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 1 第001章 楔子
- 2 第002章 魂归来兮
- 3 第003章 吴郡高门
- 4 第004章 顾氏家罚
- 5 第005章 生而有罪
- 6 第006章 谁的错?
- 7 第007章 顾十娘
- 8 第008章 柯亭笛
- 9 第009章 沈氏身世
- 10 第010章 铭记一巴掌
- 11 第011章 嫡母虞氏
- 12 第012章 怀疑
- 13 第013章 一个别号
- 14 第014章 夜遇琴师
- 15 第015章 再见生母
- 16 第016章 道出真相
- 17 第017章 真相(二)
- 18 第018章 真相(三)
- 19 第019章 疑问
- 20 第020章 反击
- 21 第021章 一种直觉
- 22 第022章 一个密秘
- 23 第023章 可疑
- 24 第024章 布局引真凶
- 25 第025章 布局引真凶(二)
- 26 第026章 月黑风高夜
- 27 第027章 再见琴师
- 28 第028章 张十二郎
- 29 第029章 父亲之惑
- 30 第030章 真凶其人
- 31 第031章 解惑及请求
- 32 第032章 救母亲
- 33 第033章 救母亲(二)
- 34 第034章 交出掌家之权
- 35 第035章 夜谈
- 36 第036章 健康士族入晋陵
- 37 第037章 世家子弟
- 38 第038章 诗会笑谈
- 39 第039章 琅琊王
- 40 第040章 琅琊王(二)
- 41 第041章 刺杀桓澈
- 42 第042章 陈郡谢七郎
- 43 第043章 以此扬名
- 44 第043章 与桓澈对战
- 45 第045章 与桓澈对战(二)
- 46 第046章 如何圆谎
- 47 第047章 看字看诗
- 48 第048章 愿娶为妻
- 49 第049章 再次扬名
- 50 第050章 对峙
- 51 第051章 处置
- 52 第052章 欲拉拢
- 53 第053章 父亲来见她
- 54 第054章 明白
- 55 第055章 桓澈之梦
- 56 第056章 他的招揽
- 57 第057章 宴请
- 58 第058章 二伯父
- 59 第059章 议论
- 60 第60章 舞姬
- 61 第061章 贵客
- 62 第062章 他来提亲?
- 63 第063章 何惧何拒
- 64 第064章 争吵
- 65 第065章 那句话
- 66 第066章 所谓嫁妆
- 67 第067章 带她见琅琊王
- 68 第068章 算计
- 69 第069章 都来看
- 70 第070章 削职
- 71 第071章 交出嫁妆
- 72 第072章 赴约谢七郎
- 73 第073章 听他说故事
- 74 第074章 道明真相
- 75 第075章 继续说
- 76 第076章 再见桓澈
- 77 第077章 她问
- 78 第078章 顾十娘的隐情
- 79 第079章 回程
- 80 第080章 受辱
- 81 第081章
- 82 第082章 解释
- 83 第083章 这样的顾钰
- 84 第084章 争辩
- 85 第085章 健康
- 86 第086章 桓大司马
- 87 第087章 再提亲事
- 88 第088章 理由
- 89 第089章 旖念
- 90 第090章 李氏之心
- 91 第091章 夜会
- 92 第092章 本是嫡女
- 93 第093章 顾钰之诺
- 94 第094章 挑衅
- 95 第095章 请他们来看戏
- 96 第096章 名传健康城
- 97 第097章 为何选我
- 98 第098章 太后用意
- 99 第099章 与太后雄辨
- 100 第100章 带你去见我父亲
- 101 第101章 袭杀
- 102 第102章 动情
- 103 第103章 查明
- 104 第104章 冶伤
- 105 第105章 定情夜
- 106 第106章 该她出手了
- 107 第107章 刺杀楼主
- 108 第108章 令众人皆惊的顾钰
- 109 第109章 舌战群雄(上)
- 110 第110章 舌战群雄(下)
- 111 第111章 验身
- 112 第112章 两个顾钰
- 113 第113章 顾钰的反击
- 114 第114章 她要的公道
- 115 第115章 质问父亲
- 116 第116章 将她交给我
- 117 第117章 被杀
- 118 第118章 谢郎之心痛
- 119 第119章 深情
- 120 第120章 顾芸受辱
- 121 第121章 谈一谈
- 122 第122章 聊聊前世
- 123 第123章 求娶
- 124 第124章 论道
- 125 第125章 前世情今世了
- 126 第126章 顾芸之心计
- 127 第127章 引诱
- 128 第128章 这个家到底是谁作主
- 129 第129章 谢郎诉衷情
- 130 第130章 顾钰的选择
- 131 第131章 刺杀
- 132 第132章 圣旨
- 133 第133章 左右夫人
- 134 第134章 封后
- 135 第135章 桓澈入宫
- 136 第136章 桓温欲逼宫?
