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10 第 110 章 庶子
- 111 第 111 章 母亲
- 112 第 112 章 逐星
- 113 第 113 章 重逢
- 114 第 114 章 火势
- 115 第 115 章 气数
- 116 第 116 章 晨阳
- 117 第 117 章 恩威
- 118 第 118 章 旧事
- 119 第 119 章 曾识
- 120 第 120 章 都事
- 121 第 121 章 良宜
- 122 第 122 章 皇女
- 123 第 123 章 延清
- 124 第 124 章 定局
- 125 第 125 章 猛虞
- 126 第 126 章 历熊
- 127 第 127 章 秃鹫
- 128 第 128 章 敌袭
- 129 第 129 章 梦冢
- 130 第 130 章 玉珠
- 131 第 131 章 蛛网
- 132 第 132 章 兵行
- 133 第 133 章 九年
- 134 第 134 章 梦正
- 135 第 135 章 耳珰
- 136 第 136 章 离间
- 137 第 137 章 见信
- 138 第 138 章 谋士
- 139 第 139 章 粮价
- 140 第 140 章 城郊
- 141 第 141 章 成雨
- 142 第 142 章 端倪
- 143 第 143 章 隐藏
- 144 第 144 章 九里
- 145 第 145 章 乞丐
- 146 第 146 章 元琢
- 147 第 147 章 小娘
- 148 第 148 章 输赢
- 149 第 149 章 花三
- 150 第 150 章 乱臣
- 151 第 151 章 围捕
- 152 第 152 章 哈森
- 153 第 153 章 败北
- 154 第 154 章 男人
- 155 第 155 章 商谈
- 156 第 156 章 大嫂
- 157 第 157 章 仲雄
- 158 第 158 章 碎玉
- 159 第 159 章 无名
- 160 第 160 章 谣言
- 161 第 161 章 余晖
- 162 第 162 章 互市
- 163 第 163 章 舟川
- 164 第 164 章 日出
- 165 第 165 章 霜衣
- 166 第 166 章 六耳
- 167 第 167 章 来客
- 168 第 168 章 蝎子
- 169 第 169 章 敦州
- 170 第 170 章 怪物
- 171 第 171 章 刺青
- 172 第 172 章 何如
- 173 第 173 章 黑白
- 174 第 174 章 疯狗
- 175 第 175 章 猫儿
- 176 第 176 章 浪花
- 177 第 177 章 潮雨
- 178 第 178 章 行商
- 179 第 179 章 女人
- 180 第 180 章 沈卫
- 181 第 181 章 策安
- 182 第 182 章 鹌鹑
- 183 第 183 章 鱼水
- 184 第 184 章 清谈
- 185 第 185 章 鸿雁
- 186 第 186 章 暴雪
- 187 第 187 章 临近
- 188 第 188 章 攻防
- 189 第 189 章 雪兵
- 190 第 190 章 夜谈
- 191 第 191 章 年夜
- 192 第 192 章 雪催
- 193 第 193 章 忌惮
- 194 第 194 章 酣睡
- 195 第 195 章 獒犬
- 196 第 196 章 老头
- 197 第 197 章 意料
- 198 第 198 章 尹昌
- 199 第 199 章 凯旋
- 200 第 200 章 酒宴
- 201 第 201 章 强欲
- 202 第 202 章 连线
- 203 第 203 章 松玉
- 204 第 204 章 太后
- 205 第 205 章 端州
- 206 第 206 章 冰河
- 207 第 207 章 愚弄
- 208 第 208 章 梦回
- 209 第 209 章 怀抱
- 210 第 210 章 青鼠
- 211 第 211 章 严霜
- 212 第 212 章 拉扯
- 213 第 213 章 变局
- 214 第 214 章 统帅
- 215 第 215 章 铁指
- 216 第 216 章 潮夜
- 217 第 217 章 鹤娓
- 218 第 218 章 绸缪
- 219 第 219 章 重彩
- 220 第 220 章 揣摩
- 221 第 221 章 难题
- 222 第 222 章 诈棋
- 223 第 223 章 波潮
- 224 第 224 章 遽转
- 225 第 225 章 对手
- 226 第 226 章 器量
- 227 第 227 章 神童
- 228 第 228 章 日后
- 229 第 229 章 潘蔺
- 230 第 230 章 春月
- 231 第 231 章 伪装
