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16 第 116 章 晨阳
- 117 第 117 章 恩威
- 118 第 118 章 旧事
- 119 第 119 章 曾识
- 120 第 120 章 都事
- 121 第 121 章 良宜
- 122 第 122 章 皇女
- 123 第 123 章 延清
- 124 第 124 章 定局
- 125 第 125 章 猛虞
- 126 第 126 章 历熊
- 127 第 127 章 秃鹫
- 128 第 128 章 敌袭
- 129 第 129 章 梦冢
- 130 第 130 章 玉珠
- 131 第 131 章 蛛网
- 132 第 132 章 兵行
- 133 第 133 章 九年
- 134 第 134 章 梦正
- 135 第 135 章 耳珰
- 136 第 136 章 离间
- 137 第 137 章 见信
- 138 第 138 章 谋士
- 139 第 139 章 粮价
- 140 第 140 章 城郊
- 141 第 141 章 成雨
- 142 第 142 章 端倪
- 143 第 143 章 隐藏
- 144 第 144 章 九里
- 145 第 145 章 乞丐
- 146 第 146 章 元琢
- 147 第 147 章 小娘
- 148 第 148 章 输赢
- 149 第 149 章 花三
- 150 第 150 章 乱臣
- 151 第 151 章 围捕
- 152 第 152 章 哈森
- 153 第 153 章 败北
- 154 第 154 章 男人
- 155 第 155 章 商谈
- 156 第 156 章 大嫂
- 157 第 157 章 仲雄
- 158 第 158 章 碎玉
- 159 第 159 章 无名
- 160 第 160 章 谣言
- 161 第 161 章 余晖
- 162 第 162 章 互市
- 163 第 163 章 舟川
- 164 第 164 章 日出
- 165 第 165 章 霜衣
- 166 第 166 章 六耳
- 167 第 167 章 来客
- 168 第 168 章 蝎子
- 169 第 169 章 敦州
- 170 第 170 章 怪物
- 171 第 171 章 刺青
- 172 第 172 章 何如
- 173 第 173 章 黑白
- 174 第 174 章 疯狗
- 175 第 175 章 猫儿
- 176 第 176 章 浪花
- 177 第 177 章 潮雨
- 178 第 178 章 行商
- 179 第 179 章 女人
- 180 第 180 章 沈卫
- 181 第 181 章 策安
- 182 第 182 章 鹌鹑
- 183 第 183 章 鱼水
- 184 第 184 章 清谈
- 185 第 185 章 鸿雁
- 186 第 186 章 暴雪
- 187 第 187 章 临近
- 188 第 188 章 攻防
- 189 第 189 章 雪兵
- 190 第 190 章 夜谈
- 191 第 191 章 年夜
- 192 第 192 章 雪催
- 193 第 193 章 忌惮
- 194 第 194 章 酣睡
- 195 第 195 章 獒犬
- 196 第 196 章 老头
- 197 第 197 章 意料
- 198 第 198 章 尹昌
- 199 第 199 章 凯旋
- 200 第 200 章 酒宴
- 201 第 201 章 强欲
- 202 第 202 章 连线
- 203 第 203 章 松玉
- 204 第 204 章 太后
- 205 第 205 章 端州
- 206 第 206 章 冰河
- 207 第 207 章 愚弄
- 208 第 208 章 梦回
- 209 第 209 章 怀抱
- 210 第 210 章 青鼠
- 211 第 211 章 严霜
- 212 第 212 章 拉扯
- 213 第 213 章 变局
- 214 第 214 章 统帅
- 215 第 215 章 铁指
- 216 第 216 章 潮夜
- 217 第 217 章 鹤娓
- 218 第 218 章 绸缪
- 219 第 219 章 重彩
- 220 第 220 章 揣摩
- 221 第 221 章 难题
- 222 第 222 章 诈棋
- 223 第 223 章 波潮
- 224 第 224 章 遽转
- 225 第 225 章 对手
- 226 第 226 章 器量
- 227 第 227 章 神童
- 228 第 228 章 日后
