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09 第 109 章 惊蛰
- 110 第 110 章 庶子
- 111 第 111 章 母亲
- 112 第 112 章 逐星
- 113 第 113 章 重逢
- 114 第 114 章 火势
- 115 第 115 章 气数
- 116 第 116 章 晨阳
- 117 第 117 章 恩威
- 118 第 118 章 旧事
- 119 第 119 章 曾识
- 120 第 120 章 都事
- 121 第 121 章 良宜
- 122 第 122 章 皇女
- 123 第 123 章 延清
- 124 第 124 章 定局
- 125 第 125 章 猛虞
- 126 第 126 章 历熊
- 127 第 127 章 秃鹫
- 128 第 128 章 敌袭
- 129 第 129 章 梦冢
- 130 第 130 章 玉珠
- 131 第 131 章 蛛网
- 132 第 132 章 兵行
- 133 第 133 章 九年
- 134 第 134 章 梦正
- 135 第 135 章 耳珰
- 136 第 136 章 离间
- 137 第 137 章 见信
- 138 第 138 章 谋士
- 139 第 139 章 粮价
- 140 第 140 章 城郊
- 141 第 141 章 成雨
- 142 第 142 章 端倪
- 143 第 143 章 隐藏
- 144 第 144 章 九里
- 145 第 145 章 乞丐
- 146 第 146 章 元琢
- 147 第 147 章 小娘
- 148 第 148 章 输赢
- 149 第 149 章 花三
- 150 第 150 章 乱臣
- 151 第 151 章 围捕
- 152 第 152 章 哈森
- 153 第 153 章 败北
- 154 第 154 章 男人
- 155 第 155 章 商谈
- 156 第 156 章 大嫂
- 157 第 157 章 仲雄
- 158 第 158 章 碎玉
- 159 第 159 章 无名
- 160 第 160 章 谣言
- 161 第 161 章 余晖
- 162 第 162 章 互市
- 163 第 163 章 舟川
- 164 第 164 章 日出
- 165 第 165 章 霜衣
- 166 第 166 章 六耳
- 167 第 167 章 来客
- 168 第 168 章 蝎子
- 169 第 169 章 敦州
- 170 第 170 章 怪物
- 171 第 171 章 刺青
- 172 第 172 章 何如
- 173 第 173 章 黑白
- 174 第 174 章 疯狗
- 175 第 175 章 猫儿
- 176 第 176 章 浪花
- 177 第 177 章 潮雨
- 178 第 178 章 行商
- 179 第 179 章 女人
- 180 第 180 章 沈卫
- 181 第 181 章 策安
- 182 第 182 章 鹌鹑
- 183 第 183 章 鱼水
- 184 第 184 章 清谈
- 185 第 185 章 鸿雁
- 186 第 186 章 暴雪
- 187 第 187 章 临近
- 188 第 188 章 攻防
- 189 第 189 章 雪兵
- 190 第 190 章 夜谈
- 191 第 191 章 年夜
- 192 第 192 章 雪催
- 193 第 193 章 忌惮
- 194 第 194 章 酣睡
- 195 第 195 章 獒犬
- 196 第 196 章 老头
- 197 第 197 章 意料
- 198 第 198 章 尹昌
- 199 第 199 章 凯旋
- 200 第 200 章 酒宴
- 201 第 201 章 强欲
- 202 第 202 章 连线
- 203 第 203 章 松玉
- 204 第 204 章 太后
- 205 第 205 章 端州
- 206 第 206 章 冰河
- 207 第 207 章 愚弄
- 208 第 208 章 梦回
- 209 第 209 章 怀抱
- 210 第 210 章 青鼠
- 211 第 211 章 严霜
- 212 第 212 章 拉扯
- 213 第 213 章 变局
- 214 第 214 章 统帅
- 215 第 215 章 铁指
- 216 第 216 章 潮夜
