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即讨厌又喜欢的一句话就是：生活还在继续，再苦再累依然还需要坚持。我想我快要坚持不住了，不知道哪一天会倒下。这样日子本来应该离我而去，去上一个班，简简单单的，不需要为生活而操心，无忧无虑自自在在，但是我知道很难，难于上青天。

    我依然坚强的行走在夜间，徘徊在许多男人的怀抱里，赚着他们的钱，然后换成周宁志的医药费。有人说，付出总有回报的，可是我不要求汇报，我只想周宁志健健康康的，不需要再为自己的身体而担忧。

    他的书吧一直都没有开业，虽然我已经从他家里找到了大门的钥匙，但是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去开那个门，我怕我开了书吧的门之后看到的又是让我感动的画面，我不需要感动，我需要他健康。

    最后一位客人走了，已是凌晨三点，人们都在做着美梦，而我却在狭窄的小房间里蜷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冷，加上疲劳，已经让我心力交瘁。每况愈下的身体让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特别是脸色，每天都需要涂抹许多粉底才能掩盖住的蜡黄的脸，让我已经不敢素颜出门。

    想来，我的月经已经推迟了半个月，我在担心着我自己，也许我担心的已经发生了。

    天刚放亮，时间已是七点多，太阳从东方升起，唤醒了沉睡的大地。街上开始出现行人和车辆，晨练的人们带着朝气，在广场上迎接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我和他们一样，行走在逐渐繁忙起来的马路上，魂不守舍。

    一位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差一点撞到了我身上，见我还在发呆的时候骂骂咧咧的走了。

    从住的地方走到医院，需要一个小时，坐公交车需要二十分钟，可今天这段路，我足足走了有两个小时。我不敢早早的赶到医院，我怕我担心的事情是真的。

    但我又急着想到医院确定真实的结果，万一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呢？

    总归是要面对现实的，人不能总是逃避。我现在就是在逃避，逃避能够暂时满足我的胆怯心理，尽管如此，我依然要去面对的。人就是这样，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我先去看望一下周宁志。

    这段时间我都怎么来，也只有在非常时期才会过来，但是一个多月没有来了，周叔叔和周阿姨再见到我的时候，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瑶瑶呀。”周阿姨拉住我的手说，“你为我们家宁志做得那么多，我们都看见了，也记在心里了，我们不是那种不开眼的人，我们也知道你最近……要是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要是不方便说，我们也不怪你。”

    我知道周阿姨说的是什么意思，她说，如果我有好的去处，那就不用来了。

    我只是笑了笑，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说多了也没有用，解释得再多那也只是掩饰，既然不需要解释那还说什么呢，两位老人也是好心，我无需多加解释。

    我看了看周宁志，他还是那样，一直躺在病床上，他一动也不动，真的很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房间里很暖，感觉不出来已是冬季。周宁志的脸上干干净净的，显然是周阿姨每天都会为他洗脸。

    回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他一起住的时候，早上一醒来，就会吻一下他的额头，现在，我也想吻一下他，就好像当年的那种感觉一样，我想他一定会感觉到的。

    周阿姨和周叔叔就站在门口，一刻也没有离开，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似乎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但是他们却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一下，别的什么都没有说。我也不知道该和他们说什么，千言万语，抵不过一个眼神。老人的心里没有太多的期望，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醒过来。

    谁又不想呢？

    我离开了，快速地走下了楼梯，转过墙角忍不住蹲下来哭泣。这段时间以来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哭过多少次，泪水哭干了，再哭也就没有了泪。

    路过的行人驻足询问我怎么了，我都是摇头，他们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再管我了。有人说，说出来的都不是苦，说不出来的那才是苦，以前我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说不出来的才是苦吗？不说出来那别人怎么会知道苦不苦？

    现在我才知道，哦，原来真的是那样，说不出来的才是苦，能够说出来的那都不是苦。把这种苦憋在心里久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心结。