- 229 第 229 章 潘蔺
- 230 第 230 章 春月
- 231 第 231 章 伪装
- 232 第 232 章 春汛
- 233 第 233 章 爱怖
- 234 第 234 章 蝼蚁
- 235 第 235 章 混账
- 236 第 236 章 壁玉
- 237 第 237 章 子嗣
- 238 第 238 章 如焚
- 239 第 239 章 剑霆
- 240 第 240 章 遽然
- 241 第 241 章 好女
- 242 第 242 章 有熊
- 243 第 243 章 争取
- 244 第 244 章 雪峰
- 245 第 245 章 驿站
- 246 第 246 章 夜讯
- 247 第 247 章 君王
- 248 第 248 章 无名
- 249 第 249 章 车轮
- 250 第 250 章 守战
- 251 第 251 章 大捷
- 252 第 252 章 边蛇
- 253 第 253 章 病寒
- 254 第 254 章 既然
- 255 第 255 章 青山
- 256 第 256 章 祖宗
- 257 第 257 章 茶谈
- 258 第 258 章 小鲜
- 259 第 259 章 流言
- 260 第 260 章 封赏
- 261 第 261 章 恩威
- 262 第 262 章 分道
- 263 第 263 章 老虎
- 264 第 264 章 邵氏
- 265 第 265 章 成碧
- 266 第 266 章 犹敬
- 267 第 267 章 贡菊
- 268 第 268 章 菩提
- 269 第 269 章 病变
- 270 第 270 章 临门
- 271 第 271 章 惠连
- 272 第 272 章 峰回
- 273 第 273 章 显山
- 274 第 274 章 露水
- 275 第 275 章 赌局
- 276 第 276 章 雨锋
- 277 第 277 章 鏖战
- 278 第 278 章 豪雄
- 279 第 279 章 风泉
- 280 第 280 章 放逐
- 281 第 281 章 狼鹰
- 282 第 282 章 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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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6 章 历熊
第 126 章 历熊
历熊人如其名,就是只小熊。他在狱里待了小半个月,每日都盘腿面朝着栏杆坐,眼巴巴望着门口,等着雷惊蛰来接他。狱卒们看他年纪小,都爱逗他,他虎头虎脑,被人捉弄也不生气,就是食量骇人,一顿饭能吃三人份。
狱卒给历熊打开门,历熊戴着枷锁,急切地问:“我大哥来接我了吗?”
狱卒照历熊背上拍了一巴掌,没跟他讲话。乔天涯安排了马车来接他,狱卒怕他路上闹起来,特意又把历熊脚上的镣铐给扣上了。历熊坐不惯马车,晃得他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一下车看见那宅子大门,就是不肯挪脚进去。
“我不进去,”历熊原地站着,像根桩子似的,任凭几人推搡都纹丝不动,“这院子太大了,我进去以后大哥该找不着我了。”
这天闷热,人站在这儿热得汗直流。狱卒怕得罪人,急得团团转,哄骗历熊:“你先进去,进去了咱们再接你出来。”
历熊觉得这人讲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黄鼠狼似的,像个骗子,便闷闷地摇着头,死活都不动。狱卒好说歹说都没说动,心一横,几个人用力挤在历熊背后,想把他给推进去。
历熊脚跟擦在地面,他被推烦了,大喝一声,振着手臂喊道:“我不进去,不进去!”
背后的几个人被历熊震得齐齐退步,狱卒看他手臂挣扎着,担心那枷锁套不住,连忙说:“摁住他,别叫他闹!”
历熊见他们几个扑向自己,不禁扎出了马步,稳着身沉如山,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怒气。狱卒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岂料历熊就是一步不动,眼看时辰都要在门口耽误了。
纪纲正从外边溜达回来,身边跟着个费盛。他老远就看见门口挤着人,马车也横在途中,背着手正想询问,就见几个狱卒“欸”一声,被历熊一起掀翻了。
“好大的力气!”费盛喝了声彩,看着纪纲的脸色。
纪纲是打纪家拳的人,最看重力气,果然眼里一亮,说:“这是哪来的小子?”