- 232 第 232 章 春汛
- 233 第 233 章 爱怖
- 234 第 234 章 蝼蚁
- 235 第 235 章 混账
- 236 第 236 章 壁玉
- 237 第 237 章 子嗣
- 238 第 238 章 如焚
- 239 第 239 章 剑霆
- 240 第 240 章 遽然
- 241 第 241 章 好女
- 242 第 242 章 有熊
- 243 第 243 章 争取
- 244 第 244 章 雪峰
- 245 第 245 章 驿站
- 246 第 246 章 夜讯
- 247 第 247 章 君王
- 248 第 248 章 无名
- 249 第 249 章 车轮
- 250 第 250 章 守战
- 251 第 251 章 大捷
- 252 第 252 章 边蛇
- 253 第 253 章 病寒
- 254 第 254 章 既然
- 255 第 255 章 青山
- 256 第 256 章 祖宗
- 257 第 257 章 茶谈
- 258 第 258 章 小鲜
- 259 第 259 章 流言
- 260 第 260 章 封赏
- 261 第 261 章 恩威
- 262 第 262 章 分道
- 263 第 263 章 老虎
- 264 第 264 章 邵氏
- 265 第 265 章 成碧
- 266 第 266 章 犹敬
- 267 第 267 章 贡菊
- 268 第 268 章 菩提
- 269 第 269 章 病变
- 270 第 270 章 临门
- 271 第 271 章 惠连
- 272 第 272 章 峰回
- 273 第 273 章 显山
- 274 第 274 章 露水
- 275 第 275 章 赌局
- 276 第 276 章 雨锋
- 277 第 277 章 鏖战
- 278 第 278 章 豪雄
- 279 第 279 章 风泉
- 280 第 280 章 放逐
- 281 第 281 章 狼鹰
- 282 第 282 章 高殿
隐藏
显示工具栏
第 120 章 都事
第 120 章 都事
朝堂上没有女人的位置。
天理把她们驱赶进了闺阁,成为红楼小院里的易碎物件,受着君臣、父子的万般呵护,待嫁时就是被估价的瓷瓶,挪动起来不需要顶天立地的志向。
太后花鹤娓出身显赫,是花家的贵门嫡女,及笄前没有见过墙外天,及笄后仍然守着深院墙。她从夫君手中夺走了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柄,却始终没有跨出那条线,而是垂下了珠帘,谨慎地端坐其后。
大帅戚竹音同样出身显赫,是戚家的将门嫡女,打仗前也定了人家,打仗后无人敢娶。没有该得的封赏,只有玉龙台前的退让,礼部说她不配享有身后名供庙堂的特权,戚竹音这个名字,至今都被打为启东小女,只要戚时雨的儿子们争气点,兵马大帅的职位轮不到她。
薛修卓最初没有想要扶持灵婷的念头,当他知道皇嗣是女儿身时,那种极端的失望让他马上改变了策略。但是当他见到灵婷时,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灵婷太像了光诚帝了。
只要是上了年纪、见过光诚帝的老臣,都能一眼看出灵婷的出身这是李氏下的异类。
永宜年间东宫倒台,光诚帝出宫的唯一理由就是探望患病的秦王,以及秦王貌美如花、无力反抗的妻子。光诚帝在永宜年后期没有宠幸的妃嫔,他病倒以后,身为皇后的花鹤娓就把持了前朝与后宫,严防他再诞下皇嗣。在这层层围墙里,光诚帝把目光放到了他的儿媳身上。
可惜秦王妃生了个女孩儿。
光诚帝像是头殚精竭力的老狮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彻底绝了雄心壮志。秦王不知是否听说了什么,没多久就病逝了,死前把灵婷扔出了阒都,然而她像是命中注定,又被香芸捡了回去。
薛修卓才找到灵婷时,她举止粗俗,已经十几岁了。薛修卓想要把她拉回皇嗣的位置上,如果没有剔骨的决心,是决计办不到的事情。最初很难,她在香芸坊里荒废了太多的时光,要把那些多余的痕迹擦抹掉,她自己若是不够坚定,薛修卓即便有通天之力也做不了。
可是灵婷竟然一步步把自己“纠正”了。她把那些粗鄙轻薄的东西一点点从自己身上刮掉,最初认得字不多,就彻夜苦读,写不好的笔画,就没日没夜地练,她似乎是老天留给李氏江山的最后余力,让薛修卓在那颓败的局势里,看到了细微的亮光。
数月以前,潮湿的雨雾笼罩着合欢花,齐惠连在阁楼上回绝薛修卓的时候,灵婷正端坐在席上写字。
她写字很用力,几乎要把纸张写破了。
灵婷写完了,侧头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看了许久,没有表情。晚些薛修卓来陪灵婷用饭,她坐在下首,吃得很规矩。薛修卓讲究食不语,他们用饭时从来不会讲话。饭后他会考灵婷功课,这是一日内的头等大事,灵婷要答得干脆利落。薛修卓从不打骂她,却比谁都要苛刻。
“先生,”灵婷俯首时停顿片刻,说,“我要换先生了吗?”