- 137 第137章 赐婚
- 138 第138章安石出山
- 139 第139章 朝堂对决
- 140 第140章 身份之疑
- 141 第141章 沈氏醒来
- 142 第142章 楼主身份
- 143 第143章 再见虞氏
- 144 第144章 又一道圣旨
- 145 第145章 沈氏道真相
- 146 第146章 沈氏道真相(二)
- 147 第147章 虞氏真面目
- 148 第148章 刺杀的后果
- 149 第149章 一夜温情
- 150 第150章 殿上雄辨 天子用意
- 151 第151章 顾钰名动天下
- 152 第152章 来自桓澈的信
- 153 第153章 名份
- 154 第154章 楼主与桓澈的密谈(1)
- 155 第155章 楼主与桓澈的密谈(2)
- 156 第156章 楼主的坦白
- 157 第157章 谢玄到来,与楼主对峙
- 158 第158章 决战交锋
- 159 第159章 父子?选择?
- 160 第160章 与桓温和谈
- 161 第161章 顾钰的宣言,桓澈归来
- 162 第162章 他来,战!
- 163 第163章 她与他交锋
- 164 第164章 桓澈之泪
- 165 第165章 回归,谢郎之深情
- 166 第166章 审问虞氏
- 167 第167章 虞氏的招供
- 168 第168章 虞氏的招供(下)
- 169 第169章 谢郎告知身份
- 170 第170章 虞氏之死
- 171 第171章 与楼主的对战(1)
- 172 第172章 决战(2)要一个解释
- 173 第173章 承认,都来看(作者有话说)
- 174 第174章 面具落下 众人皆惊
- 175 第175章 遗言,找到凤皇
- 176 第176章 说清,沈氏最后的密秘
- 177 第177章 欲下聘
- 178 第178章 玉面修罗,剑指长安
- 179 第179章 凤止阿房,前尘梦
- 180 第180章 偷听,有孕
- 181 第181章 桓温计谋
- 182 第182章 顾芸之痛
- 183 第183章 顾冲之秘密
- 184 第184章 秘密(2)
- 185 第185章 虞氏真身份
- 186 第186章 顾悦的悔
- 187 第187章 为何会重生
- 188 第188章
- 189 第189章 及笄之礼,提亲!
- 190 第190章 故伎重施,她是谁
- 191 第191章 再次揭发
- 192 第192章 褚氏阿蓉
- 193 第193章 又要作妖
- 194 第194章 顾钰之策
- 195 第195章 做天下第一佞臣
- 196 第196章 顾七娘之死
- 197 第197章 未雨绸缪 定婚期
- 198 第198章 来相问
- 199 第199章 皇后之位,大婚
- 200 第200章 花烛
- 201 第201章 劫掠,不见
- 202 第202章 论情
- 203 第203章 他是慕容冲
- 204 第204章 解说
- 205 第205章 誓师
- 206 第206章 布局
- 207 第207章 有孕
- 208 第208章 萧护玉
- 209 第209章 阿钰,我们回家吧
- 210 第210章 言辞之魅力
- 211 第211章 说服,天下!