费盛赶忙上前,不用询问,看着狱卒的打扮就猜到了八分。他先是握了下腰侧的绣春刀,又紧跟着松开手,一脚撩起地上的铁链,说:“都让开,爷爷来捆他!”
沈泽川原本在屋里等着孔岭他们过来,听着庭院前头有动静,掀了竹帘,见纪纲先进来了,不禁一愣,问:“师父,怎么了?”
纪纲把自个的鸟笼递给乔天涯,让乔天涯给挂在廊子里。他弯腰在铜缸里掬起几把水,擦了手,说:“进门前捡着个小子,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人?”
音落,就见费盛拖着铁链,像拽牛似的拖进个壮小子。这小子还在闹脾气,把费盛往自己身前拽,费盛好歹是锦衣卫同知,却在这几步路的拉扯里被汗渗透了衣裳。
“啊,”丁桃从屋里钻出脑袋,大喊一声,“就是他,历熊!”
沈泽川说:“怎么回事?”
费盛想要回话,谁知那铁链猛然绷直,他整个人都向后掀了过去,紧跟着被迅速拖了过去。
历熊扯着铁链,竟然把木枷锁挣出了裂纹,他拖着费盛在庭院里转起来。费盛背部蹭在花丛里,泥溅了一脖子,他有心表现,却发觉自己根本定不住身。
说时迟那时快,乔天涯想动手,纪纲却一臂拦住,喝道:“桃子!”
丁桃应声,把小本子塞进胸口,轻巧地蹿了出来。他跃出廊子的栏杆,费盛还在被拖行,丁桃追了几步,知道自己拽不住人,便伸脚骤然踩住了铁链,说:“历熊”
哪知脚下一滑,腿陷在铁链前头了。历熊一拽铁链,丁桃就被刮得仰身后跌过去。他机灵得很,用双臂护着脑袋,肘部挡住了面颊,“砰”地跌在松软的泥土上,滚了几下,花茎都刺在了外臂上,被才绑的狗皮臂缚拦住了。
费盛一脚钩住石头沿,被那缠在手臂上的铁链勒得刺痛。他咬牙翻起身,几乎是斜蹲着身往后拉,青筋暴出,忍不住骂道:“这熊力气!”
丁桃一个鲤鱼打挺,脚下跑了几步,陡然跃了起来,蹬着栏杆顿时落在了历熊背上。他一手拽着历熊的后领,双腿夹住了历熊的后颈,提起拳头,却没有打下去,而是喊道:“松手!”
历熊肩上一沉,被丁桃扑上来的力道撞得手脚不稳,他微蹲身先稳住身形,紧接着松开铁链,一手后探,想要扯下丁桃。手伸到一半,又被枷锁困住,不禁大怒,跟着甩着半身,想要把丁桃晃下去。丁桃猴子似的,身体没滑,胸口的本子却掉了出去。
丁桃轻功最好,这不是外人教的,而是他老爹教的。他们家在离北做近卫,随行都带着小本子,事无巨细都要记录。这本子比他们性命还重要,为了不让本子落在战场上,丁桃的老爹练就了一身专门逃命用的好轻功,可惜他老爹最终死也是死在了追本子上,让人活活割断了咽喉。
丁桃见本子滑落,顿时急了,探臂去抓,被历熊逮了个正着。历熊擒住了丁桃的手臂,把丁桃像从溪水里捉住的鱼一般,侧身过肩摔在了地上。
一声重响,丁桃整个背部落在地上,他疼得失声,双脚却飞快地夹住了本子。历熊已经攥紧丁桃的衣领,把丁桃再一次从地上拽到了半空,丁桃腿上用力,顾不得挨打,单手先接本子,下一刻再次被摔砸在地。
这一次丁桃没忍住,呛得咳了几下,觉得胃里的酸水向外涌。他抬腿盘上了历熊的肩臂,翻身借力,把历熊带翻在地。历熊的枷锁被摔裂了,滚身起来,瞠目提拳,直冲向丁桃门面。半途忽然整只手臂倍感沉重,眨眼间像是撞上了钢板,那惊天的力气竟然半点也冲不出去。
纪纲一手握了历熊的拳头,斥道:“退后!”