- 217 第 217 章 鹤娓
- 218 第 218 章 绸缪
- 219 第 219 章 重彩
- 220 第 220 章 揣摩
- 221 第 221 章 难题
- 222 第 222 章 诈棋
- 223 第 223 章 波潮
- 224 第 224 章 遽转
- 225 第 225 章 对手
- 226 第 226 章 器量
- 227 第 227 章 神童
- 228 第 228 章 日后
- 229 第 229 章 潘蔺
- 230 第 230 章 春月
- 231 第 231 章 伪装
- 232 第 232 章 春汛
- 233 第 233 章 爱怖
- 234 第 234 章 蝼蚁
- 235 第 235 章 混账
- 236 第 236 章 壁玉
- 237 第 237 章 子嗣
- 238 第 238 章 如焚
- 239 第 239 章 剑霆
- 240 第 240 章 遽然
- 241 第 241 章 好女
- 242 第 242 章 有熊
- 243 第 243 章 争取
- 244 第 244 章 雪峰
- 245 第 245 章 驿站
- 246 第 246 章 夜讯
- 247 第 247 章 君王
- 248 第 248 章 无名
- 249 第 249 章 车轮
- 250 第 250 章 守战
- 251 第 251 章 大捷
- 252 第 252 章 边蛇
- 253 第 253 章 病寒
- 254 第 254 章 既然
- 255 第 255 章 青山
- 256 第 256 章 祖宗
- 257 第 257 章 茶谈
- 258 第 258 章 小鲜
- 259 第 259 章 流言
- 260 第 260 章 封赏
- 261 第 261 章 恩威
- 262 第 262 章 分道
- 263 第 263 章 老虎
- 264 第 264 章 邵氏
- 265 第 265 章 成碧
- 266 第 266 章 犹敬
- 267 第 267 章 贡菊
- 268 第 268 章 菩提
- 269 第 269 章 病变
- 270 第 270 章 临门
- 271 第 271 章 惠连
- 272 第 272 章 峰回
- 273 第 273 章 显山
- 274 第 274 章 露水
- 275 第 275 章 赌局
- 276 第 276 章 雨锋
- 277 第 277 章 鏖战
- 278 第 278 章 豪雄
- 279 第 279 章 风泉
- 280 第 280 章 放逐
- 281 第 281 章 狼鹰
- 282 第 282 章 高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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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9 章 曾识
第 119 章 曾识
萧驰野说:“愿闻其详。”
沈泽川被他贴得热,起了些汗,说:“宽衣解带的事情,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萧驰野反握住了沈泽川要逃跑的手指,笑了片刻,说:“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你且听着,我给你说。”
沈泽川往账簿上看。
萧驰野捏着沈泽川的指腹,随着他一起看账簿,说:“我还没说呢,怎么就热了?”
沈泽川侧眸看萧驰野,悄声做着口型:因为你啊。
萧驰野看了沈泽川半晌,忽然俯首下来,埋进了沈泽川的颈窝。适才的一切情感都被沈泽川这个模样融成了水,它们沿着萧驰野的胸腔,流到了萧驰野的全身,成为另一种沸腾的湍急。可是不论他身躯内部如何波涛翻滚,他抱着沈泽川,连更大些的力气都不敢用。
那一脚在阒都岁月里不动声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狡猾地变作了萧驰野情动后的阵痛。浑浊的爱恨经历了瓢泼大雨的淘洗,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湖泊。萧驰野敛起了锋芒,在“心爱”两个字下俯首称臣。
沈泽川松开手,又与萧驰野十指交握。他偏头碰了碰萧驰野半晌不动的脑袋,说:“睡着了吗?”