- 212 第212章 局变
- 213 第213章 归朝
- 214 第214章 准备揭发
- 215 第215章 重提旧事
- 216 第216章 滴血验亲
- 217 第217章 父子生隙
- 218 第218章 请她来作证
- 219 第219章 是谁
- 220 第220章 封候拜相
- 221 第221章 平反
- 222 第223章 这一巴掌的用意
- 223 第224章 得知,廷尉
- 224 第225章 再审
- 225 第226章 大白
- 226 第227章 昭雪
- 227 第228章 变法,废后
- 228 第229章 冷宫生变
- 229 第230章 夜来,弑君
- 230 第231章 宫变
- 231 第232章 他来
- 232 第233章 让天下人来公证
- 233 第234章 唯觉对不住谢郎
- 234 第235章 与桓澈的最后一次论道
- 235 第236章 发兵建康城
- 236 第237章 桓澈夺位
- 237 第238章 顾芸坦白 黄雀在后
- 238 第239章 宫中再相见
- 239 第240章 最后的决择
- 240 第241章 桓温之死
- 241 第242章 除名
- 242 第243章 请褚皇后临朝听政
- 243 终章 名士为凰
- 244 后记1
- 245 番外 凤皇的觉醒
隐藏
显示工具栏
第001章 楔子
第001章 楔子
当钟磬之声响起的时候,已是夜尽天明之时,雪仍如蝶翼一般的无声飘落,巍峨的皇城在无边雪幕的笼罩下更加孤绝如冰山雪雕。
成千上万的铁甲府兵已整齐的肃立于皇城脚下,只等待着前方战马上的白袍将领下令攻城的一刻。
然而,那道颀长的身影只是用力的握紧了缰绳,望着不远处的皇城久久岿然不动。
“郡公,时辰已到!”一名下属忍不住上前,低声催促道。
马背上的男子依然沉默一刻。
下属似有些心急,连忙下马跪倒在地,语气恳切的劝道:“郡公,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望郡公莫再有妇人之仁!”
闻言,男子眉头紧蹙,深邃如矅星一般的眸子笼上浓浓的哀凄,屏息一刻后,在所有士兵们的注视中,他终于缓缓的高抬起了手,被寒风吹得干咧的嘴唇开始慢慢翕动。
“攻城!”
随着这冰冷的二字吐出,沉寂了大半夜的皇城顿时喊杀震天,暗潮涌动,无边的黑暗如同一只蛰伏在漆夜里的巨大野兽,顷刻间将数万玄黑甲胄的军队吞噬,凛烈的寒风横扫而过,空荡的皇城脚下便只剩下狂风掣拽大旗的咆哮以及刀刃相击中夹杂着的呐喊。
皇宫深处,凄厉的痛哭喊叫声不绝入耳,闻讯传来的禇太后不禁闭了闭眼,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虔心诉诵着,冬夜的冷风袭进,终将盆中最后一丝银炭火星扑灭。
掌事宫女妙微匆匆来到显阳殿中,噗通一声陡地跪伏到了褚太后面前,凄声道:“娘娘,太子……已经去了,太医说,太子得了与先皇一样的恶疾,又因常年服散,今至病入骨髓,太医院……已然无回天之力。”
宫女说得悲切,然听闻此消息的禇太后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合了合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仿佛太子的死早已在她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是,自元帝迁都于健康以来,大晋的皇帝就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多福溥而夭寿,就连太后的夫君晋康帝,也仅仅只做了两年的皇帝便猝然驾崩,而太后的亲生儿子更是未及成年而病亡,如今那位躺在病床上的过继来的太子,也才刚刚行了束发之礼……
“娘娘,这已经是第六个了……他们都说……”
妙微的声音发颤,抬眸窥视了一眼仍跪坐于薄团上的年轻太后。
印入眼帘的是一袭烟紫色蹙金的广绫凤越牡丹大氅,曳地三尺有余,年轻的太后头戴以凤鸾珍珠玉翠的凤冠,露出的侧颜肤白胜雪,琼鼻高挺,樱唇盈润不点而朱,虽合着眼眸,但那股不经意所透露出来的高华凌睿之气直令人不寒而栗肃然起敬。
晋人多以端秀柔弱为美,秋水之姿,皎月之容,病弱之态,方可称之为美人,而这位刚刚年满三十的太后却是于雍容华贵中透出逼人的艳光,美得张扬,甚至美得令人不敢逼视,有人说,有着这等容貌的人天生便拥有富贵之命,然而再贵的命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人未到中年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短短的十年间,大晋朝就换了六位皇帝,也不怪乎外面的人都那么说……
想到那些荒诞而令人恶心的流言,妙微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鄙夷,甚至夹杂着一丝痛快。
“都说什么?”