薛修卓整理着册子,漠然地说:“此事不该你考虑。”
灵婷默然,她撑着身,听着薛修卓站起身,往门边走。她忽然侧过脸,看着薛修卓,说:“因为我是个女人吗?”
薛修卓站定,转回身,也看向灵婷。灵婷的眼睛不会躲闪,她的冷静与薛修卓如出一辙。
“我是个女人,”灵婷说,“如果新先生是为了这个缘由不肯教我,那么我请求见他一面。”
薛修卓又转过了身,换着鞋。外边的雨声加大,他说:“不是,你与他没有师生缘分罢了,我还会继续教你。”
“缘分是最不可将就的事情,圣师难求,我不愿就此错过一位先生,”灵婷撑着身,已经站了起来,“先生。”
但是薛修卓没有理会,也没有回答。他掀了帘子,候在外边的小厮连忙撑伞,他也不让下人碰册子,下了阶就走了。
灵婷站在原地,透过那帘子的空隙,看见薛修卓晃了几下,便消失在雨中,她就知道这是薛修卓无声的拒绝。不论别的人如何评价薛修卓,在灵婷眼里,他温和儒雅的面具下都是极端的冷静,他甚至有一些自负,不会被人摆布,也很难听进人言。
灵婷只能作罢,她坐回去,翻开薛修卓留下的策论,临摹着薛修卓的字。可是她永远也写不像,因为她不会圆润地收敛,她的笔画犹如钢锋,从来不会绕弯子。
数月以后,酷热的烈日暴晒着玉龙台,那里密密麻麻地跪着朝臣,是以海良宜为首的寒门官员。六月以后,韩丞带回了来自他本家的男孩儿,并且声称此子是李氏遗脉。
海良宜的病情在姚温玉的悉心照料下有所回转,他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内阁元辅的身份驳回了韩丞的折子,并且要求公验此子的身份。但是李氏的皇帝都死完了,光凭太后也无法确定此子到底是不是李氏遗脉,双方陷入僵局,谁也不肯再让一步。
“我在永宜年间是八大营同知,还是光诚爷麾下的头号将领,我有光诚爷的托孤私信在身,元辅,这也不够吗?”韩丞近来得势,也敢在朝堂上反驳海良宜。
海良宜病后精力大不如前,站立片刻便会心慌手抖,他出列,说:“空口无凭,指挥使若是肯把私信公示于人,交由内阁审查,你我也不必再在朝堂上做这样的口舌之争。”
韩丞心里冷笑,眼下没有皇嗣,帝位空悬才是海良宜该着急的事情,他这般不肯让步,必定是已经物色好了人选,便说:“如今帝位悬空已经月余,元辅还要等什么?内阁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有商议出一个章程么?”
海良宜浑身冒汗,他有些胸闷,便歇了口气,才说:“我们重理宗谱,寻到了前头燕王庶孙次子仍在槐州,这是有迹可循的李氏血脉。依照规矩,如今的储君人选,非他莫属。”
“燕王是万宣年的槐州王,嫡系战死落霞关,往下推的庶系皆是旁支,细算起来,如何能称为李氏血脉?燕王庶孙次子已经年近古稀,如何还能主政?”韩丞一哂,“况且这路途遥远,崎岖颠簸,这样折腾他,他又如何能受得住?元辅,此事根本无法细谈!”