萧驰野抬起头,哑声说:“我好爱你啊。”
沈泽川微怔。
萧驰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好爱你。”
沈泽川怔了少顷,说:“我”
萧驰野等不及了,他偏头吻住了沈泽川,用力地,像是要把胸腔里无法靠言辞表达的爱意都送给沈泽川。庭院里的清风拨动竹帘,花影随着日头倾斜到檐下。那穿过阻碍,得以深入的金色光芒洒落一地。
北原猎场距离茨州不远,又有相通的马道,浪淘雪襟半日就能跑到。萧驰野次日就带着晨阳和丁桃去看地方,沈泽川整理完了这段时间在茨州的账目,在茨州守备军的事情上与周桂、孔岭俩人又做了一些改动。
“虽然也曾想过会有不少人前来应招,却没有料到有这么多!”周桂喜不自胜,“如此一来,明年的耕田范围还能再扩增。”
“外头缺粮,茨州能供应,对于好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就是雪中送炭,既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免了他们落草为寇。”孔岭也面露喜色,对沈泽川说,“军备的事情,就要劳烦同知了。”
“我看依照这个趋势,等到明年,茨州境内就没有匪患了。”周桂昨夜一宿没睡,盘算了许多,说,“咱们若是能替敦、端两州也解了难处,洛山土匪就会不攻自破。”
“招募初见成效,大人却不能一味依赖于此。茨州能够支撑得起这样大的粮食消耗,是因为过去五年时间里茨州上下能够齐心协力。端州临近边沙,即便他们想要收心开垦,也做不到。”沈泽川还有其他思量,说,“况且如今帝位空悬,乱世最易出枭雄,洛山有个雷惊蛰,茶州未必就没有。茨州才开始蹒跚学步,万事不急。”
“是这个理,”孔岭颔首,说,“当务之急是解决户籍问题,好些人都是其他地方跑来的,身上没有文书证明,若是想要在茨州常住,总要有个身份。”
沈泽川稍作停顿,说:“永宜年间,东宫力推黄册入籍,是由各地州府、知县、村镇层层稽对出来的。如今茨州人少,既然已经不再受大周号令,便可以废除原先的三部册籍,由茨州自己再分新籍,城中仍然严禁游民。等到确定册籍,茨州就能随册征税,账目上也会随之更加清楚。”
“那这几日便能着手整理,”周桂顿了顿,说,“如今只担心启东守备军。”
“这么久了,”孔岭也说,“怎么半点都没有听到启东的消息?”
沈泽川也在这等待中觉察出别的东西。
阒都若是想要阻止萧驰野回离北,马上调出戚竹音就能在一个月前把萧驰野堵在中博境边。但是阒都没有,他们放出了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韩靳,这韩家嫡子在丹城外被禁军俘虏,现在还关在牢里。按照启东五郡的划分,戚竹音能够在半月以内召集十万人马,她却到今天都没有来。
沈泽川从周府出来时,天已经晚了。他算着时间,萧驰野应该还在回城的路上,便也不急着回家。下阶时前头一亮,费盛提着灯笼,给沈泽川把路照得清清楚楚。
沈泽川这几日忙于旁事,还没有和费盛交谈过。费盛每日尽力与晨阳几个亲近,给纪纲端茶倒水最勤快。这人是在阒都滚出来的老手,当下给沈泽川掌着灯笼,路上也没开口打断沈泽川的思绪,面上看着像是给沈泽川提提灯笼已经知足了。
街上有些人,费盛小心地引着路,忽然听沈泽川说:“今早侯爷出门,听说你也自荐了。”
费盛神色如常地说:“我见骨津伤势未愈,想替他随侯爷跑一趟。”
沈泽川看着路,没再说话。
待回了宅子,乔天涯便接了灯笼。庭院里还有骨津,轮不到费盛值班,他便自觉地回去了。
“主子晾着他,”乔天涯说,“只怕他会心生怨愤。”
沈泽川进入长廊时回了头,看那边的费盛已经转入洞门,他说:“我有心用他,他却未必看得上我。他在锦衣卫中的品阶于你只高不低,韩丞算是他背靠的大树之一。先帝暴毙前,他还是韩丞的左膀右臂,韩丞要杀他,总要有个理由,而这个理由,他来茨州数日,却始终没有对我开口的意思。”
沈泽川站定,对乔天涯微微一笑。
“他肯在阒都孤注一掷,原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策安。策安是离北王嫡次子,当时世子重伤,旁人都以为策安回去是要接替萧方旭的。费盛已经和韩丞起了间嫌,与其委曲求全,不如索性离开阒都,去离北另谋条出路。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足够他在离北有个安稳。”
乔天涯对费盛有些了解,他说:“骨津如今负伤不便,他今日自荐,就是想要顶替掉骨津的位置。可惜侯爷是个硬心肠,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但是费盛早有准备,他对纪纲如此殷勤,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今日的自荐是种试探,他已经明白了萧驰野的意思,便把目光又挪回了沈泽川身上。
“这人有真本事,”沈泽川说,“比起骨津不相上下,如果真的弃而不用,就太可惜了。”
他们言语间已经到了庭院,骨津要安排人上菜,沈泽川让他等等。
“差不多该回来了,”沈泽川回身,“你去门口接一接。”
谁这一去就是半宿,萧驰野迟迟没归。沈泽川一直没睡,等到烛都燃了一半,才听着前头有动静。
萧驰野大步入内,却没有立刻进屋。他一身灰尘,在院子里脱了外袍,回身看着后边的人,嘴里却喊着:“兰舟。”
沈泽川的目光越过萧驰野的肩膀,看见晨阳和骨津搀着个人进来。庭院里不够亮,沈泽川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人是谁。
这人的袍子被扯得稀烂,底下的裤腿也破着口子,蹬着一双裂开的草鞋,腿上全是泥垢。人站不稳,全靠晨阳和骨津架着,嘴里说着胡话。整个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沈泽川借着那微弱的芒,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说:“余大人?”
