

    “离我远一点。”听到脚步声，陆沉星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些正准备离开的人又停下来了，纷纷扭头看向夫妻二人。刘奥想解释，被丁洛稀拉上了电梯。

    叶菁见二人气氛不对，也赶紧走开了几步。

    “你听着，今天这件事，是你对我的羞辱。”陆沉星咬咬唇，定定地说道：“你一直说我没把位置摆对。同样，你也没摆对你的位置。你比我强不错，但是我也不是个白痴弱智，你不必在我面前高高在上。”

    “沉星！”

    “现在羞辱就是羞辱了！你非得把我踩进泥坑里去，你才能坚持你高大的无所不能的形象是不是？这种事提前告诉我有多难？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有多难？”陆沉星指着急诊室的门，哽咽着说道：“我啊，等了这个人多久了你知道吗？你非要这么干？就算她真的十恶不赦，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子做？我要脸的！你不能总是打我的脸！现在你一句弄错了就想翻篇，怎么，真觉得我是面粉捏的，你想怎么杵怎么捏怎么揉都可以，我就得乖乖地勾下脑袋说你都对我都听你的。”

    这事薄非霆知道自己确实理亏，但也是他多年特殊经历养成的工作习惯，事情完成之前，把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其实就连丁洛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刘奥和专门负责追查这件事的三名技术知道。

    薄非霆去拉她的手，被她直接甩开。

    薄非霆想抱她，被她直接推开。

    最后，他只能沉默地在一边站着，等着结束之后向蔡帆羽道歉，等待陆沉星气消了就好了。

    可陆沉星这次消气哪会那么快呢？

    她真的快崩溃了！

    明明今天晚上可以避免的事，他却偏往极端上做，让她成了众人的笑柄不说，还差一点毁了她的希望。

    “还有丁洛稀，我真他妈的不想看到她啊！”陆沉星突然又扭头看向他，冷笑道：“淑女我是装完了，接下来她再敢出现在我眼前，咱们就撕头发吧。”

    “沉星！”

    “我姓陆！恶魔之家的陆。反正你妈看我像看毒药一样，所以咱们两个以后也别见面了，等孩子生出来了，一人一个分了拉倒，之后一拍两散。”陆沉星心里堵着气，开始口不择言。

    “不满意可以吵，但不要说过份的话。”薄非霆拧了拧眉，压低了声音。

    “你过份的事可以做，我怎么就不能说过份的话？”陆沉星反问。

    叶菁见二人吵得厉害，想上前劝劝，可是看到二之间那超低的气压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护士听到了动静，出来拦住夫妻二人，要求他们保持安静。陆沉星这才走到一边，拿背对着他。

    急救室的终于打开了，医生先出来。

    陆沉星眼睛一亮，跑上去询问情况。

    “我看了那边传过来的病历，她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一直在接受保守治疗，拖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医生摇着头，低声说道。

    陆沉星还不如不相认呢！

    她抿紧了唇，眼眶越来越红。

    护理车推出来了，蔡帆羽已经醒了，看着站在门口的陆沉星，她愧疚地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道：“生气了吗？”

    “对啊！”陆沉星忍着眼睛嚷嚷道：“都快死了干吗还要跑过来浪费我感情？”

    这话真难听啊！

    蔡帆羽嘴唇轻颤着，手慢慢放了下去。

    “你让我难过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还要让我难过一次啊？”陆沉星的眼泪一涌而出，捂着脸哭道：“你们真是一些狠心绝情的人！”

    “我没打算让你知道……”蔡帆羽也哭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快死了，所以总是忍不住想到以前的事。听说你还活着，就越加地忍不住，想看看自己生下来的孩子长成了什么样……想弥补一下这些年的亏欠……”

    薄非霆上前去，想扶住陆沉星，被她用力地甩开了手。

    “你别碰我！”陆沉星吸了吸鼻子，扭头就走，“我恨死你们这些人了。”

    “我去陪她。”叶菁左右瞧了一眼，撒腿去追陆沉星。

    薄非霆吸了口气，扭头看向蔡帆羽。

    “为什么觉得我要害她呢？”蔡帆羽闭上了眼睛，低泣道：“我只是想在新年前看看她，让她的同事知道她有个还算富有的母亲，在你身边不至于总让人说闲话，你妈妈不至于总是看不起她。我不在后，她和她生的孩子，还能得到你母亲的照顾。我生下她，却没能养她照顾她，真的只是想在临死前替她做点什么……可是这点事我也没做好……本来祝贺之后就回去，机票就是明早的……”

    薄非霆沉思了几秒，坦诚地说道：“因为，确实有个女人在背后操纵，准备转移陆先生之前帮他们处理的六十亿。之前发生了四次事故，都和这个女人有关系。您突然回到她的身边，所以我才会对您有疑心。”

    “原来这样……”蔡帆羽轻轻点头，指着前面说：“你去看看沉星吧，快去。”

    薄非霆叮嘱了护士几句，快步往走廊一头跑去。

    ——

    陆沉星没跑出去，她躲在楼下一层的卫生间里。

    心口堵得厉害，特别难受。

    如果早点知道这件事，她会对蔡帆羽温和一些，这辈子母女缘薄，起码在最后的日子里可以相处得平和一点。

    现在直接告诉她，蔡帆羽日子不多了……这让她怎么接受？一边接受母亲其实爱着自己的事实，一边接受她即将离去的残忍？

    她讨厌薄非霆这样隐瞒自己，看轻自己和家人。明明错的并非父母，可薄家人却轻视着她和她的父母。

    她讨厌薄非霆错了之后还是一副她会接受的样子，她讨厌自己出了这道门还是会选择原谅薄非霆。

    从她小时候看到薄非霆起，她就中了一剂叫薄非霆的毒，有生之年，非他不可。

    她又开始给薄非霆想借口了，薄非霆怕伤害她，薄非霆其实是想保护她……她和薄非霆有孩子，她不可以这时候闹分手。

    卫生间的门敲响了。

    她抹了把眼泪，准备出去。

    这时手机响了，是韩研打来的。

    “你是不是在里面？”

    嗯？陆沉星过去打开门，惊讶地看着站在外面的韩研。顶着一头的雨水，关切地看着她。

    “是我送伯母去颁奖礼现场的，她让我先回去……刚刚得到的消息。伯母说你一个人出来了，叶菁说你没出去，她也在找，我就来碰碰运气。”韩研抹了把头发上的雨水，咧嘴笑，“敲了好几个女卫生间的门了， 她们都骂我变态，幸亏我跑得快。”

    陆沉星埋头走出来，小声说道：“我没心思笑。”

    “那就别笑呗。”韩研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到一边的休息区。

    “你早就知道她生病了，怎么不告诉我？”陆沉星问道。

    “她不让说。”韩研递给她一包纸巾，低声说道：“其实人生死病死，逃不掉。知道她是关心你爱你的就行了。”

    “可我不想失去她，我快二十二岁了，才知道有妈妈疼是什么滋味。”陆沉星抿抿唇，捂住了眼睛，“你不会懂这种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