双方争执不下,外边跪着的还有国子监学生。太后隔着珠帘听了半晌,才说:“此事虽然迫在眉睫,但也还有商议的余地。阁老,内阁佐政,哀家没有一件事情敷衍了事,你有异议,大可到了明理堂与哀家面谈,让学生们散了吧。”
她讲得细声细语,海良宜却听出不悦。
韩丞虽然力推此子,却始终是以前八大营同知的身份上奏,没有让世家官员跟着附议。这一是为了事成以后,韩家能够成为新帝的唯一依靠,二是为了避嫌。
避嫌这两个异常重要。
花思谦和潘如贵都栽在了不懂避嫌上,结党营私是朝中大忌。太后重新主政的时日不短,她如今就好比是皇帝,最见不得的就是臣下汇聚成力,形成能够胁迫她做决策的力量,因此没有为了示好而提拔寒门官员,也没有为了稳固权柄而提拔世家官员。她似乎明白了大周已经走到了某个节点,与其再像几年以前,把希望寄托于傀儡,不如交给自己。
海良宜一病两个月,其间寒门官员风声鹤唳,以孔湫、岑愈为首,多有私议,屡次上奏求请太后让海良宜回朝理事。不仅如此,太学学生也胆敢清谈国事,六月才到,已经有了太后夺权自立的风声。
太后没有对海良宜明谈,却增加了内宦前去探望的次数,这是种变相的催促,所以海良宜六月才到,病情刚刚好转,就上朝了。虽然他在过去数十年里,都坚称自己不结党、无派系,可他已然成为了天下寒士的风向,这是他想要否认都否认不了的事情,他已经成了某种强力的“势”。
海良宜病了,天下人便慌了。海良宜驳回了韩丞的奏请,太后还没有答复,官员和学生们就已经跪了一天。他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太后的心病,远超行事跋扈的韩丞。
海良宜强撑着身体,说:“国子监学生本就有议事之职,朝堂乃是天下瞩目之地,有谈,才有策。太后如今主政勤勉,事事躬亲,可是官员设立,便是为上分忧,为下理事的。他们忧心国事,是大周之福,况且储君之事不是家事。臣以为,让他们在此,才能畅谈新帝一事。”
堂内不闷热,各处都吊着竹帘,镇着碎冰。对于海良宜而言,甚至有一些凉。他答完此话便垂首而立,珠帘后方的太后静默半晌,等到海良宜腿脚酸痛时,才缓声答复。
“阁老说得在理,哀家便听你的。燕王庶孙次子一事,哀家还没有见过族谱,不好下定论。但是韩丞的人已经到了,你是要由大理寺佐查,还是刑部佐查?哀家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一个角色的出场理由不具备说服力,行动不具备逻辑性,那么他不论是男是女,都改变不了故事的崩塌。我起初做有关人物的思维导图时,想到了女性角色可能会被讨论,但是没有想到是有了她们整本书够不够正剧的讨论。戚竹音出现的时候就有人提到了我是自我代入玛丽苏,但其实前年将进酒在微博放过几个段子,当时出现的人物里就有戚竹音和灵婷。
如果她的出现不合理,那么换成他就一定合理了吗。
谢谢观阅。
天理把她们驱赶进了闺阁,成为红楼小院里的易碎物件,受着君臣、父子的万般呵护,待嫁时就是被估价的瓷瓶,挪动起来不需要顶天立地的志向。
太后花鹤娓出身显赫,是花家的贵门嫡女,及笄前没有见过墙外天,及笄后仍然守着深院墙。她从夫君手中夺走了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柄,却始终没有跨出那条线,而是垂下了珠帘,谨慎地端坐其后。
大帅戚竹音同样出身显赫,是戚家的将门嫡女,打仗前也定了人家,打仗后无人敢娶。没有该得的封赏,只有玉龙台前的退让,礼部说她不配享有身后名供庙堂的特权,戚竹音这个名字,至今都被打为启东小女,只要戚时雨的儿子们争气点,兵马大帅的职位轮不到她。
薛修卓最初没有想要扶持灵婷的念头,当他知道皇嗣是女儿身时,那种极端的失望让他马上改变了策略。但是当他见到灵婷时,却改变了主意。
因为灵婷太像了光诚帝了。
只要是上了年纪、见过光诚帝的老臣,都能一眼看出灵婷的出身这是李氏下的异类。
