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多么光鲜的一只脚。

    莹白如月，风月无边，虽是稚嫩了些，但也充满风情，令人遐想多么美丽的女主人才能拥有这么一双销魂的脚。

    镜儿道：“去帮帮她吧。”

    “嗯？”

    “她好似被卡住了。”

    十六道：“阿弥陀佛。”他轻轻拉住这只脚，生怕稍微用力过猛，就拉碎了这凝脂般雪白的小脚。她的脚踝很暖和，十六轻轻地握把着，她好像感受到了威胁，顿时一道白光炸出，外壳被这股异常强大的力量碎为齑粉。

    她犹若初生的小女孩，那些白玉颜色的蛋壳就化成浅薄的白纱，护住她的肌肤，而土龙层层褐色的皮肤就好像一件棕色外套，被她披在身上。

    一只圣甲虫蓄势已久，扑向新生的土龙！阿陆单手抓揪住圣甲虫，大拇指按住它的脖子，只一扭，就将其脊椎扭碎，却有女鬼的魂魄从虫尸飘出。那女鬼刹时变得青面獠牙，张口向阿陆咬去，新生土龙皱紧眉头，纵然是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喷薄而出，如同一条条无形的锁链拉住了女鬼。只见那女鬼忽然悬在半空，呆若木鸡，互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一股神秘力量在她体内逐渐涨大，嘴中爆裂，女鬼神形俱灭，化成零散的尘光.......

    十六差点忘了它是条专修阴术的土龙精，能够直接控制灵体，那是多么诡秘的力量。

    她警惕似地盯着两人，嘴巴开张，“嗯.......啊......”

    阿陆道：“她在说什么？”

    十六道：“这个嘛.......有些妖精可用法术交流，幻化为人言，让我们以为她们是在吐人话，可有些妖却是要慢慢学起来的，和小孩子一样。”

    “啊......啊”她看着十六，神情有些激动。

    镜儿道：“或许她在叫你过去。”十六便踱过去，“你.....”她一口咬住十六的光头，“呼哇.....”阿陆举起大剑，十六道：“慢着。”

    阿陆道：“她在吃你！”

    十六道：“没有。”

    阿陆道：“可你的秃瓢在流血！”

    “她的小虎牙还真是尖，不过真得没有吃我。”

    阿陆道：“那她在干什么？”

    新生的土龙精是没有视觉的，它虽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可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她是靠气味认知周围世界的，现在她就在收集十六的气味。

    待她松开十六的脑袋，阿陆才卸下重剑。

    她又摔在地上，一挪一挪地向前爬行，活像一条虫子。十六看得发笑，他嘴颊微微勾起，将她搀扶起来。这土龙虽然不通人言，目不能见，但是极通灵性，十六搀着她的两手，好像方丈当初教他走路一样教导她。仅仅走了十多米，她就学会了人类的走姿，可毕竟不是那么灵活，才几步就笨笨地跌倒了。

    可她闪电般跳起来，走到自己的残躯前，大口哚叽起来。

    她在吃！自！己！

    阿陆道：“没想到她比我还狠。”

    十六道：“想来土龙与蛇、蜈蚣之类都能化龙，所以修炼也特别艰难，尤其土龙与蜈蚣，它们将大半生的修为都放在自己的肉身上。所以肉身极具法力，她是要收回属于自己的法力。”可惜她巨大的身躯现在仅剩下这么一小截，就这么一小截，垒起来也如山丘般巨大。

    她小小的肚皮理应吃得圆滚滚的，可她不停地吃，两颊塞满了东西，肚子却是一点也不见增长。

    “嗝......”声音在她挖出的隧道中久久回荡，这堆躯体半柱香未满就被她消化干净了，阿陆道：“虽然她现在变得小巧可爱，可真身还是那条五十多尺的土龙精，妖毕竟是妖。”说这句话的时候，阿陆好像出了神，陷入一些往事之中。

    “唔哇！”她又咬上了阿陆的大腿，纵是阿陆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咬牙嘶吼。

    ——清佛寺。

    十六和阿陆一瘸一拐地回来，僧人们听闻夜里受袭的消息，哪还睡得安稳，全部在门口焦急地等待。阿玖最先皱紧了眉头，方丈连忙大喊，“十六啊，你背上背的是啥玩意儿啊？”

    众僧也惊呼起来，阿陆低声说：“那群小子好像没见过姑娘似的。”

    阿陆道：“像我一睁眼看见的就是方丈，既然方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做和尚还能做什么哪？”土龙精在他背上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擦了擦眼，闻到众僧陌生的气味，顿时杀气腾腾。十六道：“莫怕，他们都是好人。”她便又窝着十六的肩膀睡着了。

    方丈道：“十六啊，阿陆啊，这位小姑娘是.......？”