禇太后忽地一声将妙微的神思打断。
妙微立刻将头磕到了地上,答道:“娘娘,奴婢不敢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么多年了,以太后您的精明睿智,不可能没有听过那些不堪的流言。
禇太后笑了。
“不错,你不说,哀家也知道。”她道。
见禇太后没有继续追问,妙微鼓起勇气继续道:“娘娘,太子猝亡,储君之位悬空,大晋再次面临着内忧外患,诸王又开始蠢蠢欲动,而如今皇城之中兵力甚少,各大门阀士族又只作壁上观,只有大司马……”
话未说完,就见一直背对着她曲膝就坐于薄团上的太后突地站起了身来,而随着她这一起身,一股凌厉的华贵之气自头顶上空沉沉的压下。
妙微不由得呼吸一窒,嗫嚅了良久,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般,将下唇一咬,再次磕头向禇太后行了一礼,说道:“娘娘,奴婢是想,与其将江山拱手让与他人,不如将权柄交于桓大司马,至少大司马念在与娘娘多年的情份上,也不会让娘娘……”
多年的情份?
禇太后突地冷笑一声,喝道:“来人!”
两名侍卫立刻跨步上向,将两柄长枪架在了宫女的脖子上。
妙微神色大变,骇惧的喊道:“娘娘,这是为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闻啪的一声,脸颊上顿时生出火辣辣的疼,却是林嬷嬷一耳光扇到了她的脸上。
“为什么?你背叛娘娘,私通外敌,卖主求荣!”林嬷嬷喝道。
“娘娘,奴婢冤枉!”
妙微挣扎喊着,禇太后又笑了起来,在这庄严肃穆却显空荡寂寥的佛堂之前,她踩着高齿木屐,从容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恒家玉郎,皎皎如中秋之月,翩然如林下之风,曾经令多少健康的贵女们目炫神迷,趋之若骛。”她仍旧含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又问,“你也在其中之列,是否?”
提到恒家玉郎四个字,妙微秀丽的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一片红晕。
“十年前,哀家登上后位之时,就曾言过,将你许给他为妾,是你肯求哀家将你留了下来,那时的我就将你视为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对你深信不疑。”
妙微神情惶惶,正奇怪着禇太后为什么要提及此事时,却听她突地话锋一转道:“可是,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悉心栽培了十年的心腹,原来才是真正悬在我头顶上的那把利剑!”
“娘娘……娘娘,您到底在说什么?”
禇太后没有再接话,这时林嬷嬷喝道:“妙微,事到如今,你还敢欺瞒娘娘,是你盗取娘娘的禁军兵符,将太子病危的消息传给了东海王,引得鲜卑将领慕容恪进城,才会给大司马创造了这次勤王的机会,是你,与大司马联手发动了这次血腥的政变!你还不知罪!”
“娘娘……”
仿若出乎意料的,妙微的身子陡地一颤,想要争辩,这时,两名侍卫猛地加力将她提起,感觉到危险袭来的宫女不免惊惶的大叫了起来:“娘娘,娘娘……阿微没有做错,大司马辅佐我大晋朝十数年,从来都是与娘娘携手共进退,平内乱,抵御北方外敌,其忠心本是日月可鉴,若非娘娘听信小人馋言,又何致于逼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若非娘娘听信小人馋言,又何致于逼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是么?十数年的倾力相助,十数年的荣辱与共,他就真的别无所求?
禇太后神情微变,眼瞳中似聚满哀凄,抑或是嘲笑。
而就在此时,被拖至殿外的宫女眼见求饶无用,竟疯狂的大骂了起来:“顾氏,你不过是一个冒版货,若非大司马的谋划与辅佐,就凭你一个卑贱的为家族所弃之的庶女,如何能得到今日的尊荣!”