历熊不愿意,可是腿脚像是不听使唤,竟然被这白发苍苍的老头击退几步,才站起来的身体稳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纪纲拂袖,把丁桃从地上拉了起来。
丁桃把本子塞回怀里,说:“爷爷!他打得我好疼!”
纪纲先把丁桃背上的土拍掉,说:“我早就跟你说,光用偷奸耍滑的那一套迟早要吃亏!适才上了身就该给他一记赤冲斗牛,你怎么还犹豫了?”
丁桃委屈,擦了把脸上的汗,说:“他吃我糖,昨天还跟我称兄道弟呢。”
乔天涯这才抱起手臂,靠着柱子冲费盛吹了吹口哨,说:“老费,你不行啊。”
费盛索性脱掉了脏兮兮的外褂,笑骂了句:“龟孙子来试试?这小子力气顶了天。”
沈泽川略感惊讶,他见过力气最大的人就是萧驰野,不需要旁物相助,单靠臂力就能拉开重达百斤的霸王弓,单臂扛他上马下河都不成问题。但即便是萧驰野,在历熊这个年纪也没有这样地可怖。
“你爹娘里头,哪个是边沙人?”纪纲把丁桃拉到背后,上前几步,问历熊。
历熊屁股摔得疼,枷锁是没了,可脚上的镣铐还在。他原本就不情愿进来,又被费盛给套出了火气,适才还被纪纲击退了,眼看丁桃回到檐下有的是人哄,便一瘪嘴,仰头大哭起来,蹬着腿,说:“你们怎么欺负人!”
沈泽川垂了袖子,对纪纲说:“这还是个孩子呢。”
纪纲察看着历熊的肩背,说:“适才看他打架毫无章法,全是凭着这一身蛮力……倒有点摔跤的意思。小子,你跟我老实说,你爹娘里边是不是有个边沙人?”
历熊不理纪纲,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哭得格外难过。他打小就跟着雷惊蛰,如今没有了雷惊蛰,他就像是被扔在街市上的小萝卜头,六神无主,无依无靠。
沈泽川被这哭声震得头疼,他昨夜没睡好,站久了哪都累,便对丁桃说:“把你的糖再给他一些。”
丁桃更委屈了,他慢吞吞地在袖袋里摸,最后扒出油纸,说:“……化了。”
乔天涯掐了枝掉在地上的花,咬在齿间看着历熊直笑,迈过栏杆,蹲在历熊跟前,挥了挥手,说:“哥哥给你把镣铐解了,叫人给你拿饭吃。你是想吃米,还是想吃面?”