    十六恳求阿陆，阿陆道：“某只野妖吧，我们已除掉杀害修缘的凶手，这头小妖也险些被它所害，所以十六就把她救回来了。”

    阿玖道：“能化人形可不是小妖。”

    方丈只是捋了捋胡子，然后大笑道：“嗯，好啊，好啊。那我们就收留她吧，十六你给她取个名儿。”她爬到十六的头顶，瞪着一双乌黑如墨的大眼睛，仿佛期待着什么。

    “昨夜我刚满二十，也是霜降时节，她喜白衣，不如就姓白，取名白霜雪。”

    “阿~嚏！”不知谁先打了个喷嚏，众僧一声声随着应和，都怪秋夜阴寒，这个名字无论何处都透着一股寒意。方丈道：“既然事情都搞定了，都去睡吧，有事明日再说。”众僧盯着这好玩的小家伙，想用手去摸摸她，就被她咬得血肉淋漓！“诶哟，疼死我啦，她怎么咬人哪？”“就是，师兄你头上的牙印怎么回事？”

    众人叽叽喳喳，阿陆大剑一杵，“睡吧！”

    众僧们老老实实地便去睡了，却是议论纷纷，和尚庙里来了个美若天仙的小姑娘，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

    夜里，十六和她对坐在床榻两侧，她只是卷起棉被，把自己裹得和粽子一样，只留张脸在外面。十六只穿了件很单薄的衣裳，他的身材很匀称，清晰可见的锁骨从褂衫里凸现出来，完美的肌肉轮廓也若影若现，虽然他不比阿陆那样魁梧，但每位僧人自给自足，挑水种菜，都也练就一副好身板，不知为何，白霜雪的脸微微发红。

    十六道：“我与你商量的，就是能否将道行还给原来的主人，我知道你已借其道行修得人形，但至少分出一成力量供她活命，如何？”

    白霜雪垂下了小脑袋，她忽然趴在角落里，屁股对着十六，话也不肯讲。

    十六道：“你需明白手下留情，万物归宗，正如我放你一命，你何不救她一命呢？”

    白霜雪缓缓转过头来，她是看不见十六的，但却伸出她的小手，十六握着她温暖的小掌心，一股暖流与力量涌遍他全身，然后交给镜儿。

    镜儿顿时化身人形，又将苏秀娥捧起来，苏秀娥一个踉跄跌倒在镜儿怀中，撞歪了她的衣裳，“呀！”眼看春光乍泄，镜儿便将苏秀娥一推，撞在十六的怀里。

    苏秀娥人已憔悴，她面色苍白，无力提起手儿，在十六脸颊滑摸着，“没想到我们竟然又见面了，小和尚，臭和尚。”

    十六道：“施主就算是妖，也不能轻生呀。”

    苏秀娥忽然冷笑，“因为是妖，才不能轻生吧，别以为你救我一命，我便不晓得你的把戏！”她眼中忽然多出一些愤怒，“看我法力高强，根基稳固，你们就想让我充当保护者。这和给我套上项圈，让我当狗有什么不同？我告诉你们，我宁愿当一只渐渐凋谢的妖，也不做摇尾乞怜的狗。”

    十六道：“你真这么想就好了。”

    “嗯？”

    “你看，我们有着这么坏的心思，简直是天下第一恶人，可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作恶。”十六伸手摸向她的胸怀，“啊！”苏秀娥又惊又气。“你、你！”十六道：“你有本事就反抗我吧，不过首先得活下去。”

    十六很快松开他的手儿，苏秀娥忽然冷笑，“哼哼，你以为这等低劣的激将**有用吗？我绝不会如你......诶哟！”十六又开始蹂躏她。“你这臭和尚，色和尚.......”她恶狠狠地盯着十六，开始吸收白霜雪的道行！顿时气色红润，双唇饱满，而白霜雪却昏昏欲睡，一下子栽倒在苏秀娥身上。“诶哟，快将她挪开。”

    她也从床边坐起，三妖一僧共处一室，倒是从未有过的和平。

    苏秀娥长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你除了是个小和尚、色和尚、臭和尚，竟还是个有本事的和尚。”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被救活了。

    十六道：“你知道吗，这样的性格就是因为她。”

    “她......我说过，我已忘却这段红尘往事。”

    “但却未必真得放下。”

    苏秀娥陷入了沉默。

    十六接着说：“有过爱恨，才知爱恨；有过执着，才知执着；而你从没放下，又怎知放下的滋味？若你真得无欲无求，也不必杀害边城所有无辜老幼的性命了。”

    苏秀娥道：“何止是他们哪，我打算杀尽天下人。”她忽然眨了眨眼睛，“我杀人只在眨眼间，可杀你却杀到了现在，我始终无法动手。为什么天下人中有你存在呢？”她并拢了双腿，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