“你克夫克子,秽乱后宫,早已是世所不容,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就想灭了大司马的满门,你这个毒妇……”
“快将她的嘴堵上!”林嬷嬷立刻吩咐道,转而来到禇太后的身后。
显阳殿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又嘎然而止,满殿的宫女太监都不禁骇然的低下头来,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所以除了林嬷嬷外,也没有人看到素来处变不惊雍容华贵的禇太后这时的眼神中也染上了一丝痛色,一丝凄惶。
顾氏,已有多少年没有人再敢这样称呼她了,从被他送入吴王府的那一天开始,她以禇氏之身份从此被冠上了夫君的姓氏,从吴王妃,到贵妃,再到皇后,皇太后,这十多年来,她如履溥冰,步步为营,在宫中与妃嫔交手,后又在朝堂上与那些狡诈的男人们交手,所有人都要尊称她一声皇太后,却至今日,连她自己也渐渐的快要忘记了原来的姓氏,原来的家族。
是啊,她根本就不姓禇,她只是一个冒牌货,是他用来欺骗司马氏,巩固皇权的冒牌货。
多么可笑,当年的她竟然为了能留在他身边,而甘愿喝下了那一碗抹去她记忆的水,从此抛开家族,完完全全的成为他的人,生死皆为他效命,原以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付出至少会换来一颗真心,却哪里能想到,在她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给了他之后,得到的不是他不离不弃的承诺,而是一个囚禁她一生的使命。
如同春申君一般,他将怀有身孕的她献给了有望成为太子的吴王,后吴王承袭帝位,她因诞下子嗣有功,毫无阻拦的成为了皇后,然而不到一年,夫死于病中,她便成了这大晋朝第二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前前后后,细数下来,她竟辅佐了六位帝王。
而这六位帝王无一不如她的夫君一般猝死于病中。
她知道,自从她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把带血的利刃,却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双手上会染这么多的鲜血。
她还了他一世的恩情,到头来却让自己满身污垢,满心疮痍。
如今,当她这枚棋子价值用尽的时候,他也该来了,带着千军万马攻城来从她手中夺走本属于他筹谋来的这一切!
禇太后笑了笑,看向殿外照亮天际的火光逐渐逼近,突地下令道,“林嬷嬷,将哀家的妆奁拿来吧!”
“娘娘——”
林嬷嬷满目震惊,又无可奈何的答了声是,转身奔进了禇太后的寝殿,将那只装有玉玺的妆奁呈到了她的面前。
禇太后从妆奁中取出一物交到林嬷嬷手中,忽道:“嬷嬷,你走吧!”
“娘娘……”林嬷嬷似料到了什么,惊恐的跪了下来。
“走吧!”禇太后说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满殿凄凄惶惶以哀求的眼神望着她的宫女,再次道了一声,“都走吧!去告诉大司马,哀家会如他所愿,许会保你们性命!”
宫女太监们听罢大喜,如鸟兽散般的离去。
禇太后又从妆奁中取出一物,林嬷嬷见罢不禁骇惧的扑了上来。
“嬷嬷,哀家只是一个妇人,哀家被骂了多少年的牝鸡司晨,到最后,总要让哀家有一个自证清白的时候!也当是为百姓做最后的一件好事!”
“娘娘……”林嬷嬷不禁哽咽一声。
这时,褚太后已提起玉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林嬷嬷想要去阻拦,却听到她低声说了一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因为这一句话的承诺,哀家画地为牢,囚禁了自己一辈子!”
“嬷嬷,哀家不想再见到他,哀家就是死,也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他骗了我,骗了我一辈子啊!”
因为这句几不可闻的话,林嬷嬷终于无话可说的泣出声来,也终于慢慢的松手,慢慢的跪倒下去!
火把逼近,刀剑声入耳,最后的一道殿门终于轰然而破,乱兵如潮水般纷涌了进来!