永宜年间东宫倒台,光诚帝出宫的唯一理由就是探望患病的秦王,以及秦王貌美如花、无力反抗的妻子。光诚帝在永宜年后期没有宠幸的妃嫔,他病倒以后,身为皇后的花鹤娓就把持了前朝与后宫,严防他再诞下皇嗣。在这层层围墙里,光诚帝把目光放到了他的儿媳身上。
可惜秦王妃生了个女孩儿。
光诚帝像是头殚精竭力的老狮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彻底绝了雄心壮志。秦王不知是否听说了什么,没多久就病逝了,死前把灵婷扔出了阒都,然而她像是命中注定,又被香芸捡了回去。
薛修卓才找到灵婷时,她举止粗俗,已经十几岁了。薛修卓想要把她拉回皇嗣的位置上,如果没有剔骨的决心,是决计办不到的事情。最初很难,她在香芸坊里荒废了太多的时光,要把那些多余的痕迹擦抹掉,她自己若是不够坚定,薛修卓即便有通天之力也做不了。
可是灵婷竟然一步步把自己“纠正”了。她把那些粗鄙轻薄的东西一点点从自己身上刮掉,最初认得字不多,就彻夜苦读,写不好的笔画,就没日没夜地练,她似乎是老天留给李氏江山的最后余力,让薛修卓在那颓败的局势里,看到了细微的亮光。
数月以前,潮湿的雨雾笼罩着合欢花,齐惠连在阁楼上回绝薛修卓的时候,灵婷正端坐在席上写字。
她写字很用力,几乎要把纸张写破了。
灵婷写完了,侧头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看了许久,没有表情。晚些薛修卓来陪灵婷用饭,她坐在下首,吃得很规矩。薛修卓讲究食不语,他们用饭时从来不会讲话。饭后他会考灵婷功课,这是一日内的头等大事,灵婷要答得干脆利落。薛修卓从不打骂她,却比谁都要苛刻。
“先生,”灵婷俯首时停顿片刻,说,“我要换先生了吗?”
薛修卓整理着册子,漠然地说:“此事不该你考虑。”
灵婷默然,她撑着身,听着薛修卓站起身,往门边走。她忽然侧过脸,看着薛修卓,说:“因为我是个女人吗?”
薛修卓站定,转回身,也看向灵婷。灵婷的眼睛不会躲闪,她的冷静与薛修卓如出一辙。
“我是个女人,”灵婷说,“如果新先生是为了这个缘由不肯教我,那么我请求见他一面。”
薛修卓又转过了身,换着鞋。外边的雨声加大,他说:“不是,你与他没有师生缘分罢了,我还会继续教你。”
“缘分是最不可将就的事情,圣师难求,我不愿就此错过一位先生,”灵婷撑着身,已经站了起来,“先生。”
但是薛修卓没有理会,也没有回答。他掀了帘子,候在外边的小厮连忙撑伞,他也不让下人碰册子,下了阶就走了。
灵婷站在原地,透过那帘子的空隙,看见薛修卓晃了几下,便消失在雨中,她就知道这是薛修卓无声的拒绝。不论别的人如何评价薛修卓,在灵婷眼里,他温和儒雅的面具下都是极端的冷静,他甚至有一些自负,不会被人摆布,也很难听进人言。
灵婷只能作罢,她坐回去,翻开薛修卓留下的策论,临摹着薛修卓的字。可是她永远也写不像,因为她不会圆润地收敛,她的笔画犹如钢锋,从来不会绕弯子。
数月以后,酷热的烈日暴晒着玉龙台,那里密密麻麻地跪着朝臣,是以海良宜为首的寒门官员。六月以后,韩丞带回了来自他本家的男孩儿,并且声称此子是李氏遗脉。
海良宜的病情在姚温玉的悉心照料下有所回转,他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内阁元辅的身份驳回了韩丞的折子,并且要求公验此子的身份。但是李氏的皇帝都死完了,光凭太后也无法确定此子到底是不是李氏遗脉,双方陷入僵局,谁也不肯再让一步。
“我在永宜年间是八大营同知,还是光诚爷麾下的头号将领,我有光诚爷的托孤私信在身,元辅,这也不够吗?”韩丞近来得势,也敢在朝堂上反驳海良宜。
海良宜病后精力大不如前,站立片刻便会心慌手抖,他出列,说:“空口无凭,指挥使若是肯把私信公示于人,交由内阁审查,你我也不必再在朝堂上做这样的口舌之争。”
韩丞心里冷笑,眼下没有皇嗣,帝位空悬才是海良宜该着急的事情,他这般不肯让步,必定是已经物色好了人选,便说:“如今帝位悬空已经月余,元辅还要等什么?内阁商议来商议去,也没有商议出一个章程么?”