历熊打了个嗝,脸上的鼻涕晶亮,抽噎着说:“我吃肉。”
竹帘半吊,屋里头凉快。
历熊一个人盘腿坐在小案前,用手抓着肉,大快朵颐。丁桃偷偷数着盘子,觉得自己都要数撑了。
“他娘多半是被边沙骑兵掳走的女子,茶石河沿岸乱得很,早些年常出这样的事情,端州守备军也不想过境去追。”纪纲半侧着身,端详着历熊,说,“但是这么强壮的体魄,他爹恐怕也不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土匪手里。”
“如果真有边沙血统,被遗弃反而不奇怪。”沈泽川回想着历熊刚才的力气,说,“阒都案宗里有边境每年被掳走的人名呈报,端州最多,那些被掳走的女子若是怀了身孕,边沙部也不愿意养,会把人再扔回茶石河沿岸,但是原先的人家也不肯再收。”
费盛才换了干净袍子,见乔天涯没吭声,便说:“他要是恰好流落到了土匪手里,那倒罢了,就怕是土匪专门养起来的。”
“那也不会,”纪纲微微摇头,“你没有见过边沙人,他们与我们一样,不是人人都能生得这么魁伟。你看那离北铁骑,入伍除了要求户籍,还要求体格,但也没有都像离北王那样强壮。我是觉得这小子的爹不太像普通人,光是这份力气,在边沙骑兵里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但就我知道的那些紧挨着中博的边沙将领里,没有这样的人。”
“小子,”乔天涯喝着凉汤,说,“你肉也吃了,该回话了。”
历熊嘴里还有肉,没空说话。他用眼睛看了一圈人,最后落在沈泽川身上,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丁桃趴着半身,细听了一会儿,转头对沈泽川说:“公子,他问你怎么戴着耳坠子……公子想戴就戴啦,你怎么这也要问……哦,你以前见过一样的……不一样?到底一不一样啊……嗯嗯……公子的这个玉珠子才不是买的……你见过?”
历熊咽下肉,顾不得擦嘴,看着沈泽川说:“我见过你,在茶石河的格达勒!”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狱卒给历熊打开门,历熊戴着枷锁,急切地问:“我大哥来接我了吗?”
狱卒照历熊背上拍了一巴掌,没跟他讲话。乔天涯安排了马车来接他,狱卒怕他路上闹起来,特意又把历熊脚上的镣铐给扣上了。历熊坐不惯马车,晃得他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一下车看见那宅子大门,就是不肯挪脚进去。
“我不进去,”历熊原地站着,像根桩子似的,任凭几人推搡都纹丝不动,“这院子太大了,我进去以后大哥该找不着我了。”
这天闷热,人站在这儿热得汗直流。狱卒怕得罪人,急得团团转,哄骗历熊:“你先进去,进去了咱们再接你出来。”
历熊觉得这人讲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黄鼠狼似的,像个骗子,便闷闷地摇着头,死活都不动。狱卒好说歹说都没说动,心一横,几个人用力挤在历熊背后,想把他给推进去。
历熊脚跟擦在地面,他被推烦了,大喝一声,振着手臂喊道:“我不进去,不进去!”
背后的几个人被历熊震得齐齐退步,狱卒看他手臂挣扎着,担心那枷锁套不住,连忙说:“摁住他,别叫他闹!”
历熊见他们几个扑向自己,不禁扎出了马步,稳着身沉如山,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怒气。狱卒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岂料历熊就是一步不动,眼看时辰都要在门口耽误了。
纪纲正从外边溜达回来,身边跟着个费盛。他老远就看见门口挤着人,马车也横在途中,背着手正想询问,就见几个狱卒“欸”一声,被历熊一起掀翻了。
“好大的力气!”费盛喝了声彩,看着纪纲的脸色。
纪纲是打纪家拳的人,最看重力气,果然眼里一亮,说:“这是哪来的小子?”
费盛赶忙上前,不用询问,看着狱卒的打扮就猜到了八分。他先是握了下腰侧的绣春刀,又紧跟着松开手,一脚撩起地上的铁链,说:“都让开,爷爷来捆他!”
沈泽川原本在屋里等着孔岭他们过来,听着庭院前头有动静,掀了竹帘,见纪纲先进来了,不禁一愣,问:“师父,怎么了?”
纪纲把自个的鸟笼递给乔天涯,让乔天涯给挂在廊子里。他弯腰在铜缸里掬起几把水,擦了手,说:“进门前捡着个小子,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人?”
音落,就见费盛拖着铁链,像拽牛似的拖进个壮小子。这小子还在闹脾气,把费盛往自己身前拽,费盛好歹是锦衣卫同知,却在这几步路的拉扯里被汗渗透了衣裳。
“啊,”丁桃从屋里钻出脑袋,大喊一声,“就是他,历熊!”
沈泽川说:“怎么回事?”