……
大晋太元七年的腊月寒冬之夜,太子薨逝,以恒澈为首的门阀士族举兵发动叛乱,欲驱逐摄政十余年的禇太后于台下,终致逼死于深宫之中。
当恒澈带着乱兵冲进显阳殿时,所见到的便是一身凤冠华服端坐于凤仙台上的禇太后,九重华纱自台阶上垂落下来,一只玉樽正好自她洁白的手中滑落,在红桃木的地板上洒下数点嫣红。
狂风大作,一张绢帛飘来,上面鲜血书写的隽秀字体呈现眼前——恒澈,江山予你,永不相见!
江山予你,永不相见!
成千上万的铁甲府兵已整齐的肃立于皇城脚下,只等待着前方战马上的白袍将领下令攻城的一刻。
然而,那道颀长的身影只是用力的握紧了缰绳,望着不远处的皇城久久岿然不动。
“郡公,时辰已到!”一名下属忍不住上前,低声催促道。
马背上的男子依然沉默一刻。
下属似有些心急,连忙下马跪倒在地,语气恳切的劝道:“郡公,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还望郡公莫再有妇人之仁!”
闻言,男子眉头紧蹙,深邃如矅星一般的眸子笼上浓浓的哀凄,屏息一刻后,在所有士兵们的注视中,他终于缓缓的高抬起了手,被寒风吹得干咧的嘴唇开始慢慢翕动。
“攻城!”
随着这冰冷的二字吐出,沉寂了大半夜的皇城顿时喊杀震天,暗潮涌动,无边的黑暗如同一只蛰伏在漆夜里的巨大野兽,顷刻间将数万玄黑甲胄的军队吞噬,凛烈的寒风横扫而过,空荡的皇城脚下便只剩下狂风掣拽大旗的咆哮以及刀刃相击中夹杂着的呐喊。
皇宫深处,凄厉的痛哭喊叫声不绝入耳,闻讯传来的禇太后不禁闭了闭眼,捻动着手中的佛珠虔心诉诵着,冬夜的冷风袭进,终将盆中最后一丝银炭火星扑灭。
掌事宫女妙微匆匆来到显阳殿中,噗通一声陡地跪伏到了褚太后面前,凄声道:“娘娘,太子……已经去了,太医说,太子得了与先皇一样的恶疾,又因常年服散,今至病入骨髓,太医院……已然无回天之力。”
宫女说得悲切,然听闻此消息的禇太后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旧合了合眼,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仿佛太子的死早已在她意料之中,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是,自元帝迁都于健康以来,大晋的皇帝就仿佛被诅咒了一般,多福溥而夭寿,就连太后的夫君晋康帝,也仅仅只做了两年的皇帝便猝然驾崩,而太后的亲生儿子更是未及成年而病亡,如今那位躺在病床上的过继来的太子,也才刚刚行了束发之礼……
“娘娘,这已经是第六个了……他们都说……”
妙微的声音发颤,抬眸窥视了一眼仍跪坐于薄团上的年轻太后。
印入眼帘的是一袭烟紫色蹙金的广绫凤越牡丹大氅,曳地三尺有余,年轻的太后头戴以凤鸾珍珠玉翠的凤冠,露出的侧颜肤白胜雪,琼鼻高挺,樱唇盈润不点而朱,虽合着眼眸,但那股不经意所透露出来的高华凌睿之气直令人不寒而栗肃然起敬。
晋人多以端秀柔弱为美,秋水之姿,皎月之容,病弱之态,方可称之为美人,而这位刚刚年满三十的太后却是于雍容华贵中透出逼人的艳光,美得张扬,甚至美得令人不敢逼视,有人说,有着这等容貌的人天生便拥有富贵之命,然而再贵的命又怎么样呢?还不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人未到中年又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短短的十年间,大晋朝就换了六位皇帝,也不怪乎外面的人都那么说……
想到那些荒诞而令人恶心的流言,妙微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鄙夷,甚至夹杂着一丝痛快。
“都说什么?”