    我继续踏上了去医院的路上，验尿，等待，一个多小时之后，结果出来了：怀孕，并且是早早孕。

    我突然笑了出来，笑自己居然会怀孕，笑自己居然真的怀孕了。担心了一上午的事情终于得到了确认，一直以来疯狂的接客终于让我尝到了接客的苦头。原来这也是说不出来的苦。

    医生问我：“你爱人呢？”

    我笑了笑：“他忙。”

    我只能这么说，要不然我怎么说？

    医生很费解地看了我一眼，说：“再忙也要陪你来检查呀，女孩子怀孕可不能马虎大意，你怀的是第一胎吧？”

    我点点头。

    医生没再多说，有些话她不用多说，她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是什么人，医生每天见的人太多了，她们的眼睛就是火眼金睛。

    “留吗？”医生问。

    “不留。”我回答。

    医生点点头：“那再等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再来检查一次，然后做手术，你是想药流还是人流？”

    “都一样。”我说。

    医生再次点点头。我问：“为什么要等半个月。”

    “因为时间短，还不足四十天，所以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怀孕。”医生淡淡地说。

    “哦。”我淡淡地回答。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平淡，怀孕……什么“好事”都让我摊上了。既然怀了一个孽种……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

    “注意身体，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你现在严重营养不良，胆也不怎么好，要不你去做个全身检查，花不了多少钱，有些项目还是免费的，去吗？”医生善意地提醒我。

    我摇摇头：“不去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对了医生，你说植物人的话，在什么条件下才能醒过来？”

    “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专业，对不起。”妇产科医生微微一笑，表示对这个问题无能为力。

    我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但还是想抱一丝希望得到一个答案，哪怕是错误的答案也行，但这位善意提醒我去做全身检查的妇产科医生以严谨的态度回答了我。

    “回去吧，半个月之后再来，我们再看看有没有条件做手术。姑娘，你要爱惜你自己。”医生又一次善意的提醒我。

    “谢谢。”

    我走了，包里揣着一张张化验单和收据，还有医生开的一些药。走到半路的时候，我把药从包里拿出来扔进了垃圾桶。这些药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区别？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第一次当妈妈的感觉本来应该是喜悦、幸福的，但是我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喜悦和幸福，取而代之的是知道结果之后的平静和决绝。

    打掉。

    对不起宝宝，不是妈妈不想留你，而是妈妈实在不能留你，你要怪就怪妈妈吧，妈妈都不知道你爸爸到底是谁，既然这样，那你就怪妈妈好了，妈妈的心里有一个男人，妈妈必须让他好好的活着，即便是他活不了多久，那妈妈也要就尽全力让他多活几天。

    孩子，也许你能明白妈妈的苦心，所以，下辈子你投胎到一个好女人的肚子里，不要到妈妈这里来了……

    哭，我已是哭不出来，笑，更是笑不出来了，唯独能做的，就是坦然地去面对。既然路是自己选择的，那就不需要再去为自己选择的路而懊恼，继续走下去就是。

    我继续接客，无休止的接客，甚至希望肚子里的孩子就这样流掉，那样就省得我去医院的时间了。我一天都不能停，停下来那就意味着周宁志的药停了。即便是现在，我依然在接客。

    强颜欢笑的日子永远没有尽头。

    回到家里，我才愤怒的把包摔在了地上，抱着枕头躺在床上不知道哭了多久，但一滴眼泪都没有。哭完了我便做起来，继续拿着手机联系着我的客人们。没有他们，我便没有钱。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一切都需要我来去面对。

    我甚至连死都不敢，因为一旦我死了，周宁志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虽然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否能够继续活下去。

    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但是我和周宁志二人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现在更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死亡，我们就像是被命运束缚了双手一样。

    悲惨地得我们不能选择生，现在连死都无法选择了。

    拿起镜子照一照我自己，忽然觉得镜子里的我好陌生。