海良宜浑身冒汗,他有些胸闷,便歇了口气,才说:“我们重理宗谱,寻到了前头燕王庶孙次子仍在槐州,这是有迹可循的李氏血脉。依照规矩,如今的储君人选,非他莫属。”
“燕王是万宣年的槐州王,嫡系战死落霞关,往下推的庶系皆是旁支,细算起来,如何能称为李氏血脉?燕王庶孙次子已经年近古稀,如何还能主政?”韩丞一哂,“况且这路途遥远,崎岖颠簸,这样折腾他,他又如何能受得住?元辅,此事根本无法细谈!”
双方争执不下,外边跪着的还有国子监学生。太后隔着珠帘听了半晌,才说:“此事虽然迫在眉睫,但也还有商议的余地。阁老,内阁佐政,哀家没有一件事情敷衍了事,你有异议,大可到了明理堂与哀家面谈,让学生们散了吧。”
她讲得细声细语,海良宜却听出不悦。
韩丞虽然力推此子,却始终是以前八大营同知的身份上奏,没有让世家官员跟着附议。这一是为了事成以后,韩家能够成为新帝的唯一依靠,二是为了避嫌。
避嫌这两个异常重要。
花思谦和潘如贵都栽在了不懂避嫌上,结党营私是朝中大忌。太后重新主政的时日不短,她如今就好比是皇帝,最见不得的就是臣下汇聚成力,形成能够胁迫她做决策的力量,因此没有为了示好而提拔寒门官员,也没有为了稳固权柄而提拔世家官员。她似乎明白了大周已经走到了某个节点,与其再像几年以前,把希望寄托于傀儡,不如交给自己。
海良宜一病两个月,其间寒门官员风声鹤唳,以孔湫、岑愈为首,多有私议,屡次上奏求请太后让海良宜回朝理事。不仅如此,太学学生也胆敢清谈国事,六月才到,已经有了太后夺权自立的风声。
太后没有对海良宜明谈,却增加了内宦前去探望的次数,这是种变相的催促,所以海良宜六月才到,病情刚刚好转,就上朝了。虽然他在过去数十年里,都坚称自己不结党、无派系,可他已然成为了天下寒士的风向,这是他想要否认都否认不了的事情,他已经成了某种强力的“势”。
海良宜病了,天下人便慌了。海良宜驳回了韩丞的奏请,太后还没有答复,官员和学生们就已经跪了一天。他不知不觉地成为了太后的心病,远超行事跋扈的韩丞。
海良宜强撑着身体,说:“国子监学生本就有议事之职,朝堂乃是天下瞩目之地,有谈,才有策。太后如今主政勤勉,事事躬亲,可是官员设立,便是为上分忧,为下理事的。他们忧心国事,是大周之福,况且储君之事不是家事。臣以为,让他们在此,才能畅谈新帝一事。”
堂内不闷热,各处都吊着竹帘,镇着碎冰。对于海良宜而言,甚至有一些凉。他答完此话便垂首而立,珠帘后方的太后静默半晌,等到海良宜腿脚酸痛时,才缓声答复。
“阁老说得在理,哀家便听你的。燕王庶孙次子一事,哀家还没有见过族谱,不好下定论。但是韩丞的人已经到了,你是要由大理寺佐查,还是刑部佐查?哀家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一个角色的出场理由不具备说服力,行动不具备逻辑性,那么他不论是男是女,都改变不了故事的崩塌。我起初做有关人物的思维导图时,想到了女性角色可能会被讨论,但是没有想到是有了她们整本书够不够正剧的讨论。戚竹音出现的时候就有人提到了我是自我代入玛丽苏,但其实前年将进酒在微博放过几个段子,当时出现的人物里就有戚竹音和灵婷。
如果她的出现不合理,那么换成他就一定合理了吗。
谢谢观阅。
正在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