禇太后忽地一声将妙微的神思打断。
妙微立刻将头磕到了地上,答道:“娘娘,奴婢不敢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么多年了,以太后您的精明睿智,不可能没有听过那些不堪的流言。
禇太后笑了。
“不错,你不说,哀家也知道。”她道。
见禇太后没有继续追问,妙微鼓起勇气继续道:“娘娘,太子猝亡,储君之位悬空,大晋再次面临着内忧外患,诸王又开始蠢蠢欲动,而如今皇城之中兵力甚少,各大门阀士族又只作壁上观,只有大司马……”
话未说完,就见一直背对着她曲膝就坐于薄团上的太后突地站起了身来,而随着她这一起身,一股凌厉的华贵之气自头顶上空沉沉的压下。
妙微不由得呼吸一窒,嗫嚅了良久,才仿佛下了什么决心般,将下唇一咬,再次磕头向禇太后行了一礼,说道:“娘娘,奴婢是想,与其将江山拱手让与他人,不如将权柄交于桓大司马,至少大司马念在与娘娘多年的情份上,也不会让娘娘……”
多年的情份?
禇太后突地冷笑一声,喝道:“来人!”
两名侍卫立刻跨步上向,将两柄长枪架在了宫女的脖子上。
妙微神色大变,骇惧的喊道:“娘娘,这是为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闻啪的一声,脸颊上顿时生出火辣辣的疼,却是林嬷嬷一耳光扇到了她的脸上。
“为什么?你背叛娘娘,私通外敌,卖主求荣!”林嬷嬷喝道。
“娘娘,奴婢冤枉!”
妙微挣扎喊着,禇太后又笑了起来,在这庄严肃穆却显空荡寂寥的佛堂之前,她踩着高齿木屐,从容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恒家玉郎,皎皎如中秋之月,翩然如林下之风,曾经令多少健康的贵女们目炫神迷,趋之若骛。”她仍旧含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又问,“你也在其中之列,是否?”
提到恒家玉郎四个字,妙微秀丽的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一片红晕。
“十年前,哀家登上后位之时,就曾言过,将你许给他为妾,是你肯求哀家将你留了下来,那时的我就将你视为身边最值得信赖的人,对你深信不疑。”
妙微神情惶惶,正奇怪着禇太后为什么要提及此事时,却听她突地话锋一转道:“可是,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我悉心栽培了十年的心腹,原来才是真正悬在我头顶上的那把利剑!”
“娘娘……娘娘,您到底在说什么?”
禇太后没有再接话,这时林嬷嬷喝道:“妙微,事到如今,你还敢欺瞒娘娘,是你盗取娘娘的禁军兵符,将太子病危的消息传给了东海王,引得鲜卑将领慕容恪进城,才会给大司马创造了这次勤王的机会,是你,与大司马联手发动了这次血腥的政变!你还不知罪!”
“娘娘……”
仿若出乎意料的,妙微的身子陡地一颤,想要争辩,这时,两名侍卫猛地加力将她提起,感觉到危险袭来的宫女不免惊惶的大叫了起来:“娘娘,娘娘……阿微没有做错,大司马辅佐我大晋朝十数年,从来都是与娘娘携手共进退,平内乱,抵御北方外敌,其忠心本是日月可鉴,若非娘娘听信小人馋言,又何致于逼他走到今天这一步……”
若非娘娘听信小人馋言,又何致于逼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是么?十数年的倾力相助,十数年的荣辱与共,他就真的别无所求?
禇太后神情微变,眼瞳中似聚满哀凄,抑或是嘲笑。
而就在此时,被拖至殿外的宫女眼见求饶无用,竟疯狂的大骂了起来:“顾氏,你不过是一个冒版货,若非大司马的谋划与辅佐,就凭你一个卑贱的为家族所弃之的庶女,如何能得到今日的尊荣!”