费盛想要回话,谁知那铁链猛然绷直,他整个人都向后掀了过去,紧跟着被迅速拖了过去。
历熊扯着铁链,竟然把木枷锁挣出了裂纹,他拖着费盛在庭院里转起来。费盛背部蹭在花丛里,泥溅了一脖子,他有心表现,却发觉自己根本定不住身。
说时迟那时快,乔天涯想动手,纪纲却一臂拦住,喝道:“桃子!”
丁桃应声,把小本子塞进胸口,轻巧地蹿了出来。他跃出廊子的栏杆,费盛还在被拖行,丁桃追了几步,知道自己拽不住人,便伸脚骤然踩住了铁链,说:“历熊”
哪知脚下一滑,腿陷在铁链前头了。历熊一拽铁链,丁桃就被刮得仰身后跌过去。他机灵得很,用双臂护着脑袋,肘部挡住了面颊,“砰”地跌在松软的泥土上,滚了几下,花茎都刺在了外臂上,被才绑的狗皮臂缚拦住了。
费盛一脚钩住石头沿,被那缠在手臂上的铁链勒得刺痛。他咬牙翻起身,几乎是斜蹲着身往后拉,青筋暴出,忍不住骂道:“这熊力气!”
丁桃一个鲤鱼打挺,脚下跑了几步,陡然跃了起来,蹬着栏杆顿时落在了历熊背上。他一手拽着历熊的后领,双腿夹住了历熊的后颈,提起拳头,却没有打下去,而是喊道:“松手!”
历熊肩上一沉,被丁桃扑上来的力道撞得手脚不稳,他微蹲身先稳住身形,紧接着松开铁链,一手后探,想要扯下丁桃。手伸到一半,又被枷锁困住,不禁大怒,跟着甩着半身,想要把丁桃晃下去。丁桃猴子似的,身体没滑,胸口的本子却掉了出去。
丁桃轻功最好,这不是外人教的,而是他老爹教的。他们家在离北做近卫,随行都带着小本子,事无巨细都要记录。这本子比他们性命还重要,为了不让本子落在战场上,丁桃的老爹练就了一身专门逃命用的好轻功,可惜他老爹最终死也是死在了追本子上,让人活活割断了咽喉。
丁桃见本子滑落,顿时急了,探臂去抓,被历熊逮了个正着。历熊擒住了丁桃的手臂,把丁桃像从溪水里捉住的鱼一般,侧身过肩摔在了地上。
一声重响,丁桃整个背部落在地上,他疼得失声,双脚却飞快地夹住了本子。历熊已经攥紧丁桃的衣领,把丁桃再一次从地上拽到了半空,丁桃腿上用力,顾不得挨打,单手先接本子,下一刻再次被摔砸在地。
这一次丁桃没忍住,呛得咳了几下,觉得胃里的酸水向外涌。他抬腿盘上了历熊的肩臂,翻身借力,把历熊带翻在地。历熊的枷锁被摔裂了,滚身起来,瞠目提拳,直冲向丁桃门面。半途忽然整只手臂倍感沉重,眨眼间像是撞上了钢板,那惊天的力气竟然半点也冲不出去。
纪纲一手握了历熊的拳头,斥道:“退后!”
历熊不愿意,可是腿脚像是不听使唤,竟然被这白发苍苍的老头击退几步,才站起来的身体稳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纪纲拂袖,把丁桃从地上拉了起来。
丁桃把本子塞回怀里,说:“爷爷!他打得我好疼!”
纪纲先把丁桃背上的土拍掉,说:“我早就跟你说,光用偷奸耍滑的那一套迟早要吃亏!适才上了身就该给他一记赤冲斗牛,你怎么还犹豫了?”