那人浑身一抖,挣了几下,不可置信地从昏暗里窥探向前。他乱糟糟的头发里露着双眼,看到沈泽川,愣了半晌,随后吞咽了几口唾沫,嘴唇翕动,猛然间号啕大哭起来。
“累死老子咯!”余小再哭得声音沙哑,他不住地擦着脸,喊着,“同知!元辅没咯!我也要四!这一漏上东多西藏。活得太辛苦了!”
沈泽川随之一惊,跨出一步,沉声地说:“海阁老怎么没了?”
余小再喉间被哽咽声堵塞住,他想要回答,却尽是哭声。他哭得厉害,几乎要滑去地上,不断地摇着头,最终在那肝肠寸断里,声嘶力竭地用官话说:“元辅……元辅死谏无果……”
“先带他去平复片刻,换身衣裳。”萧驰野冷静地说,“骨津去跟厨房说,做些汤水送过来。”
那凄绝的哭声萦绕不散,沈泽川仍旧站在原地。任凭他有千百种猜测,却都没有料到海良宜会死。海良宜是阒都的定海神针,当年花、潘两党那样权焰冲天,他都能在内阁稳居不倒,如今李建恒一死,即便韩丞要扶持自家子嗣,海良宜也该是朝野内外首推的托孤大臣。
萧驰野扶住沈泽川的手臂,让他从木然里回神。萧驰野说:“我在猎场往西几里外的匪群里发现他的,他出阒都不容易,又在离开丹城后被土匪打劫,只能赤脚徒步往茨州走。他贴身带着信,是岑愈给你的。他知道阒都的消息,也知道启东的消息。”
余小再再入屋时,还是需要人搀扶。他饿得没有力气,在谈话以前,就抱着饭碗狼吞虎咽。他吃着饭,还淌着泪,像是赶着时间,噎得直咳嗽。待到饥饿稍缓,他才用干净的帕子闷了面,擦拭少顷。
“还能活着见到同知,万幸。岑大人的信就在我怀里,一路上贴身存放,生怕被土匪搜去。”余小再跪坐着,艰难地说,“万事开讲以前,我要先告诉两位,即将登基的新帝,是个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沈泽川被他贴得热,起了些汗,说:“宽衣解带的事情,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萧驰野反握住了沈泽川要逃跑的手指,笑了片刻,说:“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你且听着,我给你说。”
沈泽川往账簿上看。
萧驰野捏着沈泽川的指腹,随着他一起看账簿,说:“我还没说呢,怎么就热了?”
沈泽川侧眸看萧驰野,悄声做着口型:因为你啊。
萧驰野看了沈泽川半晌,忽然俯首下来,埋进了沈泽川的颈窝。适才的一切情感都被沈泽川这个模样融成了水,它们沿着萧驰野的胸腔,流到了萧驰野的全身,成为另一种沸腾的湍急。可是不论他身躯内部如何波涛翻滚,他抱着沈泽川,连更大些的力气都不敢用。
那一脚在阒都岁月里不动声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狡猾地变作了萧驰野情动后的阵痛。浑浊的爱恨经历了瓢泼大雨的淘洗,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湖泊。萧驰野敛起了锋芒,在“心爱”两个字下俯首称臣。
沈泽川松开手,又与萧驰野十指交握。他偏头碰了碰萧驰野半晌不动的脑袋,说:“睡着了吗?”