“你克夫克子,秽乱后宫,早已是世所不容,你为了自己的私心,为了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就想灭了大司马的满门,你这个毒妇……”
“快将她的嘴堵上!”林嬷嬷立刻吩咐道,转而来到禇太后的身后。
显阳殿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又嘎然而止,满殿的宫女太监都不禁骇然的低下头来,许久都没有一个人再敢说话,所以除了林嬷嬷外,也没有人看到素来处变不惊雍容华贵的禇太后这时的眼神中也染上了一丝痛色,一丝凄惶。
顾氏,已有多少年没有人再敢这样称呼她了,从被他送入吴王府的那一天开始,她以禇氏之身份从此被冠上了夫君的姓氏,从吴王妃,到贵妃,再到皇后,皇太后,这十多年来,她如履溥冰,步步为营,在宫中与妃嫔交手,后又在朝堂上与那些狡诈的男人们交手,所有人都要尊称她一声皇太后,却至今日,连她自己也渐渐的快要忘记了原来的姓氏,原来的家族。
是啊,她根本就不姓禇,她只是一个冒牌货,是他用来欺骗司马氏,巩固皇权的冒牌货。
多么可笑,当年的她竟然为了能留在他身边,而甘愿喝下了那一碗抹去她记忆的水,从此抛开家族,完完全全的成为他的人,生死皆为他效命,原以为自己不顾一切的付出至少会换来一颗真心,却哪里能想到,在她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给了他之后,得到的不是他不离不弃的承诺,而是一个囚禁她一生的使命。
如同春申君一般,他将怀有身孕的她献给了有望成为太子的吴王,后吴王承袭帝位,她因诞下子嗣有功,毫无阻拦的成为了皇后,然而不到一年,夫死于病中,她便成了这大晋朝第二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前前后后,细数下来,她竟辅佐了六位帝王。
而这六位帝王无一不如她的夫君一般猝死于病中。
她知道,自从她遇见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把带血的利刃,却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双手上会染这么多的鲜血。
她还了他一世的恩情,到头来却让自己满身污垢,满心疮痍。
如今,当她这枚棋子价值用尽的时候,他也该来了,带着千军万马攻城来从她手中夺走本属于他筹谋来的这一切!
禇太后笑了笑,看向殿外照亮天际的火光逐渐逼近,突地下令道,“林嬷嬷,将哀家的妆奁拿来吧!”
“娘娘——”
林嬷嬷满目震惊,又无可奈何的答了声是,转身奔进了禇太后的寝殿,将那只装有玉玺的妆奁呈到了她的面前。
禇太后从妆奁中取出一物交到林嬷嬷手中,忽道:“嬷嬷,你走吧!”
“娘娘……”林嬷嬷似料到了什么,惊恐的跪了下来。
“走吧!”禇太后说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满殿凄凄惶惶以哀求的眼神望着她的宫女,再次道了一声,“都走吧!去告诉大司马,哀家会如他所愿,许会保你们性命!”
宫女太监们听罢大喜,如鸟兽散般的离去。
禇太后又从妆奁中取出一物,林嬷嬷见罢不禁骇惧的扑了上来。
“嬷嬷,哀家只是一个妇人,哀家被骂了多少年的牝鸡司晨,到最后,总要让哀家有一个自证清白的时候!也当是为百姓做最后的一件好事!”
“娘娘……”林嬷嬷不禁哽咽一声。
这时,褚太后已提起玉壶,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林嬷嬷想要去阻拦,却听到她低声说了一句:“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因为这一句话的承诺,哀家画地为牢,囚禁了自己一辈子!”
“嬷嬷,哀家不想再见到他,哀家就是死,也不想再听他说一句话,他骗了我,骗了我一辈子啊!”
因为这句几不可闻的话,林嬷嬷终于无话可说的泣出声来,也终于慢慢的松手,慢慢的跪倒下去!
火把逼近,刀剑声入耳,最后的一道殿门终于轰然而破,乱兵如潮水般纷涌了进来!
……
大晋太元七年的腊月寒冬之夜,太子薨逝,以恒澈为首的门阀士族举兵发动叛乱,欲驱逐摄政十余年的禇太后于台下,终致逼死于深宫之中。
当恒澈带着乱兵冲进显阳殿时,所见到的便是一身凤冠华服端坐于凤仙台上的禇太后,九重华纱自台阶上垂落下来,一只玉樽正好自她洁白的手中滑落,在红桃木的地板上洒下数点嫣红。
狂风大作,一张绢帛飘来,上面鲜血书写的隽秀字体呈现眼前——恒澈,江山予你,永不相见!
江山予你,永不相见!
正在加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