丁桃委屈,擦了把脸上的汗,说:“他吃我糖,昨天还跟我称兄道弟呢。”
乔天涯这才抱起手臂,靠着柱子冲费盛吹了吹口哨,说:“老费,你不行啊。”
费盛索性脱掉了脏兮兮的外褂,笑骂了句:“龟孙子来试试?这小子力气顶了天。”
沈泽川略感惊讶,他见过力气最大的人就是萧驰野,不需要旁物相助,单靠臂力就能拉开重达百斤的霸王弓,单臂扛他上马下河都不成问题。但即便是萧驰野,在历熊这个年纪也没有这样地可怖。
“你爹娘里头,哪个是边沙人?”纪纲把丁桃拉到背后,上前几步,问历熊。
历熊屁股摔得疼,枷锁是没了,可脚上的镣铐还在。他原本就不情愿进来,又被费盛给套出了火气,适才还被纪纲击退了,眼看丁桃回到檐下有的是人哄,便一瘪嘴,仰头大哭起来,蹬着腿,说:“你们怎么欺负人!”
沈泽川垂了袖子,对纪纲说:“这还是个孩子呢。”
纪纲察看着历熊的肩背,说:“适才看他打架毫无章法,全是凭着这一身蛮力……倒有点摔跤的意思。小子,你跟我老实说,你爹娘里边是不是有个边沙人?”
历熊不理纪纲,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哭得格外难过。他打小就跟着雷惊蛰,如今没有了雷惊蛰,他就像是被扔在街市上的小萝卜头,六神无主,无依无靠。
沈泽川被这哭声震得头疼,他昨夜没睡好,站久了哪都累,便对丁桃说:“把你的糖再给他一些。”
丁桃更委屈了,他慢吞吞地在袖袋里摸,最后扒出油纸,说:“……化了。”
乔天涯掐了枝掉在地上的花,咬在齿间看着历熊直笑,迈过栏杆,蹲在历熊跟前,挥了挥手,说:“哥哥给你把镣铐解了,叫人给你拿饭吃。你是想吃米,还是想吃面?”
历熊打了个嗝,脸上的鼻涕晶亮,抽噎着说:“我吃肉。”
竹帘半吊,屋里头凉快。
历熊一个人盘腿坐在小案前,用手抓着肉,大快朵颐。丁桃偷偷数着盘子,觉得自己都要数撑了。
“他娘多半是被边沙骑兵掳走的女子,茶石河沿岸乱得很,早些年常出这样的事情,端州守备军也不想过境去追。”纪纲半侧着身,端详着历熊,说,“但是这么强壮的体魄,他爹恐怕也不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怎么就落在了土匪手里。”
“如果真有边沙血统,被遗弃反而不奇怪。”沈泽川回想着历熊刚才的力气,说,“阒都案宗里有边境每年被掳走的人名呈报,端州最多,那些被掳走的女子若是怀了身孕,边沙部也不愿意养,会把人再扔回茶石河沿岸,但是原先的人家也不肯再收。”
费盛才换了干净袍子,见乔天涯没吭声,便说:“他要是恰好流落到了土匪手里,那倒罢了,就怕是土匪专门养起来的。”
“那也不会,”纪纲微微摇头,“你没有见过边沙人,他们与我们一样,不是人人都能生得这么魁伟。你看那离北铁骑,入伍除了要求户籍,还要求体格,但也没有都像离北王那样强壮。我是觉得这小子的爹不太像普通人,光是这份力气,在边沙骑兵里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但就我知道的那些紧挨着中博的边沙将领里,没有这样的人。”
“小子,”乔天涯喝着凉汤,说,“你肉也吃了,该回话了。”
历熊嘴里还有肉,没空说话。他用眼睛看了一圈人,最后落在沈泽川身上,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丁桃趴着半身,细听了一会儿,转头对沈泽川说:“公子,他问你怎么戴着耳坠子……公子想戴就戴啦,你怎么这也要问……哦,你以前见过一样的……不一样?到底一不一样啊……嗯嗯……公子的这个玉珠子才不是买的……你见过?”
历熊咽下肉,顾不得擦嘴,看着沈泽川说:“我见过你,在茶石河的格达勒!”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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