萧驰野抬起头,哑声说:“我好爱你啊。”
沈泽川微怔。
萧驰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好爱你。”
沈泽川怔了少顷,说:“我”
萧驰野等不及了,他偏头吻住了沈泽川,用力地,像是要把胸腔里无法靠言辞表达的爱意都送给沈泽川。庭院里的清风拨动竹帘,花影随着日头倾斜到檐下。那穿过阻碍,得以深入的金色光芒洒落一地。
北原猎场距离茨州不远,又有相通的马道,浪淘雪襟半日就能跑到。萧驰野次日就带着晨阳和丁桃去看地方,沈泽川整理完了这段时间在茨州的账目,在茨州守备军的事情上与周桂、孔岭俩人又做了一些改动。
“虽然也曾想过会有不少人前来应招,却没有料到有这么多!”周桂喜不自胜,“如此一来,明年的耕田范围还能再扩增。”
“外头缺粮,茨州能供应,对于好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就是雪中送炭,既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免了他们落草为寇。”孔岭也面露喜色,对沈泽川说,“军备的事情,就要劳烦同知了。”
“我看依照这个趋势,等到明年,茨州境内就没有匪患了。”周桂昨夜一宿没睡,盘算了许多,说,“咱们若是能替敦、端两州也解了难处,洛山土匪就会不攻自破。”
“招募初见成效,大人却不能一味依赖于此。茨州能够支撑得起这样大的粮食消耗,是因为过去五年时间里茨州上下能够齐心协力。端州临近边沙,即便他们想要收心开垦,也做不到。”沈泽川还有其他思量,说,“况且如今帝位空悬,乱世最易出枭雄,洛山有个雷惊蛰,茶州未必就没有。茨州才开始蹒跚学步,万事不急。”
“是这个理,”孔岭颔首,说,“当务之急是解决户籍问题,好些人都是其他地方跑来的,身上没有文书证明,若是想要在茨州常住,总要有个身份。”
沈泽川稍作停顿,说:“永宜年间,东宫力推黄册入籍,是由各地州府、知县、村镇层层稽对出来的。如今茨州人少,既然已经不再受大周号令,便可以废除原先的三部册籍,由茨州自己再分新籍,城中仍然严禁游民。等到确定册籍,茨州就能随册征税,账目上也会随之更加清楚。”
“那这几日便能着手整理,”周桂顿了顿,说,“如今只担心启东守备军。”
“这么久了,”孔岭也说,“怎么半点都没有听到启东的消息?”
沈泽川也在这等待中觉察出别的东西。
阒都若是想要阻止萧驰野回离北,马上调出戚竹音就能在一个月前把萧驰野堵在中博境边。但是阒都没有,他们放出了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韩靳,这韩家嫡子在丹城外被禁军俘虏,现在还关在牢里。按照启东五郡的划分,戚竹音能够在半月以内召集十万人马,她却到今天都没有来。
沈泽川从周府出来时,天已经晚了。他算着时间,萧驰野应该还在回城的路上,便也不急着回家。下阶时前头一亮,费盛提着灯笼,给沈泽川把路照得清清楚楚。
沈泽川这几日忙于旁事,还没有和费盛交谈过。费盛每日尽力与晨阳几个亲近,给纪纲端茶倒水最勤快。这人是在阒都滚出来的老手,当下给沈泽川掌着灯笼,路上也没开口打断沈泽川的思绪,面上看着像是给沈泽川提提灯笼已经知足了。
街上有些人,费盛小心地引着路,忽然听沈泽川说:“今早侯爷出门,听说你也自荐了。”
费盛神色如常地说:“我见骨津伤势未愈,想替他随侯爷跑一趟。”
沈泽川看着路,没再说话。
待回了宅子,乔天涯便接了灯笼。庭院里还有骨津,轮不到费盛值班,他便自觉地回去了。
“主子晾着他,”乔天涯说,“只怕他会心生怨愤。”
沈泽川进入长廊时回了头,看那边的费盛已经转入洞门,他说:“我有心用他,他却未必看得上我。他在锦衣卫中的品阶于你只高不低,韩丞算是他背靠的大树之一。先帝暴毙前,他还是韩丞的左膀右臂,韩丞要杀他,总要有个理由,而这个理由,他来茨州数日,却始终没有对我开口的意思。”
沈泽川站定,对乔天涯微微一笑。
“他肯在阒都孤注一掷,原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策安。策安是离北王嫡次子,当时世子重伤,旁人都以为策安回去是要接替萧方旭的。费盛已经和韩丞起了间嫌,与其委曲求全,不如索性离开阒都,去离北另谋条出路。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足够他在离北有个安稳。”
乔天涯对费盛有些了解,他说:“骨津如今负伤不便,他今日自荐,就是想要顶替掉骨津的位置。可惜侯爷是个硬心肠,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但是费盛早有准备,他对纪纲如此殷勤,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今日的自荐是种试探,他已经明白了萧驰野的意思,便把目光又挪回了沈泽川身上。
“这人有真本事,”沈泽川说,“比起骨津不相上下,如果真的弃而不用,就太可惜了。”
他们言语间已经到了庭院,骨津要安排人上菜,沈泽川让他等等。
“差不多该回来了,”沈泽川回身,“你去门口接一接。”
谁这一去就是半宿,萧驰野迟迟没归。沈泽川一直没睡,等到烛都燃了一半,才听着前头有动静。
萧驰野大步入内,却没有立刻进屋。他一身灰尘,在院子里脱了外袍,回身看着后边的人,嘴里却喊着:“兰舟。”
沈泽川的目光越过萧驰野的肩膀,看见晨阳和骨津搀着个人进来。庭院里不够亮,沈泽川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人是谁。
这人的袍子被扯得稀烂,底下的裤腿也破着口子,蹬着一双裂开的草鞋,腿上全是泥垢。人站不稳,全靠晨阳和骨津架着,嘴里说着胡话。整个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沈泽川借着那微弱的芒,在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说:“余大人?”
那人浑身一抖,挣了几下,不可置信地从昏暗里窥探向前。他乱糟糟的头发里露着双眼,看到沈泽川,愣了半晌,随后吞咽了几口唾沫,嘴唇翕动,猛然间号啕大哭起来。
“累死老子咯!”余小再哭得声音沙哑,他不住地擦着脸,喊着,“同知!元辅没咯!我也要四!这一漏上东多西藏。活得太辛苦了!”
沈泽川随之一惊,跨出一步,沉声地说:“海阁老怎么没了?”
余小再喉间被哽咽声堵塞住,他想要回答,却尽是哭声。他哭得厉害,几乎要滑去地上,不断地摇着头,最终在那肝肠寸断里,声嘶力竭地用官话说:“元辅……元辅死谏无果……”
“先带他去平复片刻,换身衣裳。”萧驰野冷静地说,“骨津去跟厨房说,做些汤水送过来。”
那凄绝的哭声萦绕不散,沈泽川仍旧站在原地。任凭他有千百种猜测,却都没有料到海良宜会死。海良宜是阒都的定海神针,当年花、潘两党那样权焰冲天,他都能在内阁稳居不倒,如今李建恒一死,即便韩丞要扶持自家子嗣,海良宜也该是朝野内外首推的托孤大臣。
萧驰野扶住沈泽川的手臂,让他从木然里回神。萧驰野说:“我在猎场往西几里外的匪群里发现他的,他出阒都不容易,又在离开丹城后被土匪打劫,只能赤脚徒步往茨州走。他贴身带着信,是岑愈给你的。他知道阒都的消息,也知道启东的消息。”
余小再再入屋时,还是需要人搀扶。他饿得没有力气,在谈话以前,就抱着饭碗狼吞虎咽。他吃着饭,还淌着泪,像是赶着时间,噎得直咳嗽。待到饥饿稍缓,他才用干净的帕子闷了面,擦拭少顷。
“还能活着见到同知,万幸。岑大人的信就在我怀里,一路上贴身存放,生怕被土匪搜去。”余小再跪坐着,艰难地说,“万事开讲以前,我要先告诉两位,即将登基的新帝,是个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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